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將軍,我們剛剛抓住兩個行蹤詭異的人,一老一少的,看起來沒有什麽危險的。但是他們口口聲聲說要見將軍!”一侍衛趕到主帳中,向彥之匯報情況。


    彥之眉頭輕皺。


    原本彥之打算午時三刻就出發,迎著正午的烈日,就不需要擔心那些個不長眼睛的邪祟衝撞了這些人,導致他們的魂兒歸不了家,甚至被軍隊的煞氣害得連魂魄的影子都沒了。


    一開始,彥之並不相信鬼的存在,可是自從到了莫離支部落,親眼目睹了若笛伽的存在以後,他就不得不相信鬼的存在。


    鬼也算是活著吧,彥之是這樣想的。


    若是彥之沒有愛過公孫靈霜,那麽他不會願意去在意這樣的小事兒,可是既然他深愛著她,那麽他就必須想辦法讓自己多活幾年。


    隻有這樣,公孫靈霜才能有家!


    如今的彥之盡量不去可能會衝撞鬼的地方,因為,在他看不清楚的地方,他根本分不出什麽是人,什麽是鬼。鬼與人之間的界限在很多時候並沒有那麽清晰。不論是在人能看得到的地方,還是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都隱藏著許多非人非鬼的事物。這些生物也許比鬼更加難纏甚至更加危險。他們隱藏在黑暗之中,伺機竊取著人們身上的、對於他們有利的東西。他們希望借助這些東西一飛升天,逃離鬼怪的世界。


    是的,鬼怪的存在,對於人來說就是一種災難,但是他們本身,卻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無法轉世,無法離開人世間!他們在人間有著讓他們值得珍惜的東西,他們為了這些東西,甚至連投胎的機會都不要了!長此以往,他們漸漸的失去了本我,變成了沒有意識的空殼。


    鬼怪,也便由此而生。


    鬼怪難死。


    人們對於鬼怪的態度,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消滅,因為他們之前也是有智慧的生靈,隻是誤入了歧途而已。對啊,他們不能死!


    強行把他們殺死的話,那些收割他們的靈魂的人也會墮入煉獄,再也沒有生的機會。


    那些度化鬼魂的人,或者是僧人,或者是道士,也或者是逆天徒。


    與其他有信仰不一樣。


    逆天徒,他們的出現就像是一種天降奇兵。無人知道他們為什麽出現,但是當他們出現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到了度化鬼怪的第一線。


    強大年輕、生機勃勃是逆天徒的特征。


    隻有仙人的轉世才能夠接受得住逆天徒的傳承,也隻有那些靈魂完整的人才不至於被逆天徒的封印壓垮了神智。


    不少人將逆天徒當成修行的另一種方式。


    而逆天徒的結果必然是超神入聖。


    神是人所能夠想到的修煉的最高等級,其上的聖更是人們不敢想象的。


    據說在聖人的麵前,神也不算是神,隻能算是普通人了。


    而萬物蒼生在聖人麵前,僅僅是螻蟻。


    或者連螻蟻都不如。


    螻蟻至少還有氣,而萬物蒼生在聖人的麵前隻有死。


    “我等自遠方而來,特來拜會朔朝皇子,不,朔朝的先太子彥之。”那兩個莫名其妙的人一被引進來,那年老者就搶先開了口。


    很奇妙,即便是那老者搶先開口,也沒有讓人覺得突兀,因為他說的恰到好處,不卑不亢。


    “對於你們的來曆,我並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你們所謂何事?”彥之正色迴答的。對於他而言,是這些事情都不算事情,趕緊迴去才是大事。


    “不要迴去,那裏已經沒有家了。”旁邊的那個小孩突然開了口。他那滿身的紅色早已經讓人離不開眼了,可是他這一開口簡直是狂妄到了極點:不要迴家了?他們的所作所為與這個孩子有什麽關係?就算有關係,這個孩子也不該用這種語氣跟他說!


    他當自己是什麽人?


    彥之有些惱怒,卻並沒有感覺到煩躁,畢竟他要迴去是光明正大的迴去,而不能這樣胡亂的,隨隨便便的就出了門。


    他和她約定好了,當她看見月色的旗子的時候,就說明他平安迴去了!


    當然作為一支軍隊的主帥,該有的排場還是得有的。不然破破爛爛地迴去隻被大夥兒當成是貧民。


    其實,被當成貧民也是無所謂的事情。隻是在這時候,平民都是沒有價值的,貧民就更不用提了。


    當然,對於他們這種人情況更加嚴重。


    這兩人被彥之當成了平民,而且是那些狂妄自大的、不懂得權力的重要性的普通人,因此彥之並沒有打算把他們的話當成一迴事,隻是以為這兩個人是來敲詐勒索的,拿上幾分錢便會離開。


    他隨手招來身邊的人,附在他的耳朵裏說上了幾句。那人立刻點頭會意。


    他轉頭扭腳就進了庫房。過了一會兒,那人出來了,手裏捧著一大盒的黃金放到了這兩人的麵前:“諾,這是我們將軍賞你們的,你們快點迴去吧,不要再隨便闖軍隊了,其他軍人可不是無像我們這樣好糊弄的,還送錢給你們!”


    那老者一看這個樣子,頓時有一些不太樂意的。他突然眼睛一閉一睜的,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變了,白色的衣服霎那間間變成了灰黑色,連頭發也變得一團漆黑,他原本藍色的眼睛在睜開來之後突然變成烏黑色,一股濃烈的黑氣在他身旁彌漫開來:“你且站住,你可知我們到底是什麽人?我們要是求的是金銀珠寶,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夠拿到。我們要是想求的是高官俸祿,隻要說上幾句話,別人就會將我們視為聖人!可是我們偏偏來到了這裏,這個看起來什麽都有,卻又什麽都沒有的破軍營中,你覺得我們該是為了什麽而來呢?”


    彥之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一看見這人這個樣子,立刻站了起來,連忙嗬斥住那個孩子:“行了,不用這樣幹了,實際上,我們不需要用這個方法來給這些人添堵。”


    添堵?怎麽會呢?怎麽可能會有人不喜歡金銀珠寶這些東西?


    那個孩子隻是個新兵。他幾天前還隻是一個在大街上玩泥巴的嫩娃娃,偶爾也會到軍營中學點把式。可現在他卻成了彥之手底下的一名士兵。


    彥之被他敬奉為神明。現在他的生命喝製住他了,他隻得照辦。雖然說他一點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反正他說的總不會是壞的,畢竟神獸大人是那麽的信任他!那孩子默默想著。


    畢竟,彥之主帥是除了神獸大人以外,他最敬佩的存在。


    “嗯,獨月國已經被滅了。”那人開了口。


    開口的不是那個剛剛從黑暗處又褪為蒼白的老者,而是他身旁那個火紅色的孩子。


    彥之徹底驚唿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動容了!


    皇宮中的人很少有能夠讓自己的表情改變的時候。他們隻會在該笑的時候笑,該哭的時候哭。也隻有在他們實在是情不能自已的時候,他們才會出現別的表情。


    那種情況被他們稱為意外。


    一旦涉及到公孫靈霜,彥之就是情不能自已,哪怕他知道這件事情可能是假的,甚至極有可能是假的,但是一想到她在那兒他就徹底失了理智。


    “她,還好嗎?”彥之突然瘋了似的把拳頭打到那孩子麵前。他剛想威脅他,就意識到,這隻是一個孩子,一個無關緊要的孩子。他怎麽能夠下得去手?


    彥之看著那孩子離軍營的牆壁比較近,順勢把拳頭衝向了那一麵牆。


    分明拳頭沒有真正的打到牆上,可是那牆卻真的粉碎了。


    在牆崩塌的一瞬間,地麵上閃現了一粒淚珠。可是瞬間之後,淚珠就消失了。


    那淚珠不是被蒸發掉的,而是被人硬生生地抹去的!


    眼淚抹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哭過吧?


    彥之轉身對著那孩子。


    那孩子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是手上變出來了一隻紅色的手帕。


    “火焰可以熄滅一切水珠。”那孩子淡淡地說著。


    淚再一次從彥之臉上浮現,可是除了彥之與那個少年,還有不遠處的老人,就沒人知道這件事情了。


    至於那些個小兵,根本沒有人理解發生了什麽。


    “你們都退下吧!”彥之有氣無力地開了口。


    眾人都退下了,隻留下這三個人。


    彥之呢喃著從懷中掏出一朵早已發黃的白色麥花,眼睛早已經失去了神智:“這是我當年就看見的花,隻是沒有親手交給她而已!”


    ——————我是破解的分界線————————


    那一年彥之出兵,剛剛出了城門,他就看見滿天的白色麥花。


    他一時失了神,又想起來了公孫靈霜。


    “您,還走嗎?現在退迴去還來得及。”副將開口。他知道,彥之是一個從來沒有出過門的皇子。一看他那文質彬彬的樣子,就覺得他不能上陣殺敵,出來一趟隻是自尋死路而已!


    “怎麽可以不出門呢?我得先下馬看看!”彥之笑了起來,翻身下馬。


    他開始在這片田地裏奔跑,反正隻要離了軍隊,就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人了。


    “老頭子!你說,這麥花開得好不好看?”一老太太突然開口。


    彥之剛好在不遠處,原本隻以為是錯覺,可是仔細一看,卻發現不遠處有一對正坐在地上的老夫妻。


    這對老夫妻的不遠處有著鋤具,穿著也比較樸素,還打著好些個補丁,一看就知道是土生土長的莊家漢!


    “啊呸!哪裏有花啊?我隻看見滿地未成熟的麥子!”那老公公有些無語,對於自家娘子的特性,他不是第一次知道。


    彥之微微一笑,小跑著離開了這裏。


    彥之從軍的第一天,抓了一整天的麥花!


    ——————————————————————————


    “麥花本就是易飄散的事物,它隻有兩世,一世在地上飄蕩,一世在天上徘徊。”那紅衣男孩感歎一聲,不知道是感歎彥之對於麥花的悉心照顧,還是在感歎那個等待麥花了半世的女子!


    你也隻有兩世,一世享受盡人間富貴,一世卻受盡世間折磨。彥之有些難過。


    “麥花前世當真是幸福,接風雨、吸地氣,隻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幹不成的!”彥之沉吟片刻之後開了口。如果說,每個人的一生隻有兩味,那麽一定是甜與苦。她的前半生肯定是吃盡了她一世的甜,而她的後半生隻會有數不盡的苦!幸虧她死得早!


    “其實,隨風而去,又何嚐不是麥花自己的心願呢?畢竟,麥花一向輕薄如羽,能飛蕩在空中也該是圓了它飛天的夢了!”白衣老者開口了。


    彥之突然衝著那老者看了又看。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老者:他在那紅衣男孩旁邊太不出眾了,以至於他都沒有確定清楚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麥花本人,就沒有必要替它做決定了!麥花的人生隻能由它自己做主,其他任何人都無權幹涉!


    “我曾經見過一朵麥花的精魂。它花了整整十年才修成妖體。比起其他花妖,它真的厲害上太多了!可是它能夠修煉成型的原因很簡單:它的那一株麥子格外碩大好看,所有的麥子都被當成了種子保存了下來。第二年,那一些種子成功破出了土,成了那一年饑荒中為數不多的救命的口糧!可是,當我問起它最大的滿足時,它憨憨地笑了,說,它最開心的事情還是跟著這風看過許多風景!眾人隻當麥花離開了枝頭便已經死亡,卻怎麽知道,離開也是開始呢?”那紅衣少年繼續講述。


    彥之手中的麥花略微動了動。突然那麥花跑到了那少年的手中!


    “快把它還給我!”彥之緊張的連聲音都變了。


    那少年不急,隻是摸了摸那麥花。那麥花突然變得滿是金黃!


    彥之怒斥:“你到底幹了什麽?”


    突然之間,那朵麥花上黃光大作,光芒褪去後,麥花變得潔白了起來,就像剛剛被彥之采摘下來的那樣。


    彥之忘不了那朵麥花被他采下了的樣子,潔白到了極點!


    “這花,便是我曾經交談過的同一棵麥子上麵的。剛剛,我隻是度它成人了而已!它上麵寫滿了深切的思念,時間久了,它隻會被思念壓得連成妖都做不到了!”紅衣男孩一邊解釋著,一邊把麥花交給彥之。


    彥之盯著麥花看了許久,才出了營帳。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們不去獨月國了,而是改道去久木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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