丫丫撇著小嘴,對我這個“乞丐姐姐”不太待見,但對於她娘說的話,她還是聽的。


    小丫頭麻溜的爬上條凳,半伏在桌麵上提水、拿碗。


    她模樣有些吃力,一手提著瓦罐提繩,另一隻手還撐住這隻手的手肘。


    我伸手接了,“我自己來。”


    丫丫一愣,忙上來奪瓦罐,“我來我來!”


    我擔心她摔著,隻好又將瓦罐遞給了她。


    丫丫滿意了,小心翼翼倒了大半碗水,又將瓦罐放迴了原位。


    徐嫂子端著兩碗稀飯出來,一碗放在我麵前,一碗放在丫丫麵前,又折身迴了廚房。


    再出來時,隻端了一碗鹹菜和兩雙碗筷。


    她放在桌上,扭頭又準備往廚房走,“你們先吃著,我進去收拾了廚房再來。”


    丫丫雙腳一蹬,就縮下了凳子,急急忙忙跑上去拉住母親,“娘!娘!你吃你吃!我去刷鍋。”


    徐嫂子泯嘴一笑,滿目慈愛,溫柔的揉了揉丫丫的頭頂,道,“丫丫乖,你好好吃飯。”


    “娘!”丫丫卻抓著她的衣袖不鬆。


    她又喊了一聲“娘”,眼睛紅紅的,已蓄上了透明的水珠。“你就算不吃,弟弟也要吃的啊……”


    我這才注意到,徐嫂子的小腹已微微隆起。


    徐嫂子柔聲哄道,“丫丫乖,娘不是不吃,娘待會兒再吃,你聽話,乖乖去把飯吃了。”又偏頭對我笑了笑,“姑娘別見笑,小孩子家,喜歡鬧別扭。”


    “我沒有……”丫丫有些委屈。


    徐嫂子蹙眉,微不可見的對她作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多說。


    我哪裏不懂,隻怕桌上這兩碗稀飯,已是這貧寒人家能拿出的所有了。


    這一家人,母親是個善良的,對我一個陌生人都能這樣慷慨,而小孩兒,又是個孝順的,這麽小小的人兒,也知道心疼母親。


    我看著桌上的飯菜,沒勇氣拿起筷子。


    “徐嫂子。”我站起來,笑道,“你不要忙了,和丫丫吃飯吧。”


    徐嫂子臉上閃過片刻猶豫和為難。


    那是因為除了這些,她沒準備更多吃的了。


    我也不戳破,上前拉了她的手坐下,道,“你不用顧忌我,原本我也不是來尋食的,勞煩你找盆清水讓我梳洗一下就好。”


    “不行不行,不吃飯怎麽行呢?”她連連擺手。


    我眨眨眼,作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引她看了看裙子,“我渾身髒兮兮的,也吃不下去,還是先梳洗一下才好。”又怕她繼續勸說,補充道,“不若午膳時再嚐嚐嫂子的手藝吧。”


    嘴裏這樣說心裏卻暗暗想:午膳前離開,也免得她破費。


    話至如此,徐嫂子也沒有再堅持,立刻引我去了右邊的臥房,打了水讓我洗澡,還左挑右挑,取了一件幹淨的半舊灰布裙衫來給我,“這…這衣裳不新,但是幹淨的,姑娘你將就著穿一穿。”


    我道了謝,她方撩簾出去,遠遠還聽見她囑咐丫丫,“好孩子,你快點吃,吃完去林子裏采些蘑菇迴來。”


    “娘,你也吃!”


    “哎……”


    我脫掉衣裳,浸入溫水中。


    細小的傷口浸了水,又癢又疼,偏又舒服得緊。


    換上徐嫂子的衣裳,有點大,但長短剛合適。


    我揪著濕淋淋的頭發走出去,徐嫂子正好在院子裏曬豆子。


    圓滾滾的黃豆裝了一簸箕,架在籬笆圍的拐角上,徐嫂子弓著腰,正仔仔細細將其中的癟豆子檢出來,放到麵前一個缺了腳的粗瓷碗裏。


    聽見我的腳步聲,她迴頭看來,表情微怔。


    我揉了揉頭發,抖落一片水珠,“嫂子。”


    “啊哎……”她迴過神來,手裏還捏著一把豆子,笑向我道,“姑娘且先坐坐,我將這豆子選了,馬上就做飯去。”


    我“嗯”了一聲,猶豫要怎麽說走的話。


    她卻突然道,“姑娘,你生得真好看。”


    語氣羞怯,還帶著一點豔羨,耳朵根也不自然的紅了。


    我咧嘴一笑,瞥眼瞧見院牆邊的石墩上,一隻母雞已脫了毛,放了血,濕淋淋的躺著。


    那一定是下蛋的母雞。


    我有些自責,要走的話噎在嗓子裏沒說出來。


    徐嫂子注意到我的視線,便笑著解釋道,“家裏沒什麽好招待你的,這雞卻是肥嫩,待會兒就能吃了。”


    “嗯。”我不動聲色的點頭,悄悄捏了捏手腕上那串珍珠手串。


    這是扶蘇給我的,我一直沒舍得摘下過。


    中午燉的雞,湯色油亮,丟了一捧新鮮采來的蘑菇,撒上翠綠的蔥花,香味撲鼻。


    丫丫心疼老母雞,卻也高興開葷,夾著一條大雞腿美滋滋的啃了一中午。


    徐嫂子笑眯眯的將另一隻雞腿夾給了我,“快嚐嚐。”


    這頓飯,我實在用得心虛,並沒怎麽多吃。


    徐嫂子卻以為我是吃不慣,“都是農家菜,做得不是很好……”


    我忙道,“嫂子手藝很好,我很喜歡。”又自己盛了一碗湯,夾了許多蘑菇。


    徐嫂子笑得欣慰,又問起我的身世來,“姑娘看起來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怎麽……”


    我胡謅了一個理由,“我不過是個丫鬟,跟著家中商隊行船運貨至此,途遇水匪,老爺一家子都死了,隻有我跳進河裏躲過了一劫。”


    這個故事說得徐嫂子麵露同情,就連丫丫也吸了吸鼻子,主動夾了一塊雞肉放進我碗裏。


    ……


    吃罷午飯,我問了往縣城的路,告辭離去。


    直接將珍珠手串交給徐嫂子,隻怕以她的為人萬萬不肯收,於是就緊趕慢趕到了城裏,尋了個當鋪將手串當了,換了一十二兩銀子,自己藏了二兩傍身,又將剩餘的十兩分成二八兩份,其中二兩買了豬肉點心,兩筐小雞、一筐小鴨、一筐小兔子,還有幾身粗布麻衣,另八兩現銀用口袋裝了,悄悄丟在小雞框裏。


    賣活禽的小販多收了我五文錢,讓自己妻子趕著小驢車送貨。


    我身上的傷還沒好,走路不利索,就與那老板娘一左一右坐在驢車木板上,也輕鬆不少。


    日落時,已走到小村莊前頭的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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