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圍著管薏的男生們全部消散開來,快速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管薏捂著發昏的腦袋,無措的看了班主任一眼。從班主任的眼神裏她什麽都沒看到,尤其是救贖的光。於是管薏垂下腦袋,捂著自己的胳膊默默迴到她的座位上。安安靜靜的,沒有哭,也沒有任何情緒崩潰的跡象。


    隻是她淩亂的頭發,被撕扯過的衣服,都無一不在證明她被人欺負過。管薏低垂著頭,厚厚的劉海遮著她的眼睛。黑色的有很厚鏡片的眼睛霧蒙蒙的,可她低著頭,沒人看見她到底怎麽了。


    隻有蹲在管薏座位邊上的蘇一洋看到了,管薏眼裏含著很多淚。隻是這些淚在不停打轉,沒有一絲流下來。她拚命忍著,不讓眼淚就這麽落下。


    班主任背著手緩緩走上講台,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下,班主任忽然開口的怒吼猶如帶著霹靂的閃電,轟隆一聲驚天動地。


    “都他媽的不學習,在幹什麽,啊?!我說過了,要打要鬧出去外麵打鬧,咱們班教室對麵就是辦公室,搞出這麽大的聲音,鬼哭狼嚎的,生怕辦公室的主任們聽不到是嗎?!!”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沒有一絲聲響,大家都靜悄悄的聽著班主任的訓斥。


    “趕今晚晚自習前,剛剛在教室後麵打鬧的同學一人一份檢討給我交上來!!!”


    說完,班主任狠狠拍了一把桌子,從正門走出了教室。


    教室沒有再傳出聲音,安安靜靜的。


    管薏低垂著腦袋,沒人看到她什麽神情。事實上,也壓根沒人去看她。所有人安安靜靜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坐著。


    管薏久久低垂著頭,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


    蘇一洋看到,管薏眼中的淚再也沒忍住。淚滴掉落在厚厚的眼睛框上,慢慢的凝結成白色的晶體。管薏哭了,洶湧的眼淚竟數滴在眼鏡上。眼鏡承受不住重力,慢慢從鼻梁上滑落下來。在眼鏡滑落到鼻尖,必需伸手去扶的時候,管薏終於動了動身子,將眼睛從臉頰上取下。


    一陣微笑的窸窸窣窣,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張餐巾紙。將鏡片上的淚痕擦幹淨了,趁戴眼鏡的空擋將眼中的淚擦拭掉。


    這時,靜謐的教室裏清晰的聽到一聲不大不小的啜泣。管薏飛快將眼鏡待在眼睛上,接著拿紙將鼻涕擦了。她似乎又恢複了平靜,因為哭泣而紅彤彤的鼻尖與眼眶也慢慢恢複正常顏色。


    這節課老師有事沒來,於是改為自習。管薏拿出一個厚的黑皮筆記本,將檢討書寫了。


    這是管薏第一次感到,沒有人在乎的感受。她心中仿佛五味成雜,又好像忽然之間多了些什麽。總之,滋味並不好受。


    那節課安安靜靜了一整節課,當下課鈴響起時,管薏眼裏終於再次透露出無措的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那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坐著吧。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去招惹這些人,說不定過一段時間,他們就不會再這麽鬧她了。所以她僵直著身子在座位上坐著,手裏翻動下節課上課要用的書。


    班上也漸漸恢複了聲響,管薏從眼鏡反光處看到一圈黑色身影。她心頭一緊,下一秒就有人拽住她的馬尾。她吃痛,整個身子向後仰去。是釷瑾,他正眯眼笑著揪住管薏的辮子。


    “你幹什麽?!”管薏翻個角度將脖子扭正,低著頭兩隻手抓住自己的辮子和釷瑾拔起河來。釷瑾見她要反抗,手上也沒了力道,用勁往後猛拽了一下,管薏瞬間痛的齜牙咧嘴。


    釷瑾瞪大了眼睛猙獰道:“給老子別動,他媽的跑什麽跑,男廁所怎麽了,你管大小姐進不得是嗎?!”


    管薏拽著辮子,忍著自己生痛的頭皮,牙關緊咬。“我為什麽要進男廁所,我是女生!”


    “呦嗬!”班潮站到管薏正麵,抱著膀子痞笑:“管大小姐還要臉了,你他媽怎麽不想想以前幹過多少惡心的事兒?!”


    管薏快哭了,這種被人揪著辮子迫使腦袋向後仰的姿勢並不好受。更何況這時候她身邊不止釷瑾和班潮兩人,還有站在走道的,還有坐在座位上卻扭頭看著他們的。大家都在看熱鬧,仿佛不知從什麽時侯開始,看釷瑾欺負管薏已經成了班上的固定節目,每天看一看有益身心健康似的。


    每個人露出各式表情,眼裏透出各種光芒。他們懷揣著各種各樣的心思,然後幾乎人人眼裏都帶著笑意。不管是鄙夷的,譏諷的,看熱鬧的,冷眼的,每個人眼中都帶著一抹鋒利的笑意。那是不懷好意的笑,那是嘲弄,是諷刺。


    管薏多想大喊,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聽寫單詞了,她幹脆可以去辦公室找班主任撤掉她的職責。與其這樣被天天針對,不如身無要職,樂得自在。


    可是她該怎麽跟班主任開口?這樣的理由,僅僅因為她給大家聽寫單詞就被這樣對待,說了有誰會信?


    說了沒人會信!


    大概是因為——太可笑,太幼稚了吧!


    “我沒幹過惡心的事,是你們不好好學習。如果你們不願意可以去找班主任說,讓他把聽寫取消了。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一起幫你們說!”


    管薏紅著眼眶,拚命將自己的辮子撕扯過來,從釷瑾手中掙脫。


    可是她卻沒法從座位上離開,因為座位周圍圍滿了人。


    班潮毫不猶豫的順著管薏的話懟迴去:“呸,放你娘的狗屁。我們不好好學習,就你愛學習,喲嗬,好學生啊,好學生怎麽到特長班來了,你那麽愛學習怎麽沒考上文化課班呐?大家都是一類人,你他媽在這裏裝什麽清高?!”


    周圍的人一陣大笑,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


    管薏鼻頭發酸,可她不會在這麽多人麵前哭的。她是管薏,堅強的管薏,能被他們輕易欺負哭?


    “我沒說我愛學習,但是聽寫的事也不是我提出來的。你們這樣針對我不就是不想聽寫嘛,那我們就去找班主任讓他取消聽寫好了。而且我早就不管你們有沒有在聽寫的時候夾小抄甚至是翻書,我管薏什麽都不是,請各位不要再這麽針對我為難我了!”


    “針對,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們針對你!”


    “就是真可笑!”


    “哎呀從小富養的富家小姐就是不一樣啊!”


    “就是就是,聽厲砭說她爸還每天來接送她上學呢!”


    “害,我也見了。開個小破車一天到晚瞎嘚瑟,小心什麽時候就出車禍了!”


    “出車禍才好呢,這種賤人就是該得到報應!”


    七嘴八舌的汙言穢語紛紛傳進管薏耳中,她有些痛苦的捂上耳朵。她內心非常憤怒,因為這些人口中惡毒的詛咒。周遭人並不會因為她捂上耳朵而停止,辱罵的聲音依然從指縫裏流進耳中。


    她不懂,她不懂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麽就成了賤人,怎麽就要得到報應了。


    不不,說她一切她都尚且能忍,但說她家人就是不行。家人是最後的底線,詛咒天詛咒地都行,詛咒她爸爸媽媽不行!


    管薏忽然猛的一拍桌子,接著站起身來。對著周圍基本都高出她半個頭的男生們怒目圓睜,一張臉被氣的通紅。


    “你們都他媽給我閉嘴,我做了什麽得不得報應管你們什麽事?你們是誰啊天王老子嘛,怎麽自詡正義要替天行道?得了吧,別開玩笑了,你們配嗎?”


    她這一通怒吼讓在場的人都紛紛愣了一愣,管薏處在觀察階段。心想這樣吼難道有用,可是她剛剛罵了髒話哎。他媽的三個字從口中說出來十分別扭,但是這樣吼了以後這些人好像就暫時閉嘴了。所以,以暴製暴是對的嘛?


    但她沒料到眾人隻是被她忽然的暴走驚了片刻而已,很快又都恢複理智。沒想到一直以來不敢大吼一聲的管薏,居然又吼又叫還罵人。


    釷瑾立刻伸手推了管薏一把,“喂,你是瘋婆子嘛,喊她媽什麽?!”


    周圍男生紛紛笑起來,他們的笑聲很恐怖。夾雜著他們的眼神與表情,管薏這輩子沒見過那麽讓人百爪撓心的笑容。他們帶著譏諷,帶著打量,審視著管薏。他們的眼睛像是能透過一切看透管薏一般,那是一種沒穿衣服任人打量的感覺。


    管薏被人猛不丁一推,整個人向後倒去。身後的桌上擺放著很高一摞書,管薏身子碰到桌子,接著桌上的書就往地上掉落。


    身後立馬傳來一個人暴躁不耐煩的聲音:“玩就滾到後麵去玩,別他媽的動老子的東西。”


    一刹那管薏迴眸,她記得清楚,自從調了座位之後,她後麵坐的人是厲砭。剛剛響起的,也正是厲砭不耐煩的聲音。管薏在一瞬間迴頭,看到厲砭低著頭抱著手機打著遊戲,一雙緊皺的眉頭與不願抬一下的眼。她的心又猛的下沉再沉,剛剛她就已經在圍觀者的七嘴八舌中聽到了,聽到有人說厲砭跟他抱怨,說她的爸爸不就是個小老板嘛,每天開個破車來接她,嘚瑟什麽嘚瑟。


    而現在,明明是她被別人推了一把才摔在他的桌上。是她自己願意的嘛,這是玩的遊戲嗎?!


    她心裏對厲砭存在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消失殆盡。


    她腦袋很亂,慌亂中對厲砭說了句對不起,接著俯身去撿地上的書。


    厲砭用眼睛的餘光瞥了管薏一眼,動也沒動一下。繼續打著手機裏的遊戲,他知道管薏會把他落在地上的書撿起來,並且放好。


    “太欺負人了,明明是這個什麽釷瑾推得管薏,管薏才不小心把厲砭的書弄在地上的。我看厲砭就是不敢惹釷瑾他們,所以才把氣撒在管薏身上。管薏也太好欺負了,話說這班上的人思想都有問題,感覺一教室神經病!”


    張餘歌抱著膀子,站在管薏身邊。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幕,卻一點都沒法去阻攔。


    蘇一洋早就已經氣乏了,她沒力氣再生氣氣到義憤填膺。原來校園暴力這麽可怕,讓她這麽生氣的原因也許是管薏是她認識的人,是跟她關係挺好的舍友。可若是管薏壓根是個陌生人,蘇一洋想自己恐怕會氣的莫名其妙。因為這些人這麽對管薏確實極致的過分,可是她作為一個陌生人又沒理由插手去管。


    這時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蘇一洋腦海裏誕生,她掃視班裏那些隔得很遠遠遠望著這一幕幕發生的女生們,她們是否同樣覺得氣憤,但又沒有理由上前打抱不平。一來管薏確實跟她們不熟,二來這麽多人的攻擊,不缺多一個受害者。


    所以,如果自己也真真正正存在於這間教室,就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發生卻沒理由上前阻止,那麽她也就是旁觀者。


    旁觀者有罪嗎?


    旁觀者都不曾上前欺負管薏啊!


    旁觀者無罪嘛?


    為什麽不能有一個旁觀者上前去幫幫忙呢,哪怕是一句叱責?


    也許大家都以為沒什麽的,被人身攻擊其實沒什麽的。不過是被罵了幾句,然後被欺負了幾下而已。又沒有被打,也沒有很過分了啦!


    事情不在自己身上發生,就永遠不明白受害者的痛苦掙紮。大家都自以為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忍忍就過去了。於是過了一段時間,那個受害者在某一天真的堅持不住離開世界時,旁觀者們會一臉驚詫。怎麽會呢,大家也沒有多過分啦。就是平時對她言語措辭不當了一些,不至於讓她尋死呐。


    肯定是因為別的事情吧,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她受不了大家平時對待她的態度而選擇離開。一定的因為別的原因吧,要不然她這個人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大家都如是的解釋道,原來大家都是大家,大家口中的那個大家。


    接下來的畫麵就是跳躍著進行的,管薏在不停的被欺負中,不停的受傷、成長。


    釷瑾帶的頭,班上有許許多多個釷瑾。他們會偷拿管薏筆袋中的筆,在被管薏發現時理直氣壯的將筆甩在地上,然後罵一句“不就是一支筆嘛,他媽的老子不稀罕。”


    他們會在管薏下課休息時在管薏校服背上塗塗畫畫,寫一堆我是豬諸如此類的話。


    他們會悄悄把泡泡糖黏在管薏頭發上,管薏取不下泡泡糖隻好剪掉那一縷頭發。


    他們會搶走管薏的筆袋、書包並在筆袋裏灌上黑黑臭臭的黑墨,笑著扔給管薏並說這味道跟管薏真搭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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