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有了文化的流氓最可怕!


    崔鈺用力吹著小盞裏的水,熱氣撲到臉上,連睫毛都沾了水珠。


    徐清明看了一會兒,雙手撐在崔鈺兩側,自下而上貼近她的臉。崔鈺看到他的光潔額頭,接著是劍眉星目,還有英挺鼻梁,最後,落到眼裏的,是那張噙著笑的嘴。


    他輕輕地舔到崔鈺的睫毛,把幾顆水珠慢慢卷到舌尖。


    崔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就感到他微涼的嘴唇貼上了她的眼皮。


    她捧著茶盞的手緊了緊。


    「比賽開始了,」徐清明又親了親她微紅的麵頰,「這是給我的鼓勵。」


    他又點點她的嘴唇:「我要這裏,做這場比賽的彩頭。」


    徐清明先去了比賽用的大台子,崔鈺閑得無聊,就在觀峰山的莊子外麵溜達了一圈。


    這莊子簡直捂成銅牆鐵壁,幾乎是每兩步,都有拿著兵器的壯漢守著,崔鈺看得出,他們每個人的精神都十分緊繃。


    她捧著茶盞,悠閑地晃過去。


    「你們這兒,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啊?」崔鈺賊頭賊腦湊到一人跟前,小聲打聽。


    壯漢看都不看她,目視前方,站得筆直。


    崔鈺鍥而不舍:「別裝了,誰家莊子沒事,搞得跟要打仗了一樣?」她手肘朝壯漢一捅,從懷裏裏摸出一塊碎銀子,塞進壯漢腰帶裏,拍拍他鼓起來的腰帶,「我是來給山主送麵首的,跟你們也沒啥利益牽扯,而且我嘴可嚴實了,你就跟我說,我絕對不告訴別人。」


    壯漢抿著嘴,摸摸腰帶裏的銀子,左右看看沒人注意,才低頭,跟崔鈺腦袋靠腦袋地說:「那你千萬別說出去啊,我們確實有仗要打。就是我們山主的弟弟,以前老跟我們山主意見不合,前幾年自己跑出去了,還打著我們觀峰山的旗號胡作非為。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有了勢力,說是要打上來把我們趕走,把觀峰山換成他的。」


    內訌啊……崔鈺挑眉,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救老和尚?不過要是真打起來,混亂偷個人,說不定更容易點。


    她正尋思著,要不要套一套老和尚的位置,就聽見大台子那裏鑼鼓震天。壯漢收了錢賣了消息也是心虛,一聽見動靜,立刻板臉站直,就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崔鈺隻好又捧著茶盞,慢吞吞原路折迴去。等她擠進人群裏的時候,子鼠醜牛寅虎三個都已經結束了。


    一打聽,剛才那聲鑼鼓,是慶祝寅虎那人通過的。


    她抬頭,塔娜身邊那倆耗子精正走上台。


    好看是好看,就是那小身板一陣風都能撂倒。


    一個鑽進車軸底下還算靈活,但手抓到車輪以後,就跟粘在車輪上一樣,臉都憋紅了,車輪也沒動一下。


    另一個走到被展開魯縞前麵,手慢慢靠近白布,崔鈺眼向來尖,就覺得他指尖有光閃過,眯眼一看,哎喲——原來是沒力氣徒手穿布,想把尖爪子伸出來,作弊呀。


    崔鈺斜眼看看在對麵坐著的塔娜,伸出手指,對著那隻耗子精,當空畫了個圈。


    圈被畫完的瞬間,那隻耗子精的腦袋上突然長出對灰黑色的耳朵,臉上也蹭地冒出幾條胡須,嚇得他趕緊去捂頭頂,又連忙去捂臉頰。


    塔娜一驚,在被人發覺前,從腰間的巴掌大的荷包裏扯出一塊大布,拋上台子,正好把驚慌失措的耗子精蓋住。舉車輪的那隻趕緊跑過去,把同伴抱起來送下台。


    聽到觀峰山宣布卯兔落選,塔娜咬牙切齒地踹了耗子精兩腳。接著就開始對周圍到處打量。


    等看到崔鈺抻著腦袋朝她望,見她看到自己,還笑嘻嘻揮手示意的時候,塔娜差點把後牙給咬斷。


    崔鈺毫無自覺地顛顛繞過去,臉上笑開花。


    她指著塔娜腰間的那個繡滿卍字的荷包,問:「我剛才看到啦,那麽大一塊布,你就是從這個小東西裏拿出來的。徐清明突然冒出來的火爐杯子,估計也是你給他的吧。這是什麽寶貝?給我看一眼好不好?」


    好不好?當然不好!


    塔娜正準備對崔鈺開罵,崔鈺就很無所謂的攤手:「當然咯,你不願給我看,也沒關係,畢竟這是你的東西嘛。但是你的麵首……他的耳朵和胡須還在外麵沒收迴來,你打算就這麽包著他帶下山?」


    塔娜一口老血衝到喉嚨口,抖著手把荷包解下來,忍住沒丟崔鈺臉上。


    她剛才試過了,確實沒辦法把耗子精變迴原樣。


    崔鈺拿著荷包拉扯半天,抬頭問塔娜:「你這裏能裝活物嗎?比如說人。」


    塔娜東張西望裝沒聽見。


    「不知道再變條尾巴出來……」


    「能裝!什麽都能裝!」塔娜氣唿唿地喊。


    「騙誰呢?要是什麽都能裝,你幹嘛不把你的長胡須的麵首裝到荷包裏?」


    崔鈺「切——」的冷哼一聲,伸手朝著布裏的耗子精,又開始畫圈。


    塔娜衝過去拉下她的胳膊:「我說我說,你把他變迴來!」


    「這荷包是我娘留給我的,裏麵什麽都能裝,就是不能裝妖魔鬼怪和神仙,」塔娜一臉不情願,「凡人的話,沒法力,當然可以裝。」


    「那就借我用用吧,」崔鈺掂了掂感覺不到重量的荷包,抬手把施在耗子精身上的咒解了,「你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到我家裏去等我。」


    她把掛在脖子上的紅繩摘下來,吹一口氣,繩子末端拴著的鑰匙就現出來。


    「這是我家鑰匙。你拿著它,就能隨便進出地府,」崔鈺一臉「看我對你好吧」的表情,對塔娜眨眨眼,「具體位置自己打聽,記得順便幫我打掃下衛生,再給我的小鬆樹澆點水。」


    塔娜經久耐磨的後牙,還是喀嚓一聲,被她咬斷了。


    崔鈺渾然未覺地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看見陳龍的麵首一拳穿過魯縞,那布料的撕裂聲和鑼鼓聲一起響起。


    陳龍的麵首主是個熱情的西域女子,自麵首上台起就尖叫不斷,見麵首凱旋,竟自己跳上台子,赤足淩空飛撲到麵首身上。


    麵首熟練地把她接住,吻落在她白花的胸脯上,任她的雙腳勾在腰間磨蹭。


    崔鈺又想起徐清明離開前說的話了。


    說什麽「要這裏做彩頭」,該不會……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忍不住暗暗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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