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悍的劍氣追上我,讓我避無可避。


    但幸好,在那劍氣狠狠貫穿我的同時,通武的氣息已壓得很近。


    我奮力一撲,衝出了妖界與人界相隔的結界!


    九黎不能再追,她要留下應付趕來的通武。


    可到此,我已是身受重傷,無力再逃。


    人界正是夏日炎炎,蟬鳴聒噪。


    我跌在地上,全身力氣失盡,卻還下意識捂住嘴,不讓口裏的血吐出來,免得留下痕跡,引人來追。


    耳邊傳來奔騰的水聲。


    我來不及歇一歇,立刻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水聲處跑去。


    人在生死危機關頭,所能爆發出的潛力,是我從未想過的。


    在我幾乎要死去的此刻,我跑起來的速度比剛剛逃跑的速度還要快得多。


    不過半盞茶時間,一條奔流不息的大河出現在眼前。


    我縱身一躍,紮進水裏,然後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臨昏迷之前,我還迷迷糊糊的想:水流的速度,總比我自己逃跑要來得快吧。


    ……


    不知過了有多久,我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醒來。


    月光溫柔,卻還是在我睜眼的瞬間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渾身又痛又無力,連伸手揉一揉眼睛也不能。


    就隻有那樣躺著,下半身浸在冰涼的水裏,等眼睛慢慢適應,等慢慢恢複一點力氣。


    一夜,在慢慢中慢慢過去。


    天色將明時,我才勉強能拖著麻木的雙腿爬到岸上。


    九黎最後那一劍畢竟用盡全力,直擊我的五髒六腑,開始還隻是內傷,時間一久,劍氣自體內慢慢發散,漲破了皮膚,在我周身都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口子。


    等我好不容易爬到岸上,迴頭一看,亂石堆上留下了淡紅色的一條濕淋淋的痕跡。


    挽起袖子來一看,細長的傷口密密麻麻蓋在胳膊上。


    因為傷口在水中浸泡得久了,傷口兩側都有些發白,且仍有很少的血正滲出傷口。


    我暗暗咒罵:這女人下手也忒重了。


    環顧四周,遠處炊煙起,風帶著夏日清晨特有的涼意吹過來。


    我可以確定,這裏是人界。


    依眼下看,我應該是暫時安全的,九黎和通武兩派都還沒能找到我,但若我坐以待斃,之後如何就很難說了。


    而今之計,妖界我是迴不去了,倒不如躲到靈界去。


    之前,我和扶蘇約定好廝守一生的地方眼下卻成了救命之地。


    我勉力站起來,想要凝力化作真身,趁追兵沒來,摸到靈界結界口去。


    誰知,我體內妖氣渙散,妖力盡失,嚐試了好幾次也不能變形。


    我又試著捏了個簡單的法決,也宣告失敗。


    最後,我隻能無奈的確定,現在的我真的一點功法也使不出來。


    也不知這是因為我傷重,暫時如此,還是之後都會這樣了。


    但不管是哪一種,我想要躲到靈界的想法都泡了湯。


    沒有妖力功法,我與凡人無異,別說進入靈界,就是找到靈界結界我都不能。


    我揚首往河的上遊看去,彎彎曲曲的河道一直延伸到地與天相接的盡頭,不知有多長,不知有多遠。


    九黎若聰明一點,很快就會順著河道找來,我得快點離開。


    我召喚不出忘霄,便在路邊撿了條木棍當拐杖,跌跌撞撞往炊煙升起的方向去。


    小村莊安謐恬靜,坐落不過十數戶人家,依山傍水而立,炊煙嫋嫋,氤氳著米麵湯食的香氣。


    我肚子咕嚕嚕一陣叫喚。


    緊鄰大道的第一戶人家,雞犬正熱鬧,一個小孩子蹲在菜畦邊玩泥巴。


    我揉了揉肚皮,一瘸一拐的過去。


    不等我開口,他已抬頭看到了我。


    是個紮著小羊角辮的小姑娘,手臉都灰撲撲的,一身土布衣裳卻還算幹淨。


    她眨巴眨巴眼,偏頭對我說,“乞丐姐姐,我們家窮得很,沒糧食舍給你。”


    我微怔,低頭看看自己破破爛爛又沾著水草、汙泥的裙子,差點氣笑。


    “那……”我泯泯嘴,“那有沒有衣裳舍我一件?”


    小女孩愣了愣,似乎第一次遇到討飯不討食討衣裳的。


    她搓了搓手,小聲嘀咕,“乞丐姐姐還愛漂亮……”


    我忍俊不禁。


    “丫丫……丫丫,和誰說話呢?”一黃衫婦人抱著簸箕出門來。


    丫丫喊了一聲“娘”,然後指著我,奶聲奶氣的說,“乞丐姐姐問我要衣裳呢。”


    黃衫婦人在門檻邊上一愣,上下打量我一眼,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衝我笑了笑,“姑娘,小孩子不會說話,你別介意。”


    我搖搖頭,低聲道,“沒事兒。”又屈膝對她福了福,喊了聲,“夫人。”


    黃衫夫人是個隨和的,一麵出門來將裝滿紅薯片的簸箕晾到菜畦埂上,一麵笑道,“姑娘快別夫人夫人的叫,我一個半大字不識的村婦罷了,若姑娘不棄,就喚一聲徐嫂子罷。”


    我依言,又叫了聲“徐嫂子”。


    她個子不高,身量也小,膚色不算白淨,長相也不出挑,但一雙眼睛卻又黑又亮,一笑就眯成了月彎彎,看上去十分親切。


    “姑娘進來吧,將就用些稀飯,我給你找身衣裳。”


    丫丫聽見她娘這樣說,小嘴一撇,首先急了,“娘,那點點稀飯咱們還不夠呢……”


    “丫丫。”徐嫂子皺眉,輕輕對她搖了搖頭。


    丫丫鼓著腮幫子,沒說完的話說也不是,不說又咽不下去,隻能扭頭瞪我一眼,氣鼓鼓的跑開了。


    徐嫂子有些抱歉,“姑娘別介意。”


    小孩子最不會撒謊,可見這家並不富裕。


    我輕輕搖頭,跟著徐嫂子進了堂屋。


    泥巴兌碎麥秸稈糊的牆,成色不新,堂屋正中擺著四四方方一張桌子,四邊都置了條凳,其外就隻有一隻退了漆的紅木箱子擺在靠裏的牆角。


    從堂屋兩側靠門的位置各開了一個門洞,通向另外兩間屋子,右邊那間有柴木香傳來,應當是通往廚房,左邊就該是臥房了。


    徐嫂子招唿道,“姑娘你且先坐坐,我去盛飯去。”又叫女兒,“丫丫,給姐姐倒碗水。”


    待女兒不情不願的從左邊屋子探出腦袋,徐嫂子才扭身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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