鈥之澤神情迷惑,摸著腦袋問她:“怎麽沒聽過這首曲子?”


    聽過就見鬼了,一百年後的曲子,要是說聽過她一定會笑他騙人。


    “鋼琴造詣挺高的嘛,你聽過不少鋼琴曲子?”


    鈥之澤剛剛開口,臥室的房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


    兩人一齊扭頭向門外望去,就見一位副官打扮的人將門輕輕推開。一側身,露出身後的男人。


    “路督軍!”鈥之澤恭恭敬敬的低頭,客客氣氣打著招唿。


    林染覺得眼前有些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無論怎麽揉,門口那個穿著軍裝瞧起來無比威武的男人,當真是一模一樣。


    “爸……?!!”


    她這一聲,語調無比疑惑,帶著十分驚訝。


    門口的男人瞧見她好端端坐在鋼琴旁,臉上漸漸蕩漾出許多種情緒。責備,心疼,無奈,想念!一瞬間,中年男人嘴角抖動,走進屋裏。來到她身邊,二話不說抬手……一個擁抱!


    林染呆了,僵直著身體,像根木頭似的任中年男人抱著。怎麽可能,她穿書也就罷了,怎麽連她爸都穿過來了?模樣,身高,形態,還有這個啤酒肚!全部是一模一樣的,怎麽迴事?


    “督軍,小姐脖子受了很重的傷,您還是先將小姐鬆開吧!”方才為陸昌開門的那位副官笑嗬嗬的說。


    陸昌聞言便將林染鬆開,滿臉疼惜,說話時語調帶著細微發顫:“對,對,瞧我,竟然將這茬給忘了。”


    林染瞧向那個副官模樣打扮的男人,也是中年,不過身材魁梧,沒有啤酒肚。瞧著陸妲梔的父親是會聽取這副官的話,想來這人一定是年輕時就一直跟著陸昌,算起來,定是陸妲梔的哪位叔伯嘍。


    是的,林染想明白了。不可能是爸爸也穿過來了,隻是恰巧陸妲梔的父親與她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罷了。


    陸昌瞧著自己的女兒,時隔三年未曾親眼見到,長大了,長大了!他的女兒,他清楚。小時候沒什麽主見,他本以為她會一直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萬萬想不到她竟然會離家出走,音訊全無。再次得知她的消息,已經是兩個月以後。一位筆名叫做陸妲梔的女作家橫空出世,憑借一篇文采出眾的文章一鳴驚人,跨進文學界,並不斷發布新作。每一篇都獲得不小的轟動,於是接踵而至的,就是關於這位女主家各種采訪。


    陸昌本來無意於知道這些,但鈥之澤拿來關於筆名陸妲梔的報紙采訪,那上麵印的照片儼然就是他的女兒陸妲梔本人。可是她剪去了長發,換下了洋裝。那一頭短發利落幹淨,像是要衝破什麽枷鎖。而一身襖裙,卻又像是在表示她被困在舊社會裏。


    她這樣的裝扮,就像是在訴說內心的渴望,現實的禁錮。


    那時陸昌心中五味雜陳,鈥之澤詢問他要不要將陸妲梔帶迴,鬼使神差的,他就搖了搖頭。說由她去吧,由她去吧!


    後來,一晃就過了三年。期間他時刻會派人觀察她的行蹤,卻從不幹預。近來忽然瑣事產生,於是觀察就鬆懈下來。沒想到在這時候她就出了事,辛虧有鈥之澤前去解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小眉,你不用怕,爹爹定會替你出氣。那尹家小公子現在被扣在牢裏,他老子要出價保他。笑話,就算給我再多的錢,我也絕對不會放了他。他竟然敢將你傷成這樣子,爹爹一定慢慢折磨,將你受得委屈加倍還給那個混賬東西!”


    啊?


    鈥之澤不是說……


    “尹子棠沒死?”


    陸昌以為林染不解氣,忙安慰道:“放心,爹爹會讓他生不如死!”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搖頭,解釋道:“鈥之澤剛剛告訴我尹子棠死了,聽到他還活著,我一時有些驚訝罷了。他在哪裏,我,我想見一見他!”


    陸昌意味深長的瞥了鈥之澤一眼,轉眸再瞧上林染時整張臉又變得和藹。


    “小眉啊,你與尹子棠你們……?”


    陸昌話有所指,林染無奈的笑笑:“我們?沒有我們,我是我,他是他!隻是我還有幾句話想同他講,望爹爹安排,讓我去見他最後一次!”


    聽到她這麽說,在場的人都將微微懸起的心放下。大約都以為,她見他是因為舊情難了。畢竟她離開了三年,已經和尹子棠定下婚約。他們兩個的感情,誰都說不準!難免陸妲梔還對尹子棠下不去手,哪怕尹子棠要害她性命。


    “好,爹爹安排你與他見麵。但是爹爹也有事要問你,小眉,尹子棠究竟為什麽殺你?”


    自然是因為那副價值連城的畫嘍,還能是什麽?但是……鈥之澤跟她說過,暫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那畫的事。有關畫的問題,一律避而不談。


    所以,尹子棠為什麽殺她?


    “這……”真真讓她犯了難,思量半晌想不出個所以然出來。


    在她為難時,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鈥之澤開口替她解圍:


    “幹爹,小眉她受了很重的傷,也許暫時不想迴憶起這些不好的事情。不如先讓她好好修養,等哪天想說了,再告訴您也不遲啊!”


    “哦?”陸昌仿佛不怎麽喜歡鈥之澤,沒什麽好聲氣。目光從他臉上一掃而過,又重新變成關心的神色落在林染臉上。


    林染急忙配合,使勁點頭。


    陸昌瞧著自己女兒就忍不住臉頰上的笑意,儼然慈父模樣。


    “好,小眉若是此時不想說,那便不說。餓了吧,爹爹命人做了你最愛吃的飯菜,來,跟爹爹去餐桌吃飯!”


    林染被陸昌扶起來,立時覺得父親的攙扶就是不一樣,寬厚,穩重。便由著陸昌攙扶,走出臥房。原來這是一間套房,臥房外就是餐桌,餐桌外的套間才是客廳。四處都是西洋裝扮,卻又添加了許多中國元素。比如屋中高高豎起的兩根柱子,還有牆壁,真真是雕梁畫棟。


    四下沒有碳火的痕跡,房間像是通了暖氣,非常溫暖。


    隨著他們在餐桌旁落座,陸昌身旁的副官打一個響指,馬上有傭人端著幾樣裝盤精致的菜肴擺到桌上。林染抬手在脖頸周圍虛虛探一探,不免十分擔心。雖說是外傷,可腫成這樣,能不能咽下一口飯都是問題。眼前的菜肴再精致誘人,吃一口痛半晌,怎麽算都劃不來!


    正想著,又有人端著幾盆粥來放在桌上。陸昌這才道:“小眉啊,爹爹特意命人熬了幾樣粥,你挑著喝。還有這些菜,都是從前你最愛吃的。也許是爹爹心急,你不一定能吃得下,但怎麽著都得給你擺上再說哈哈。來吧,要喝哪樣粥,爹爹給你舀!”


    林染瞧了眼眼前冒著熱氣的各種粥,隨便挑了一個瞧起來清淡的指一指。陸昌立馬親自上手將粥舀好,放在林染麵前。“小心燙啊,粥是煮的稀爛了,應當不會卡嗓子,喝吧!”


    好在陸昌,鈥之澤還有隨行的那名副官伯伯三人都坐在餐桌旁陪她一起吃。否則讓這麽多人瞧著,她斷然一口也吃不下。


    小心吹涼一勺米粥,小口喝下去。粥慢慢順著喉管滑入嗓中,漸漸落進胃裏。喉嚨傳來的痛感倒也不是多麽難以忍受,她索性放心大膽吃了起來。


    不過從始至終隻喝了粥,菜肴一口未動。陸昌以為她是因為嗓子痛,可隻有林染知道,所謂陸妲梔喜歡吃的這些菜肴,全部是她最最不喜歡吃的。什麽清炒秋葵、紅燒獅子頭、涼拌折耳根。前者黏膩,中者油膩,尾者味道奇妙,她從來一口不沾。


    鈥之澤坐在她對麵,卻沒有從前的瀟灑。像一個被大人管教住的孩子一般,乖乖聽話的緊。


    林染有些想笑,正好撞上鈥之澤的眸。一番眼神交集後,兩人皆麵色愉悅。


    餐飯結束,陸昌吩咐下午鈥之澤帶林染去牢裏看望尹子棠。然後細聲像是在紅她,道:“小眉好好休養,爹爹去處理軍務,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她自然乖巧點頭,一路目送陸昌與副官離開。


    這下,房中又隻剩她與鈥之澤兩個人了。


    “喂,”她有些好奇的問道:“你為什麽看起來像根蔫了的黃瓜,你很怕我爹?”


    他瞥了她一眼,低頭不言語。


    林染感到無趣,便換個話題:“我換上衣服,你現在就帶我去見尹子棠吧!”


    鈥之澤半眯眼睛,嘴巴抿成一條直線,聲音像是一把小刀,涼嗖嗖:“這麽著急,舊情難舍啊!”


    “你少陰陽怪氣!”她白他一眼:“你不是自詡我肚裏的蛔蟲,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我去找他是不是藕斷絲連,不如你跟著我一起聽聽啊!”


    鈥之澤撅著嘴冷哼一聲,轉身到門外去等她。關門時順便扔下一句:“你的衣服在衣櫥裏,隨便挑吧,全是今年最時興的。”


    本沒在意鈥之澤的話,可打開陸妲梔的衣櫃,老天爺啊,林染眼花繚亂。這一衣櫥簡直是在開旗袍大會。各式各樣精巧的旗袍,花色樣式數不勝數,簡直要人挑花眼睛。


    衣櫥裏衣裳眾多,料子也多不同。但大多摸著柔軟,想來都是十分好的料子。她最終選了一件素雅的,煙籠寒水月籠沙,這句詩就是用來形容這件衣裳。


    再配上一對冰種翡翠耳墜子,將頭發隨便梳一梳。瞧著倒也很有一番韻味,陸妲梔就是那種生的標誌,一眼瞧著平淡,第二眼後隻剩下驚豔。那雙眸子與細細彎彎的眉毛,最有感覺的就是這裏。勾一勾上下寬厚差不多的嘴唇,她施施然站起,換上一雙杏色銀邊繡花高跟鞋。雖然整個人身上隻配了一件耳飾,但就是怎麽瞧怎麽好看。


    為了防止把自己美死,她欣賞片刻便離開梳妝台。穩穩到臥房門口,按著門把手將門推開。鈥之澤坐在餐桌對麵的沙發上,聽到她推門的那刻驀然抬眼。一雙眼中瞬間流光溢彩,一點也不掩蓋他見到她的驚豔。


    林染被他盯得害羞,急忙從他眼前越過,往客廳走去。高跟鞋的跟不算高,也就五厘米左右。她走的很穩當,因為以前藝考的時候天天穿著禮服腳蹬高跟鞋滿考場跑,早已習慣穿著高跟鞋行走。


    鈥之澤收迴目光,打沙發上站起來,跟上她的腳步。這裏是小洋樓的三樓,他紳士伸手,攙扶她下樓。摟花的樓梯,白色大理石台階。二樓是一層舞廳,專門用來公子小姐們聚會跳舞玩樂用的。一樓就是普通的會客大廳,裝修沒有三樓那麽溫馨,用四個字——富麗堂皇就可以概括。


    如此看來,陸妲梔是自己一個人住著一棟三層小洋樓。


    出了小洋樓,他依舊沒有鬆手。放慢了步子,牽著手帶她慢慢往院子深處走去。


    陸昌統領的軍隊有專門的軍區,也有刑牢。但是尹子棠卻沒有關在軍區牢房中,待鈥之澤帶林染繞進藏在這大院裏最深處的地牢中時,林染已經走的精疲力盡。難以置信,陸家的院子竟然這麽大。這地方守護森嚴,層層關卡。不管裏麵管的是誰,就算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鈥之澤一路半牽半扶著她,走進地牢以後直接讓守衛去開門。徑直走進最裏麵中間那間牢房,連門都是實鐵打造,最下麵留一個小窗放飯。守衛將牢房門打開,陰暗的牢房中彌漫著一股發酸的氣味。她微微蹙眉,抬手掩住口鼻。


    尹子棠在牢房最角落的地方蜷縮成一團,手腳上皆套著沉重的枷鎖。聽到動靜,慢慢爬起身來。待借著微弱光線看清眼前人後,一聲扭曲沙啞怪異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


    “陸妲梔?!!”


    林染從鈥之澤手中抽身,湊近他耳邊悄聲道:


    “你出去吧,我想單獨跟他談談。”


    鎖住尹子棠手腳的鐵鏈都焊在牆上,就是他是張飛再世也絕不可能掙開。鈥之澤靜默片刻,輕聲答一句:“好!”接著轉身,與獄卒在門外侯著。


    她開始打量牢房布置,實則也沒什麽布置。沒有桌子,沒有椅子,連張床都沒有,隻是地上角落鋪著些幹草。尹子棠就蜷縮在那些幹草之上,見鈥之澤出去了,他就坐起來。尹子棠似乎受了傷,右胳膊耷拉著,整個肩膀都垂在一邊。


    不過一天而已,尹子棠望著憔悴了許多。眼眶深陷發青,臉上長滿胡渣。像是一夜之間老了五歲,那雙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眸子散著奇特的光。


    她緩緩蹲在地上,微微笑道:“再見到我,你沒什麽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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