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沒有讓付愁“久等”,很快就從別院裏走了出來,沿著小徑直奔神山而來。


    當然,此時沈白等人並不知道付愁就是白虎,更不知道這隻白虎已經跟隨了他們一路,趁他們進入別院時埋伏在了前路,積攢著力量,等待著機會發出致命一擊。


    沈白進入別院,隻是因為孫鵬英想看一看沈白的“生祠”。這玩意在現代無神論的社會裏很稀奇,但在沒栽科技樹、神鬼盛行的夢境世界卻並不算什麽。


    最初村民建造廟宇祭拜沈白求得平安時,沈白真的很不習慣。好在立的雕像是原本夢境世界小乞丐的身體,和成年沈白有些差距,沈白看到那張麵孔也不會有太強烈的歸屬感,所以也就忍了。


    隨著來往的次數多了,尤其是青年近衛軍在將軍嶺要塞擋住肆虐千年的獸潮後,來廟祭拜的村民就愈發多起來。沈白迴神山時路過別院,連真身都被人當作神仙祭拜,他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


    “小白哥,被人祭拜是什麽感覺?聽起來挺神秘,看著也沒什麽呀!到是那雕像是誰的手筆,雕工真的很不錯,看起來跟真的似的,拿到現實世界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因為馬匹留在了別院,孫鵬英就騎著二哈上路,還死活拉上葉冰一起坐上,美其名曰保存體力。真不知這丫頭是把二哈當姐妹還是當坐騎,總之是拳頭最大,二哈也不敢說什麽。


    沈白笑了笑,卻並不答話。


    葉冰忽然問道:“你很少做無意義的事,若是你不想,那雕塑不會如此栩栩如生。”


    “雕工師傅的手藝很不錯,基本還原了我提供的樣圖。”沈白將手機從現實世界傳送過來,打開一張照片遞給二人看。


    “這是最初建成時的照片?”


    葉冰有些吃驚,照片中的原貌與現在大殿裏供奉的兩個雕像有極大的差別。


    她放大了照片,將照片中的兩個雕像看了個仔細。發現守關人的雕像最初擺放時很新,麵容很清晰,樣子和記錄中的守關人樣貌很像,說明雕塑之人手藝很不錯,基本還原了原本雕像六七分。但沈白的雕像卻和現實世界的樣貌不太像,更像是工筆人物畫,在構圖上是寫意性的概括,以神韻、神態來把握人物的本質形態。可剛剛在大殿內看到的雕像卻已經完全不同,那守關人雕像的清晰麵容已經變得模糊,隻有幾分神韻能讓人記住神像雕刻的是誰;而“小乞丐”的雕像卻變得和“小乞丐”越來越像,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這張圖是雲彤那丫頭畫的,她在繪畫上很有一套。”提到了雲彤,沈白忍不住笑了笑。


    當初立神廟時,沈白心裏是有些抗拒的,隻提供了守關人雕像的照片,卻未提供自己的樣貌。他的本意也是弄個三分相像就行了,沒想到等村民們建成了,雕像竟與小乞丐的樣貌有六七分相似。等組建了青年近衛軍後,沈白才知道小乞丐雕像的畫像是雲彤親自執筆的。


    “那丫頭何止是繪畫上有一套,在學習上、在修行上都很不錯,可惜這次離開前沒有見到她。”


    沈白對沒有當麵和雲彤說一聲再見,仍有些遺憾。


    “她修行正當緊,今早從入定中餓醒了,胡吃海喝一頓後又匆忙閉關,也許抓住了這次機會,出關後又能有所突破。”


    孫鵬英不像葉冰多少有些藝術修養,在她看來照片中的雕像和剛剛大殿中的雕像大同小異,看起來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誰,並沒有發現裏麵的關鍵。她先是為雲彤遮掩打幌,而後斜著眼看著和二哈並排而行的沈白,挑釁道:“看看人家才修行多久!就已經快要達到以氣禦神的境界了,可你呢!煉精化氣還未競全功!”


    mmp的,沈白瞬間淩亂,你咋不說哥一個人能打一百個雲彤,卻隻抓著哥境界不夠的痛腳呢!


    沈白很傲嬌的昂首望著神山,全當沒有聽到孫鵬英的話。


    葉冰早已習慣了沈白和孫鵬英這兄妹倆的鬥嘴,她把手機還給沈白,傳音問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沈白這個身體修煉的是古武,在沒有達到煉精化氣之前,傳音秘術是很難施展的,他看了看載著孫鵬英和葉冰的二哈,這隻狗雖然不是自小家養的,但在第一次和將軍嶺軍民會師時,曾義無反顧的救過沈白,沈白欠了莫大的“狗情”,對二哈的感覺就與對其他妖獸的不同。


    雖然感覺不同,但沈白在處理、研究秘密事情時,也是習慣性的瞞著二哈。此時葉冰問起的事情,也許關乎甚大,沈白是否要當二哈的麵說出來,他有些猶豫。


    葉冰一看沈白的表情就知道沈白在想什麽,她伸手在二哈光滑的皮毛上撫過,柳眉微微蹙起,對沈白傳音道:“你說吧,它還是能信得過的。”


    沈白也是如此判斷的,既然葉冰和他想的一樣,那就應該錯不了。他笑道:“那個雕像變的神似而形不似,這原因和我手中拿著的雕像發生變化一樣,說明他仍在顯靈,既要享用香火,又不想太過張揚。而我的雕像由神似變得形神兼顧,也許是因為我為供奉之人做出了實事兒,也許是供奉之人真心待我,讓我和雕像之間有了冥冥中的一絲聯係。我曾在抱樸子中見過‘眾之信仰’的說法,聯想自己身上發上的事情,大概卻有此事。”


    “信仰之力!”葉冰喃喃自語,神色幾經變幻,最終點了點頭。“確實有此說法,比抱樸子成文更早的金銘文中也有提及。我華夏供奉山川草木之神以求庇護,正是來源於此。”


    “以前我也是堅定的無神論戰士,可隨著自己成為了修行人,又見識了許多超自然的力量,我覺得所謂的神仙鬼怪,也不過是物質能量運用和人類不同的家夥,尤其是村民們給我立了雕像後香火不斷,我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體內成型。對了,你還親眼見過,就是你找我那個晚上,看到我身上發出的金光。”


    葉冰神色一動,有一次她淩晨三點多去尋沈白,恰好發現睡夢中的沈白身上有淡淡的金光纏繞,那金色氣息沒有攻擊力,沒有防禦力,卻不可撼動,綿綿若存。


    “你當時怎麽不說?”葉冰聲音有些冷,這沈白到底還有多少瞞著她的事。


    葉冰的表現看在孫鵬英眼裏,就如同是幽怨的小媳婦,她驚唿道:“晚上!你倆,莫非是曾睡到一起!”


    咚!


    葉冰用力的敲了一下孫鵬英的腦袋,佯怒道:“腦袋瓜裏每天都想些什麽,你半夜不也跑到雲彤那裏了!”


    孫鵬英心說我跑到彤小妹和你跑到小白哥那裏能一樣嗎!可她也不太樂意惹葉冰,隻能撇撇嘴忍了。


    “我當時不是還沒有確定呢嗎!”沈白打了個馬虎眼,笑道:“信仰之力這東西吧,確切用處我也說不上,但那家夥安安心心的讓人擺在那裏祭拜而沒有抗拒,說明還是有些用處的。而且我感覺,我能夠激發純粹靈氣,多少也和信仰之力有關。”


    葉冰皺眉沉思,有關信仰之力她並不陌生。


    在現實世界裏早對信仰之力的記載,但往往語焉不詳,多是含糊其辭的輕描淡寫的就過去了,像是抱樸子裏直白的談論“眾生信仰”那應該是記錄裏最“詳細”的了。信仰之力到底有何用處,上古銘文中沒有記載,千百年來也有很多人研究、或實踐,也出現過一些利用信仰之力成就大神通的人,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甚至成就一方霸業。但實質上,那些人所獲得的神通並非直接來源於信仰之力,而是借著信仰之名,壓榨攫取信徒的生命力,以此來達成自身修為上的提高。


    這一種“信仰之力”的修行方法在修行界被認為是邪魔外道,很多修行門派內都有規定禁止人前顯聖以惑眾生。但利用信仰之力成就己身的修行方法遠比直接修行更容易,越是容易的事情,就越是難以禁止。所以,千百年來,利用信徒來修行的事從來就沒有斷絕過,體現最直接的就是三大宗教,真主上帝如來佛可不是白叫的,直至如今這些教派內的修行高手在世界修行圈裏也能占據一席之地。稍小一些的也有,如神道教、複興聖殿會、奧姆真理教等等,都是打著信仰的幌子來攫取信徒力量、達成自身目的的教派。


    世間現存的利用信仰來達成所願的法門極多,但都不是真正的信仰之力運用,如沈白這般的從未有過。


    “其實,在這個神鬼皆有的世界裏,我們都不妨借用一下信仰之力,也許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也說不定。”


    沈白可不知道葉冰在霎那間想了這麽多,他笑著解釋道:“這東西應該有些用處,即便沒用處,我也沒覺得有什麽壞處。所以,你這些天每天如佛祖般冒著金光在高天上飛來飛去,我從來說過刺眼,就是讓你民眾心中確定‘女神’的地位,等時機成熟了,給你們也立個小廟供奉著,保不齊會擁有某些特別的神通。”


    “好啊好啊!”


    孫鵬英對這個很感興趣,她小時候經常去獵人村,村民們每次出獵都要各種儀式的祭祖,那些貢品老好吃了,此時聽聞竟然也有真身接受貢品的機會,不由興奮起來。


    但沈白一句話就將孫鵬英的興奮打成了飛灰:“給你立個神像,刻著土行孫三個大字。”


    砰!


    沈白被孫鵬英一腳蹬飛,若不是丫頭擔心一會葉冰的治療,這一腳能把沈白踹迴現實世界去。


    “你個修行渣渣,等姑奶奶到達先天的,每天就在你頭頂上飛。”


    孫鵬英咬牙切齒,她雖然土遁無雙,卻最恨別人叫她“地皮出溜”“地老鼠”“土行孫”等,沈白這次是犯了忌諱。


    葉冰見怪不怪,別看孫鵬英每次叫沈白哥哥的時候甜的不行,可說翻臉就翻臉,絕對是一陣胖揍,往往揍得葉冰也有了動手揍這嘴欠家夥的**。


    “等稍稍穩定了,到是可以試一試。隻不過在將軍嶺內部不太容易,十萬軍民受無神論教育太長時間了,很難真心實意的供奉。”


    葉冰轉頭望向神佑村嫋嫋炊煙升起,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到是可以從當地人這裏做些文章。”


    三人邊走邊聊,雖然沈白說的信仰之力一事相當重要,但關於此事的資料太少,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研究明白的,大家隻是說說心中推測,也沒當必須要解決的事情,很快就聊到了“神山”的話題上,誰也沒注意二哈頻頻迴顧,隻當這隻哈士奇本性難馴,容易溜號罷了。


    山下別院到入山處距離不算遠,眾人有說有笑,很快就到了入山的地方,葉冰和孫鵬英仰首望著此山,二哈則是抽動著鼻子,感覺略有不安,卻又說不清不安在何處。


    付愁比二哈還要不安!


    他剛到此處就感覺到了莫名心悸,因為怕驚擾沈白等人,便沒有節外生枝的亂闖此山,而是謹慎的隱藏氣息,藏在了小徑旁的巨石之下。剛藏起來時,那種心悸感並不清晰,隻是本能的對危險有一絲模糊感應,可隨之時間的推移,那種感覺竟然越來越強烈,極至此時,天地俱靜已達極致,沈白等人正常談話的聲音卻變得如同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他仿佛變成脆弱的蟲子,匍匐在巨龍的腳下,那種孤寂又無助、渺小而卑微的感覺讓他幾乎發瘋,渾渾噩噩的甚至忘記了去襲擊沈白等人。


    沈白並沒有發現山前的巨石下隱藏氣息後如一塊石頭的白虎,他對葉冰笑道:“可有什麽感覺?”


    “有些壓抑,有些心悸。”葉冰眯著眼,她早聽沈白說過神山的奇異之處,在將軍嶺要塞時也遙望過,在她眼裏,這座山的確隻是一座不高的小山,根本是不是沈白眼中遮天蔽日望不到頂的巨大山峰。但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卻絕不會讓她感到壓抑和心悸,這已經說明了此處的不凡。


    “我怎麽沒什麽感覺!”孫鵬英說完,就從二哈背上跳了下去,雙腳一沾地麵就沉了下去。


    沈白剛喊出“英子,你別衝動”,緊接著就瞪大眼睛愣住了。


    隻見孫鵬英身形一閃就闖入了神山裏,正轉頭朝沈白得意的比劃個v字。


    進去了!


    沈白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左右的參照物,沒錯,的確是進去了。


    “封印消失了嗎?”沈白三步並作兩步也進入了神山,示意葉冰也進來。


    哪知葉冰走到封印處,卻憑空出現一道淡紫色的光幕,將其攔在外麵。


    “哇塞,穹頂之下呀!”


    孫鵬英瞪大眼睛,像是小貓般的慢慢的伸出手指去觸碰,卻如穿過幻影般毫無所覺。


    丫頭見沒什麽事兒,膽子便大了起來,邁步便從神山內走出。


    葉冰縮迴手,那曾紫色光幕緩緩消失,再伸手輕輕觸碰,紫色光幕又出現了。孫鵬英見狀也伸出手,這次她沒能進入神山,而是被光幕擋在了外麵。


    “咦,挺有意思的呀!”


    孫鵬英身形一閃,已經沉入地下,再出現時又進入了神山。


    葉冰雖然沒有孫鵬英那樣近乎完美的土遁之術,卻也能運使此術,身形一轉也潛入地下。


    “砰!”


    紫色光幕毫光大盛,葉冰直接從地下被彈了出來,身形在空中旋轉了兩圈才卸去勁力,緩緩的落在地上。


    雖然不能完全確定根由,但葉冰理論知識豐富,沈白見多識廣見怪不怪,他們猜測孫鵬英能夠從地下出入神山,也許是因為孫鵬英的無暇體質不染凡塵,不受外法幹擾,和她幾乎完美的土遁之術結合,這才能從地下進入,卻於地上受阻。而葉冰因為使用土遁之術時有靈氣散逸出來,那紫色光幕遇強則強,反擊的力量直接將葉冰擊飛。


    “能破開封印嗎?”


    沈白隻是隨口問問,實際上,這層紫色光幕完全是憑空而生,完全看不到陣法禁製的存在,連他這種能夠直接“看到”靈氣的人都完全摸不到存在的根角,更別提葉冰了。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封印,沒有一點辦法。”


    葉冰又反複試驗了多次,果然是毫無頭緒。


    孫鵬英在地下穿行了幾次,神經粗大的她也隱約感覺到了在某一個臨界點時,似穿過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阻隔,這才進入神山。也就是說,她進入神山和沈白進入神山不同,她是功法和體質的原因取了巧,而沈白卻是根本就沒有被神山阻擋。


    這個發現讓丫頭很有優越感,她是憑真本事進入,而沈白走的是後門,沈渣渣和她根本就比不了……,自信心爆棚的丫頭隻朝著自己有利的方向考慮,根本就沒想過沈白是獲得了神山的認可,光明正大的進進出出,而她隻是偷偷摸摸的走地洞的小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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