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滿天星子熠熠,遠處的大蟒靈山在幽藍的天幕下,顏色比背景更深幾分,像個筆直站立的將軍,安靜又嚴肅。


    我們幾個人搬了大石頭,圍著篝火團團坐著。


    月奴從烤架上取下魚,一條條分放在寬大的青桑葉上,又一一分給我們。


    桑葉隔不開烤魚滾燙的溫度,被我捧在手裏左右倒。


    我湊近使勁兒嗅了嗅,誇張的驚唿,“真香真香,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魚!”


    畫川還忙著倒騰他烤架上的小野豬,聽見我的話,特地轉過頭來取笑我,“你還沒吃呢,就知道是你吃過最好吃的魚了?”


    “要你管!”我瞪著眼,威脅般對他揚了揚手拐子。


    執夏忍著燙飛快撕下一塊表麵金黃的魚肉,又飛快丟進了嘴裏。


    “啊,好燙好燙!”燙得她齜牙咧嘴,想吐了嘴裏的魚肉又舍不得,隻好用舌尖頂著肉在嘴裏繞圈子。


    “哈哈。”畫川被執夏的樣子逗得直樂嗬,手裏一時沒防備,又被滾燙的豬油燙了手,“哎喲!”


    “哈哈哈!”我逮著機會奚落他,“還嘲笑別人呢?可顧好你自己吧!”


    扶蘇不吃魚,坐在執夏與畫川之間,用一根長樹枝時不時撥弄一下火堆。


    他淺笑著看我們鬧,適時將手邊的水壺拔掉壺塞,遞給執夏。


    執夏忙接了,匆匆灌了兩口到嘴裏,囫圇吞下魚肉,終於緩解。


    魚還是有些燙,我蠢蠢欲動的饞蟲已經不受控製。


    嚐試著用指甲蓋夾了一塊肉,對著嘴吹了吹,丟進了嘴裏。


    “嗯……”我咂咂嘴。


    執夏沒著急再吃,盯著我滿臉期待,“怎麽樣?怎麽樣?”


    說實在的,嗯,真的不怎麽樣……


    魚肉鬆鬆的,沒有鹽,還帶著草木灰的味道,嘴裏一嚼,感覺澀澀的,並不十分好吃。


    顧念著執夏親手刨開自己同類的肚皮,又辛苦半天烤出來,我實在不忍心太打擊她。


    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委婉道,“第一次烤成這樣,還是相當不錯的。”


    扶蘇與我之間隔著執夏,正好是篝火半個圈的距離,他的目光帶著笑,穿過跳動的火光落在我臉上。


    我心中不由一虛,直覺他看穿了我的假話,又捧著大大啃了一口,強調道,“真的還不錯。”


    “那就好!”執夏十分滿意,也舉著已經涼了些的烤魚咬了一口。


    我緊張的盯著她,預備在她失望的時候好及時安慰兩句。


    結果,她咂巴咂巴,竟眼睛一亮,兀自點頭道,“當真不錯呢!”


    額…我愣了愣,連扶蘇也皺了眉,麵露懷疑。


    不過,看見執夏埋頭大吃特吃,還掛著滿嘴油抽出空來招唿我們,“你們也快吃快吃啊,別客氣,吃完了,我再給你們烤幾隻。”的時候,我終於還是相信了。


    額…執夏她,是真的覺得很好吃。


    這個小小插曲過去,畫川的烤乳豬也正式宣告完工。


    不得不說,畫川吃下的那些人間美味真的沒被浪費,起碼確實轉化成了烹飪的實際能力。


    就拿眼前這烤乳豬來說吧,嘖嘖…那香氣、那味道實在是…嘖嘖,太絕了。


    我們各個都塞了好幾條精排下肚子,連扶蘇都忍不住用刀割了一片嚐了嚐。


    我舉著油膩膩的桑葉,笑嘻嘻的往畫川跟前湊了湊,“畫川,再給我割條排骨吧。”


    畫川腦袋一揚,拽拽的說,“那可不行!”


    “哼。”我朝他皺了皺鼻子,演技手快的奪過他手裏的刀,“那我自己來!”


    “噯噯噯。”畫川長腿一伸,擋在我麵前,不讓路。


    我氣哼哼的瞪著他,“瞧把你小氣的,你忘啦,我可給你吃過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呢!”


    “哈哈哈。”畫川朗聲大笑,從我手裏又把刀子奪了迴去。


    “你這個……”忘恩負義這個標簽還沒印在畫川身上,他已經刷拉拉砍下兩條豬肋骨來,取了張幹淨桑葉包了遞向我,“喏。”


    我一怔,猶豫又歡喜的問,“給我的?”


    “嗯。”畫川挑了挑眉毛,滿臉寵溺,“為報答熹央仙子多年投食的大恩,一塊精排可不夠,怎麽也得要兩塊才對吧。”


    我笑眯了眼,悄悄吞了口口水,“謝謝。”


    畫川笑著將手中沾油的刀在桑葉上擦幹淨,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個大蘋果,都從中間對半切開,一手一半分別遞給了已經無力再吃肉的執夏與月奴。


    剩下兩半蘋果扶蘇是不吃的,畫川也不問,轉頭笑對我們說,“吃多了肉就要吃點水果解解膩,不然睡覺時準難受。”


    我深以為然,抱著骨頭啃肉的同時還點頭應和,“正是正是這個道理,畫川,蘋果千萬給我留一半。”


    畫川翻了個白眼,“瞧把你著急的,少不了你的。”


    說完,他將更多更紅的一半用桑葉墊住,遞到我腿上放下,自己則揪著另一半就開始啃。


    神仙相比凡人的好處,除了活得久之外,還有就是能在吃飽喝足之後,想變個大房子睡覺就能變出來。


    仍是我、月奴、執夏三個人一間臥房,扶蘇與畫川兩人住在一起,兩間房正好相鄰,門前就是潺潺溪水和溫柔的夜風。


    但畫川與扶蘇都沒睡,吃過飯後,扶蘇在小屋四周設下結界,便與畫川一起趕赴了大莽仙山,趁今夜,他們要將仙山四方也布下結界。


    夢中的我在逛熱鬧的集市,手裏一手舉著冰糖葫蘆,一手抓著雞腿,興致勃勃的擠在人群中看大個子民間藝人表演噴火。


    正興起呢,突然被一雙蒼白的手給擒住了胳膊,我來不及迴頭,也來不及驚唿,就被這雙手狠狠拽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邊無際的濃霧之中。


    還未站定,一張模糊了五官的臉,猛地逼向我,將我推下了深淵。


    我心口一疼,瞬間被驚醒。


    執夏側著睡著,將一條胳膊橫壓在我胸口上,睡得正熟。


    我咽了口唾沫,稍稍平複了一下恐懼,才意識到自己渾身竟然都已被冷汗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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