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並沒有接觸過夢境世界的“煉氣法”,但在現實世界的當世法中,通幽境修士就能夠返觀內視,隻不過通幽境時的內視是較為粗糙和模糊的,更像是一種感應,而不是較為直觀的“看到”。


    直到邁入坐照境後,修者肉身無暇、神識漸強,如此才能做到做到真正的返觀內視,屆時在神識感應下,體內脈絡清晰可見、筋骨血肉無不通透,參照己身感悟天地正理。所以,很多修行門派將坐照境又稱為“入微境”,意味著修士能夠憑借神識之力更加細微的觀察道之軌跡。


    可見,從細微之處體察萬物之道並非沈白的“專利”,但現實中卻極少有修士參照自然科學對萬物的解釋來修行。造成這樣的原因太多了,究其根本,就是多數人並未將追尋道之本源當作修行的目的而去鑽研,而將追求力量的提升當作修行的目的了。在現實世界的天地環境下,修行極其不易,別說推陳出新,就是遵循前輩經驗也很難取得大成就,修行變得更加逐利。即便有個別人不甘心墨守成規,試圖從其他途徑提升修為,可科研本就是在不可確定的未來中尋求一絲可能,絕大多數的研究都不能轉化為成果,更何況這些個別有想法的人多數連先天境都達不到,神識最多也就能達到返觀內視的程度,根本無法從根本上推動科學和修行的融合促進。


    沈白算是修行中的異類,在未曾完全踏入修行行列時就擁有了能夠“看”到靈氣的眼睛,在這樣一雙眼睛下,雖不曾達達到坐照境就擁有了返觀內視的能力。最近又修煉出了神識之力,更是具備了“入微”觀察的能力。


    如今,在玄天的刺激下,沈白將心態擺正,仔細推演自然科學與法術的結合之處,果然發現了以前不曾注意的問題。


    原來,各種法術雖然不是從自然科學中得來,卻在某些關鍵點與自然科學研究出的原理相契合。


    比如雷法是在修士體內模擬強引力場,以此撕裂靈氣內“原子”構成,產生粒子的移動,以此產生或強或弱的電流,這個強弱,取決於撕裂“原子”構成時粒子移動的數量。這個法術的原理與自然科學研究的電流、電磁場理論都能相互驗證,隻不過沈白如今的修為還不能“看到”“靈氣原子”是否真的存在,但施法時的感覺卻不會錯,也就是說原理定是如此。


    如果雷法是這樣,那麽其他術法呢?


    因葉冰體內冰火兩重天,沈白對冰法和火法相對來說都比較熟悉,他一會用出冰法、一會用出火法,結合自然科學知識,發現這兩種術法的激發原理有很大差別。


    從自然科學的角度來看,燃燒是劇烈的發光發熱的氧化還原反應,燃燒釋放出高溫、高光,需要可燃物、助燃物和火源。按照這個原理來推算,修士運轉火法,可燃物當然還是靈氣。按照修行中所說,這靈氣是道的體現、是萬物之根本,靈氣當然有轉化為萬物的能力,也就具備以靈氣化生萬法的條件。修士以靈氣當作可燃物,助燃物是空氣中的氧氣或者其他,至於火源,施法中不會舉著火把或者采用摩擦、電擊方式來“引火”,所以火源仍是靈氣。


    這就陷入了一個悖論,如果火源是靈氣,意味著修士並不需要再以靈氣來充當可燃物。事實上施展火法時,修士是直接將靈氣轉化為燃燒的火,並非是雷法那樣去破壞靈氣“原子”結構來產生電流。


    也就是說,普通施法燃燒,並不需要什麽特別的技巧,隻要懂得靈氣轉化為五行的原理,就能夠直接讓靈氣燃燒起來。至於燃燒之後的威能,那就是術法引導的技巧了,也許能和科學中的某些原理印證,卻並非短時間內沈白能夠參悟的。


    可冰法就不像火法這樣直接,反倒和雷法有些相似,都是間接生成的。


    冰法並非專指以水凝結成冰,以水凝結成冰隻是初始階段,像王博峰如今就是這種水平。而修煉至高深處,凝冰就隻是手段,超低溫度才是冰法的王道。


    在現代工業技術中,采用風冷、水冷、幹冰製冷劑等簡單方法製冷的基本原理就是升華需要吸收大量的熱,從而導致周圍氣溫急劇下降。這些方法的確是一些冰係小法術的深層原理。至於超低溫製冷中采取的絕熱膨脹、物相轉化、絕熱去磁、激光製冷等方法,沈白懂得也不多,但猜想在大型冰係術法中,十有**能在原理上同現代工業科技超低溫製冷方法中能得到驗證。


    再驗證推導其他術法,沈白發現,修士直接運使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術法時,其中運使技巧能和自然科學上的一些原理驗證參照,而根本原理則是由靈氣直接轉化,轉化的效率影響著術法的基本威力,這樣就對修士身體的屬性提出更高要求。如王博峰是水屬性體質,運使水法時就更加得心應手,在通幽境時就能凝練出及其純正的水屬性靈氣;蕭嵐是火屬性體質,施展火法時能在周身形成極其強烈的高溫領域。可以說,修士本身的屬性越純粹,在修煉相應術法的威力上就會越強。


    但世間法可不隻是五行書法,更有雷法、風法、冰法等等,這些脫胎於五行術法的另類法術,其根本原理都能在現代自然科學中找到影子。可惜沈白是文科生,對自然科學的一些原理隻限於了解,卻並不精通,而且他對各係術法也是了解皮毛,兩相驗證時也隻能淺層次關注,而無法推演到更深層次。


    不過,沈白推演到此,暫時也便夠用了,今後無論是修行上有所得還是學到了新的自然科學知識,都可以用這樣的方法驗證,以求從根源上認識術法施展的原理。


    現代科學成果和修行術法的結合不是一個人閉關推演就能成功的,這需要更多的修行天才和科研專家共同努力才有可能得出結果。沈白今日之驗證猜想,已經為今後的修行和科學研究指出了一條道路,這就是無量功德。而且,沈白最大的收獲並不是尋到了科學研究和修行術法的結合,而是在此過程中認識到了自身追求力量而忽略修行的心態,將自己的心態從歧路上扳迴正道。追求力量的增長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無論修行得在強大,也無法修至世間法的盡頭,與大道天心契合,成就大自由,早晚會達到某種極致,毀滅與天地之間。沈白及時認識到了思想誤區,這關乎著他未來的行止,決定著他未來能夠走多遠。


    “啪!劈啪!”


    沈白在思索推演,神識感應中忽然傳來這樣的聲音,正是來自於玄天,他忙睜開眼睛。


    隻見玄天渾身電光大作,其中一條粗壯的紫電在體內遊走,其餘的電光不過是跟隨紫電的馬仔。這紫電可不是毫無目的的遊竄,而是沿著體內特定經絡而運轉。一縷縷毀滅的氣息從玄天體表散出,又與外界天地溝通。


    沈白的神識之力散布在房間內,竟隱約傳來麻酥酥的感覺,不由驚駭於玄天的雷法之強。


    這**哪裏像是害怕雷法的妖怪,反倒像是專門玩雷的大修士。


    沈白被電得麻酥酥爽歪歪,卻不敢輕易收了神識。玄天並不是刻意釋放電流於體外,但他體內紫電的威力很強大,以至於散逸出來的電流也蔚為可觀,如果沈白此時收了神識之力的封鎖,原本玄天布置的封印十有**鎖不住雷法氣息,若是引動雍州府大能,到時候給自己落下個勾結妖修的罪名,那玩笑可就開大了。


    沈白就這樣麻酥酥的過了十幾分鍾,玄天體內雷電之力愈發充盈,或許到了某個臨界點,也或許是感悟的機緣了了,那紫電終於歸入氣海丹田,玄天睜開了眼睛。


    此時太陽能台燈已經暗淡得不如蠟燭,房內及其昏暗。玄天雙眼一睜,竟從眼內射出兩道電光,將房間照得宛如白晝,隻不過這電光一閃即逝,無法作為長久照明……。


    玄天睜眼後第一件事就是起身朝沈白拱手作揖:“真沒想到,沈兄字字珠璣,不僅引我入道,竟還讓我修成了百年來從不敢涉足的雷法,請受我一拜。”


    沈白的原意並非是為了指點玄天,玄天因他的言語而開悟不假,但他更因玄天的開悟而認識到了自己修行上的問題,解決了更大的隱患,說起來他更應該謝謝玄天,哪裏還好意思再居功,忙伸手去扶玄天,哈哈笑道:“既是朋友,相互印證所知、所學不是平常不過的事?你可千萬別再這樣客氣,你從我的話中感悟出了雷法,那是你的機緣,如果阿天你一有收獲就要謝一次,那咱倆該多別扭!”


    可玄天卻硬是拜了下去,非常正式、非常感激。


    拜完之後才解釋道:“妖修不同於人類修士,想獲得修行之法極不容易,尤其是北地林海的妖修,連真正的傳承宗門也沒有,所修之法皆是上界所傳,且被卡住化形期的關口,不完成任務就不得而進。妖修所會的術法或是本身天賦神通、或是從史前古跡中尋得、或是相互交換而得,和人類修士根本沒法比。今日受小白你的啟發而悟道,而且還是我從前最怕的雷法,此種大恩實難言表。”


    沈白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就是幾句話的事兒嘛!於我來講並不算什麽。”


    玄天卻正色道:“於小白你不算什麽,於我卻有極其重大的作用。我從未想過我竟能習得雷法,而且此雷法並非運雷小道,而是雷術基本**,這對我今後修行有極其重大的作用。別說幾句話的事兒,就是隻說一字,也可為我師!”


    話已至此,沈白真不好再說什麽了,如果再推說,看玄天的表現估計能跪下行師禮了。他隻能笑道:“互相幫助,互相借鑒。我到是想問,經此一事,阿天你對靈氣的陰和陽又有何感?”


    沈白可不是隨便找了個話題來問。玄天因感悟到靈氣內細微的“陰與陽”所以才運使出雷電之力,那麽靈氣本身的陰陽屬性,與靈氣內部的陰陽有什麽關係呢?


    這個問題不隻關乎到葉冰,更關係到沈白自身。


    葉冰體內冰寒靈氣和體質覺醒的火屬性異能,二者是一陰一陽,相互衝突時能爆發巨大的威力、能湮滅於無形,更能一發而不可收拾將自己炸成粉碎。而沈白本身是至陽至剛之體,修煉的卻是大黑天神功,也就是至陰至柔之魂力,在山穀秘境時被幼童柳柳暗算,又將當世法從頭修起,十八名高手積攢的龐大生機有四成轉化為靈氣,這個靈氣,蘊含的卻是至陽至剛之力。現在沈白自個體內,也是一陰一陽兩種力量,隻不過他的情況比葉冰稍好,他修出了神識之力,對體內一陰一陽兩股力量的掌控更強一些,暫時還沒發生葉冰那樣要把自己爆炸了的問題。


    葉冰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沈白心中隱約有些感悟,卻一時摸不清楚,好不容易有玄天這個真正“入神境”的“高妖”在,倒是能研究一番。


    “單說陰陽我還有所不解,就以我剛剛悟出的雷法來談一談感受吧!”


    玄天沉思道:“有上就有下,有左就有右,有南就有北,有白就有黑,世間萬物之對立就是陰陽。天地分陰陽,天在上為陽、地在下為陰。可天卻並非隻是陽,白天為陽、黑夜為陰;再往下分則上午為陽、下午為陰。天地分陰陽,又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生靈也分陰陽,雄為為陽、雌為陰;前為陽、後為陰;上為陽、下為陰;五髒在內為陰,六腑在外為陽。你之前講過的‘萬物負陰而抱陽’,這簡直是無上秘典,我正是因為此話而開悟,天地萬物有陰陽,萬物之中又分陰陽,有的陰陽能夠看到,有的陰陽卻並不能看到,但無論能否看到,卻不改萬物其中陰陽屬性,隻要明白了這個道理,即便看不到最深之處的陰陽,也能夠將其中陰陽分割出來,控製陰轉為陽或陽變為陰,而靈氣本身就是道之體現,追求陰陽的平衡,陽多則陰轉為陽,陰多則陽轉為陰,以此循環則雷電自生。”


    說完感受,玄天看向沈白,很誠懇道:“小白,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他因沈白一句話而悟道,這是把沈白真的當成前輩高人來看待了。


    玄天說的話給了沈白很大感觸,玄天能夠控製不可看到的靈氣內部陰陽進行轉換,利用靈氣自身陰陽平衡的屬性來促成靈氣內粒子的移動而生成雷電,由內及外,修士體內兩股靈氣也應該有特別的平衡點,隻要抓到這個平衡點,就應該能夠使得體內一陰一陽兩股氣息形成長久的均衡。


    “如果修士體內有一陰一陽兩股氣息,又如何達成平衡呢?”


    “哦,我知道了,你是擔心煉精化氣後生成的靈氣與原本煉氣時的靈氣相互衝突吧!”


    玄天哪裏知道沈白還有另一個身體,自以為猜到了沈白問這個話的原因,笑著解釋道:“這個問題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煉氣雖然是采天地之氣,但屬性也和你身體屬性相合,而煉精化氣產生的靈氣屬性必然和你身體一樣。等等……”


    說著說著,玄天忽然有些明白了,有些驚訝道:“小白,不會是你煉精化氣產生的靈氣和煉氣時的靈氣屬性不同吧?”


    沈白:“我隻問你如何達到平衡,你瞎猜什麽!”


    “哦,原來你是想考校我。”玄天“恍然大悟”,微微沉吟道:“雖然體內擁有一陰一陽兩股不同屬性靈氣的情況很少見,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若體內自成天地,身體內外如一,多少種靈氣也不怕,甚至多加調校還有助於體內天地走向完美。但在此之前,體內出現兩股屬性不同的靈氣,估計會有些麻煩,很難達到我之前說的靈氣的那種平衡。因為身體不同於靈氣,多數生靈的身體並非完美無缺,隻有通過不斷修行才能成就先天之體,在此之前陰與陽不會完全達到平衡,除非……除非……”


    玄天“除非”半天,終究是不確定自己說的可不可行,搖頭道:“除非能夠再引入另一股力量,達成三足鼎立之勢,勢強則另兩方聯合削弱之,勢弱則選一方補足之。唉……這個辦法估計也不行,原本兩相衝突,多一股力量後就變成三股衝突,未曾修出神識之力的修者,怎麽可能掌控如此多的力量!不行,不行。”


    玄天自己把自己的推測給否定了,卻是讓沈白想到了在葉冰和他體內都多出來的第三股力量,長生真氣。


    葉冰體內長生真氣當來自方無邪,而他體內的長生真氣來自於幼童柳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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