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殿台上,是誰牽著誰的手,是誰躲在誰的懷抱中?


    那一日火焰,到底是誰離開了誰?是你我互相錯過,還是你我重新的開始?


    我們之間明明可以不需要等待那麽漫長的時間,可是宿命卻讓我們互相分別。


    一層又一層的相隔終於使得我們失去了彼此。


    我不再哭泣,不再相信,因為我讀出來了你那句沒有說完的話語:“等我!”


    多少年來,我隻知道在原地等待著你,卻不知道這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迴來,隻有你,隻有你,是我必須要去尋找的存在!


    隻有我主動去找你,你才可以出現。


    現在的我,終於再次見到了你,可是,我們之間,卻已經成了不可能。


    九伊百感交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的遇見他,遇見自己當初心愛的那個男人。可是如今的他,卻連當初的一點味道都無法被她聞出來。若不是這樣一次,如此相近的靠近,她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我等你等了太久太久。可如今,我們卻真的錯過了彼此。


    我以為,期待與等待便已經足夠慰藉我的餘生了。卻不知道很多時候,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就注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不是,一直都不是。


    我從來沒有過期盼。可是結果卻是這樣的讓人難過。


    不不不,不難過,不難過,至少,你還在,我還在,我們還活著!


    現在的我該感覺到何其的慶幸:你還是當初的你。


    可我卻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我了。


    一開始的心動,現在迴想起來,隻會成為一次又一次的傷痛。


    我從來沒有想過曾經的蜜糖會變成現在的毒藥!


    日後,再有日後。我到底該如何與你相見?還好,還好你不知道我是誰。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的慶幸。但是,現在,請讓我。獨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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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新不可能知道九伊的想法,因為九伊不會也不可能告訴她的。當然,按照道理,九伊也不應當告訴她。


    這一次,九伊還是九伊,再也不是尾了:尾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夠支撐起世界的妖怪。她之所以能夠支撐起這一個世界,完全是憑借她想等候他的決心!可是,若是他等待的人迴來了,那麽,尾還會有存在的意義嗎?


    也許,從此以後,九伊都不會願意再成為尾了。


    不如就讓尾徹底消失吧。


    九伊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希望能夠聽他喊自己九伊。


    她心心念念著當初的美好,渴望迴到過去,不願再麵對現實。


    可是,現實到底是現實,尾注定是尾而不能是九伊了!


    九伊隻能是她的過去,卻不能夠成為她的將來,人注定隻能朝前看,不能向後看,否則,早晚得變成過去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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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新的魂魄是不完整的。


    這是九伊在自身激動的感情消失以後才意識到的事情。


    原本,她應該很早就注意到這件事情了,可是,之前的她一直隻顧著感傷所謂的春江花月夜,感傷所謂的秋邊一雁聲。


    千言萬語,她試圖用幾句話來描述出來,甚至,萬千愁腸,她都打算拿一刻代替!


    可是,她到底已經不是曾經依偎在他的懷抱中的九伊,而是執掌著整個銀海和的尾大人!


    九伊突然知道自己為何這些年來都找不到他了:一個不完整的魂魄,怎麽可能被人找到?


    她一直在等待的是一個完整的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殘缺的他!


    殘缺不是一種美,而是一種傷害。


    對於她而言,這是一種遠遠比死亡可怕上無數倍的感覺!


    神是不死的。


    但是神不是沒有刑罰的。


    對於神明而言,有無數的可以讓他們生不如死的方法。


    而現在,尾終於意識到,那無數方法中的一條,經曆起來的時候,到底是有多麽的可怕!


    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心疼,好正常。


    隻是,若是這份心疼遲緩了幾千年呢?


    尾幾千年來都在苦苦等待的人啊!為何,會是一個不可能有記憶的人了?


    當魂魄破碎的時候,隻要經曆輪迴,就必然會失去記憶,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哪怕用的是同一個靈魂。


    不吃,茗也是一個魂魄不完整的人,但是他隻是不完整,而不是破碎!


    不完整可以輕易補全,隻要有一個極為強大的生靈願意用自己的靈力去替他補全就可以了。


    但是,破碎的魂魄,卻不是這麽一迴事了。


    隻有犯下彌天大罪的人才會被破碎靈魂。


    被破碎的靈魂永世都不得恢複,除非他的魂魄能夠被修複,或者他能夠成仙或者神。


    這兩者貌似都是不可能的。


    而後者的可能看起來更大一點,實際上卻隻是一條死路!


    魂魄破碎的人仙根早已斷裂,根本不可能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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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伊可以哭泣,尾卻不可以。能夠沉迷在過去的痛苦中的,隻能是九伊,而不能是尾:尾是王者,九伊則不是。尾可以肩負起天下,九伊卻隻願意躲在一人的懷抱裏。


    曾經,尾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感傷,卻也因為自己的命運遲遲不願意與過去的自己訣別:她相信自己的大王不可能會死,這是她最後堅持的一份來自過去的信念!


    事實證明,她的王沒有死,卻再也不會是她的王了。


    躲在駱新懷中的九伊在無聲地哭泣,看著九伊哭泣的尾卻在替她清除淚水。


    九伊與尾在此刻不斷起著衝突,可是,再多的衝突都改變不了她們始終是一個人的事實!


    一個人麽?


    尾最終還是占了上風。


    畢竟九伊對於她而言隻是過去罷了,而尾才是真正有資格的人。


    隻有尾才能有資格肩負起銀海和的將來,隻有尾才能保留住駱新的存在。


    也隻有尾才可以假裝大無畏地成全別人。


    尾突然覺得自己拋棄自己的姓名是一件多麽嘲諷的事情。她突然意識到,哪怕自己不會去主動找自己的命運,命運也會前來尋找她。


    命運從來不會因為自己身份的改變就不再存在,如果真的要違背命運,就必須以自己的本名直迎而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給自己帶上假身份!


    尾笑了。


    她抬起來了自己的頭顱。


    淚水早已被她自己抹去,不懂修行的駱新根本不可能識得出來。


    原本,尾想要告訴她,她的名字,不再是為他等待了千萬年的九伊,也不再是護住了銀海和千萬年的尾,而是九黎族的族長——九尾!


    九伊指向過去,尾指向現在,而九尾則指向未來。


    隻是,當九尾抬起頭的時候,突然發現,駱新早已昏迷。


    駱新的頭部在滴血。這是九尾在起身的時候才觀察到的。


    地上的血跡已經凝固了,可是,駱新卻還是沒有蘇醒的痕跡。


    身為人族,要是流血過多,就會很難存活的。


    駱新流的血不算少,但是也不算多,隻是剛好讓她不至於喪命而已。


    九尾從駱新身上飄了起來,開始檢查駱新的傷勢。


    除了昏迷,駱新身上最大的傷就是左臂。流出的血止住了就行了,隻有她的左臂,需要好好靜養。而且由於治療的最有效時間裏麵,她沒有得到正確的藥材,現在要治療的話,難度還是很大的。


    雖然她的傻兒子茗給她進行了簡單的處理,但是解藥,他卻是沒有帶著。


    都怪九尾她自己!


    她當時特地為拆散駱新與茗,給幾個士兵進行了洗腦,讓他們一找到機會就用這種難以解救的毒藥來毒害駱新!


    現在,她後悔了!


    如果不是茗給她進行了處理,她恐怕早就死,九尾也隻能等她的下一世了。


    甚至連她的那個傻兒子,都會隨駱新而去!


    現在,雖然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了,可是,她,還是得將這個孩子帶走呢!


    若是不帶走,這個孩子隻能帶著一根殘臂終生了。雖然她不在意,她的兒子不在意,可是,別人會在意的!


    與他們無關的人會在意這件事情,甚至會對於這件事的關注度超過了理應具有的範圍。


    原本九尾與茗的身份就全是依靠九尾這一人的強大的能力才爭取而來的。


    茗由於是血肉之軀,必須不斷重塑再生,銀海和的臣民們對於他的這一舉動本來就有所不滿,現在,若是他娶了這樣一個身負殘疾的女子,他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為今之計,隻有將她快些治好。


    她若是沒有被治好,隻能任人擺布,可是若是她被治好了,她就至少會能夠掌握住自己命運!


    隻要她能活著就好!


    九尾再次仔細地替她查看了一下傷勢。原本,一個人被撞到地上是不應該產生多少血的,可是駱新由於自己的魂魄不穩,連身體都異常脆弱,頭部更是與常人不同,隻要稍微有點碰撞就會流許多的血。


    因此,這次九尾將她帶走,不光是為了替她治好手臂,也是為了替她續命: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遇見的人這麽容易就離她而去了呢!


    駱新在模模糊糊中,似乎聞見了一陣香味。


    這香味道不重,卻很是讓人心醉。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四周都是極為不熟悉的場景,漫山遍野的,全部都是鮮花,而且都是一群雪白的鮮花!


    這些花都很好看,各個都是重瓣的花兒,隻是沒有什麽味道。


    不,不是沒有味道,而是他曾經聞見過最芬芳的味道,才會覺得這花的味道太過寡淡。分明是一種濃烈的花香,可如今在她的眼中卻變得淡如寡水。


    她突然想起昏迷前見過的那個女子,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她就覺得眼熟,分明從來沒有見過。


    隻是,還沒等到她在仔細琢磨這件事,她就發現,自己的左手臂能動了!


    曾經被褐色的花紋覆蓋的手臂,已經被人洗得潔白如玉,連先前的紫色斑痕都不見了蹤影。


    那些可怕的紫色斑痕曾經伴隨著她征戰沙場。她就是因為這疤痕才贏得了弟兄們的尊重!


    可是如今,沒有了這疤痕的她,還有什麽能夠威懾手下的手段呢?


    難道依靠她這張臉蛋?


    看玩笑的吧?


    駱新的嘴角抽了抽,然後就站了起來,舒展舒展筋骨,抖擻抖擻精神,打算在這裏轉上幾圈緩緩神兒。


    雖然說,這裏是一個陌生的環境,但是並不意味著駱新就難以在這裏生存啊!


    她不知道將她擄來的人打著的是什麽主意,但是不論是好是壞,她都不能夠坐以待斃!


    一個人可以將自己的後背交付給別人,但是被交付的對象起碼不能夠是自己的敵人。


    因此在敵友不分的情況下,千千萬萬不能隨意將行動,但是,如果真的太過陌生的話,還是得進行必要的觀察的。


    以不變應萬變,為上上策;以守為攻,為上中策;以觀察待入甕,為上下策。


    可是當處境不明的時候,此三策的順序卻是反著來的。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要想立於不敗之地,就必須將死生置之度外。而將死生置之度外的一大表現就是,在可能暗藏著生命危機的地方隨處亂走!


    駱新自然知道自己此舉不當,可是,她卻已經別無選擇了。


    兩年的戰場曆練,讓她徹底失去了對於生命的敬畏,而這是醫者的本心!


    她救過的人遠遠沒有現在她見過的死人要多。她到現在殺死的人,都可能已經比她救過的人要多了!


    這樣的她,早已不能算是仙人之徒了吧?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聽到的一段對話:


    “這些日子,我們又端了不少銀海和的老窩!真的讓人感覺太爽了!”


    “說真的,那銀海和的人真的髒,血濺到衣服上,怎麽洗也洗不掉,若不是還有那些樂坊裏的婆娘,還得和這血腥味兒一起睡覺了呢!”


    “那些婆娘?你想啥呢!她們早走了!現在給我們洗衣服的都是一群老得不願意離開這裏的高句麗的老家夥!”


    “嗬!你說什麽糊塗話呢!給我點幻想不行啊?現在這樣的日子真的讓人很瘋狂呢!高句麗太冷,又成日和幾個男的一起取暖,偏偏他們還各有各的毛病,要麽是半夜會說夢話,要麽是半夜會夢遊,要麽是半夜會起來去練劍!我容易嗎我?現在還不能去隨意更換床位!我簡直要爆炸了!”


    “忍一忍吧!都沒有幾天日子要過了,何必呢?說不定,你還得指望這些兄弟幫你收拾行禮呢!”


    “可是,現在真的是生不如,唉!”


    一陣失魂落魄。


    駱新突然間又聞到了那種香味,那香味極淡極淺,好像在引著她前行。


    是禍是福又有什麽不同呢?


    駱新歎了一口氣,便緩緩離開了此處,追尋著香氣而去。


    她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麽,但是禍福相生,又能躲過哪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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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貪戀誰的溫度,是誰尋覓誰的蹤影?


    海棠初沾暈,柳樹空折枝。


    且將花語雲玉石,蹣跚孩童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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