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交換未必是等價的。


    雖然穿上了粗糙的囚服、套上了沉重的黑鎖、進入了那破舊不堪的地牢,西沙依舊不知道要去悔改。


    反正,她早已失去了希望。


    “這樣的結局,你是不是早已經料到了?”地牢之中,一個男子從背影中走了出來。


    這男子身穿玄色衣裳,黑氣從他身上慢慢彌散開來。一聲咳嗽從他身旁傳了出來,可這人的嘴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好了!你們都出來了,就好了!”那男子衝著他身旁的黑氣歎了一口氣,那些黑氣竟然乖乖地移動了出來。


    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響過,那些黑氣的形狀終於出來了:他們是一群人!


    “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亡魂。”看著西沙那雙茫然的瞳孔,那男子有些無奈,隻好耐心地解釋著,希望她可以迴心轉意,不再執迷不悟。


    “那又如何?他們該死!”西沙這話一出口,那玄衣男子的表情就立刻變了:“哎呀!什麽該死不該死的?你個還沒到二十歲,啊呸!連成人都不算的個奶娃娃,一開口就是啥死的活的,真不怕忌諱!”


    “那又如何?”還是一樣的話語,可是那玄衣男子卻硬是從其中聽出了一些不同,他有些想死皮賴臉地打消她的死心,可是,到底他們不熟,這樣的方法未必奏效!


    要是她和新兒一樣就好了!那玄衣男子有些煩躁。


    一提起新兒,他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駱新當真是一個胡攪蠻纏的丫頭!安安靜靜地做她那小郡主不好嗎?認認真真地做她那王夫人不好嗎?自古以來,哪個男的不是娶了幾個妻子的?就算沒有凝戚,也會有別人的啊!


    可是,無論如何,駱新都是他唯一一個徒兒!


    讓她受委屈,終究還是會讓他不安的。


    西沙看著那玄衣男子將那一群黑氣收進了他體內。


    原本西沙以為,那男子在被黑氣吞沒後會變周身散發出黑氣,可實際上,她想多了!


    進入他體內後,他開始發出淡淡的白光,宛如神仙!


    “天神去其三,人神已成土。偽神稱聖者,仙神似交融。這幾句《四神歌》,你應當聽過吧?”那玄衣男子緩緩開口。


    他詠唱出的《四神歌》竟然讓西沙的頭腦中出現一片混亂戰場的畫麵!


    無數的人相互征伐,地麵上的血有紅的、有白的、還有綠的,天空中飄散著極為詭異的味道,那是燒灼屍體的味道。神的屍體散發出來的味道是甜的,人的全都是腥味,魔的則是暗黑的味道。這些種族不知道為何互相殘殺,分明在西沙所知道的記載中都沒有這件事情!


    就算有戰爭,也隻有人族的戰爭。


    更何況,當時竟然有人能夠弑神!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啊!


    一個女子拿起長槍,將長槍直直透過西沙的身體射入了另一個神的體內。無色的液體飛濺到西沙的唇上,西沙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發現是甜的味道。


    被長槍劃穿的地方是西沙的手臂。


    可是西沙並沒有感覺到有多疼痛。


    畫麵急轉,那個射穿西沙的女子被不斷加封,直到最後戰爭停止,那女子卻被處以斬刑,理由竟然是弑神!


    可是,當初不是你們要她弑神的嗎?


    西沙有些疑惑。


    這段時間以來,她不斷地跟著那女子征討四方,她不知道那女子的姓名,但是也知道那女子不受人們的歡迎,隻因為她太過兇殘。


    兇殘,不應該成為理由,比她兇殘的人大有人在,人們之所以稱她兇殘,大概是因為她太過勇猛了吧?


    這整個廝殺的戰場上,沒有一個人、神、魔能夠在她手下走過十來招。


    若是她的“兇殘”能夠被人利用也便罷了,利刃的存在就是為了替持刀者解決難題的!


    可是,她卻不甘心於做一個被人利用的兵器。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輕易死去的吧?


    女子終於被行刑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會為了她哭泣:她隻是一個不該有情感的武器而已!


    西沙也沒有為了她哭泣,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她死去的時候,她會有些心疼。


    幻境終於破碎了。


    一逃離幻境,西沙就急衝衝地問那玄衣男子:“你到底想幹什麽?”


    那玄衣男子被西沙一把抓起、按在牆角上,西沙的手勁極大,差點把那男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男子也不惱怒,隻是輕輕地唿了幾口氣,便幽幽開了口:“你剛剛看見的應該是你的前世。”


    前世嗎?


    西沙的手一鬆,那男子直接滑到了地上,他渾身癱軟了下來,嘴裏卻還是念念有詞:“這七國之地裏的百姓都是上輩子參合了人會戰的有罪之人。按理說,這場戰爭結束之後,人族就算不是功勞,也應該有苦勞吧?可是偏偏,那些參與其中的人,都被下了詛咒,生生世世隻能在七國之地輪迴,不得離開此處!你也是其中的一員。”


    說到最後,那男子看了一眼西沙,西沙隻顧著思考,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那男子站了起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然後就反向壓製住了西沙:“女孩兒,你想脫離這個詛咒嗎?”


    被困住的西沙並沒有從氣焰上被那男子壓倒。她用力地踹了那男子一腳,卻發現,自己怎麽用力也踹不中他!


    不是因為那男子身法詭異,難以預料,而是因為那男子分明被西沙踹中,可西沙本人卻沒有感到觸及到任何東西。


    就好像,他不是一個活人一樣。


    也是,能吸納鬼的人,又怎麽可能是一個普通人呢?西沙有些嘲諷自己的無知。


    沒有踹中那男子,西沙並沒有預料到。大概是用力過猛的原因吧,西沙整個人都由於那一腳的踏空而摔了下來!


    原本西沙以為自己要真的摔下來的,可是誰知道,那男子竟然接住了她!


    接住她的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團氣,一團散發著些許暖意的氣流。


    那男子輕咳了一聲,西沙匆忙站起,臉上緋紅!


    “我是駱新的師父,這一次來,是來度化你的!”


    “可是,我不是魔鬼,也不是鬼怪,憑什麽需要度化!”西沙嘴硬地迴答著,可是她心裏麵想的卻是:憑什麽這樣溫柔的一個“鬼”得是駱新的?


    “因為你殺戮太多,天地不容!”男子有些苦惱地閉上了眼睛,臉上流下一行代表著慈悲的淚水。


    “那您,可以給我講講關於駱新的故事嗎?”西沙不知道怎麽迴事,突然這樣問道。她是真的羨慕駱新了,駱新什麽都有,而她卻一無所有!


    既然這男子是來度化她的,那麽,是不是隻要她沒法被他感動,他就會一直陪在她身旁不走了?


    西沙沒有告訴那個自稱是駱新師父的人,在她的前世中,一直有一個魂跟著她,那魂魄身上的味道與這男子一模一樣!


    那男子曾經無數次替她的前世擋住傷害,到了這一世,也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這樣做了。


    畢竟都結束了。


    男子迴答的卻是幹脆利落:“當然可以!”


    西沙喜出望外,可是不久之後,她又後悔了:怎麽他連駱新小時候背書背不上打小抄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西沙聽得一臉苦澀,可是那男子卻是講得津津有味。幾個故事講完之後,那男子終於意識到西沙的苦瓜臉,停了下來:“要不要我帶你出去轉轉?”


    “好啊!”一想到能夠離開這破地牢,西沙就覺得自己氣都順了!


    那男子點頭,將西沙收入衣袖之中。


    衣袖裏空空蕩蕩的,隻有西沙一人。而她隻要伸出個頭就能夠看見外麵的景色!


    不知道怎麽一迴事,西沙意外信任這個男子,就好像是出於本能一樣。


    “我們到了!”


    “到了哪裏?”


    “新儲君的冊封典禮。”


    “真好!”西沙一臉苦澀,卻被那男子放了出來。


    那男子化作一團氣圍住了西沙:“不要擔心,沒人會認出你的!”


    隔著那團氣,西沙也像其他人一樣進入了大殿,滿殿裏都是歡聲笑語,苦澀的,大概也隻有她本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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