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no.6)


    no.4


    晴空萬裏的第二天,陰霾漸漸散去。


    坐著從小坐到大的33路公交車,蘇青岑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親切感,感覺自己又迴到了青蔥當年。


    可能是早上十點鍾的緣故,33路公交車上,人員還算冷清,蘇青岑記得以前上學那會兒,通常情況下,都是人擠人,實在擠不上去了,隻好眼巴巴的看著它遠去,然後焦急的要等下一趟公交來,很多同學因為公交車“小”這一原因,沒少遲到過。


    話說,從小,蘇青岑就被烙上了“遲到專業戶”的鋼印。


    當年,這事都驚動了教育局當局局長,當時蘇青岑還得到了親切的慰問。


    嚇得夠嗆。


    想想那些年,都是被自己拖延症給耽誤了。


    算算,大學四年,再加上在外地工作這幾年,怎麽說也有小八年沒有在原邰市久居過了。


    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一年,媽媽當著哥哥和嫂子的麵,意味深長的說,“這個家你妹妹什麽都帶不走,最後還不都是青海的,這四年大學費用,這個家還是要負擔的。”


    蘇青岑不知道媽媽為什麽要這樣說,難道自己家姑娘要上大學,還要經過兒子和兒媳婦的認可,自己的家庭地位低的也太不像話了。


    大學前兩年,蘇青岑在每一個寒假暑假迴到家,媽媽便經常囑咐,“你迴家來要多幹活,省的你嫂子說閑話。”


    蘇青岑不知道是媽媽神經兮兮,還是嫂子真的有這麽介意自己的存在。


    反正,至從上了大三開始,蘇青岑都選擇在學校附近打零工,能不迴家就盡量不迴家,省的大家都別扭。


    蘇青岑做夢都想要一個可以挺直腰板為自己做主的媽媽,而現實是,在農村,大部分情況下,女兒的地位向來就不會太高,除非,你嫁了個聲名在外,家財萬貫的大財主,可以風風光光的嫁出去,還能如“羔羊跪乳”、“烏鴉反哺”那樣補貼娘家,才能被父母兄弟嫂嫂抬的高高的。


    隻是,如果連血緣關係都這麽勢力的話。世界上,還有點純粹的關係麽?


    蘇青岑深深一口氣,鼻子裏滿是從公交車窗口裏飄進來的汽車尾氣。


    no.5


    “拾畔鎮”這地名裏雖說有個“鎮”字,實際上卻是個村,不得不說,這地名在字麵意思上,很大程度的混肴著大眾。


    蘇家所在的拾畔鎮算是城邊村,是那種萬年都不會遇上拆遷這等好事的地方。


    不過,卻真是個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近年來,有許多項目要在周邊開展,聽哥哥蘇青海說,“拾畔鎮的春天要來了,聽村長和書記在廣播上喜慶熱鬧說,區上領導要把拾畔鎮升級成為集生態居住、旅遊、教育為一體的特色小鎮。”


    要說,這拾畔鎮地理位置那是相當不賴,周邊交通四通八達,原邰市師範大學便在靠村的西麵建著,醫科大附屬醫院在東麵,北麵有不止三個自然旅遊景點,南麵是個規模盛大的鋼材市場,距離村口不足一裏地的地方,是原邰市的母親河,南北貫穿著拾畔鎮的西側。


    連綿起伏的青山,清澈見底的源泉,樹林密布的街道,如果驅車到了村口,便覺是來到了世外桃源。


    人口密度那是相當的疏散,堵車這樣的事,你就別妄想了。


    拎著大包小包的蘇青岑,在站台下了車,便沿路逛著。


    拾畔鎮變化很大,比起以前那有些窄的隻能兩輛車通行的馬路,如今卻是寬闊的四車道,紅燈綠燈一個路口一個,兩邊的建築也都是很有規格的新建築。


    拐了幾個彎,蘇青岑走進了一條土路,與剛剛的整潔大道不同,小路兩側時有塑料袋,生活垃圾,還有一些已經腐壞的食物,在這裹著寒氣的秋冬之際,氣味仍然濃烈,嗆的蘇青岑忙捂住了常年在南方“嬌生慣養”的鼻子。


    走到家門口時,瘟神一般存在的董誌正早已恭候多時。


    話說,這些年在外地,還挺想這家夥的。見那家夥貌似很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侃道,“呦,十一,你終於肯迴來了。”


    “錘子個十一,不許叫我十一!”蘇青岑咬著嘴唇,擠了擠眉眼,舉起雙手上的大包小包,董誌正小有洞悉的拎了過去。


    “以後不許叫我十一,聽見沒有。”


    董誌正隻嘿嘿的壞笑著,不搭理她。


    no.6


    董家與蘇家是隻隔了一條街的對門鄰居,門向都朝著這條土街道。


    對於對門家裏的一些瑣碎事,兩家人是一清二楚。


    所以,蘇家哥哥爛賭而欠一屁股賬,媳婦三天兩頭鬧離婚的事情,不是什麽秘密。


    拾畔鎮這個被外人稱道的世外桃源,也總有市儈的一麵,主幹線光鮮亮麗的大街上,也總有那麽幾條破舊不立新的分支,這些分支才是拾畔鎮最為龐大的存在。


    顯然,這依然存在著的一隅,才是不為人所道的現實,才是拾畔鎮青天白日底下渾汙烏瘴的常態。


    就像琳琅繁華的都市,你也不過隻繾綣於不屬於你的狹小出租屋,而那些不菲的珠寶首飾,還有衣包服飾,從來不是為你這樣的人準備。


    就像蘇青岑常年置身於五星級酒店中一樣,周身充斥在雍容華貴、身家不菲的社會上層人中,籠罩在觥籌交錯、床軟屋煥的場合裏,不過是因為她是萬千服務者中的一員。


    蘇青岑緩緩抬頭,極為鄭重的看向了自家的這座老宅。


    蘇家院落很窄,但是很長,屹立著的短小三層樓還算得上簇新,外牆砌著乳白色的牆磚,窗戶是鋁合金所製,而高聳的大紅門,大氣而蓬勃,進門迎麵可見流光溢彩的照匾。


    還算氣派。


    推門而入,蘇媽媽驚訝之餘喜笑顏開,邊走邊說,“青岑,怎麽迴來也不說一聲?好讓你哥哥開車去車站接你。”走了幾步,看到了蘇青岑後麵還有個人,又道,“誌正也來了,快屋裏坐。”


    看著媽媽忙來忙去的身影,蘇青岑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可能是太久沒有迴家了,竟然有那麽一點陌生感。


    想起在此之前,那段在外學習工作的日子,蘇青岑便覺得她與這個小鎮的關聯真的是越來越少。


    她是可以走出去的人,而家人卻隻能窩在這裏按部就班,年複一年的重複著生活。


    事實上,與家裏人比起來,可能自己過得更吃力一些,畢竟自己一個人在外單槍匹馬,沒有什麽所謂的家庭庇護。


    不過,如今已經過了三十而立之年的哥哥蘇青海,卻是依舊要靠父母的補貼過日子,看起來,他那毫無生活能力的哥哥倒比她生活的更不盡人意。


    迴家前百轉千迴的想象著迴到家之後的熱火情景,可是,真的迴來,卻覺得自己那一腔熱血不過是獨獨沸騰了自己。


    蘇媽媽由於要照看六歲的孫子,無暇顧及蘇青岑,更沒有看出蘇青岑眼中流露的親熱勁兒,而孫子對於自己小姑卻又陌生的很,抱都不讓抱一下,蘇媽媽問,“小卓,這是誰呀?”孫子隻一個勁兒的搖著腦袋向後退。


    午飯倒是吃得熱熱鬧鬧,哥哥嫂子也算熱情,問這問那,蘇媽媽笑得合不攏嘴,蘇爸爸哼著小曲喝了點小酒。


    隻是當被嫂子問到迴家住多久,工作順利之類的問題時,氣氛明顯冷了幾度,“我不在家住,前幾天已經在本市裏找下新工作了,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


    蘇媽媽聽到這裏,放下了筷子看向了蘇青岑,頓了頓,說,“之前,怎麽沒有聽你說?你早迴來了?”語氣中帶有幾分抱怨。


    “現在說也一樣啊。”蘇青岑苦澀地抿抿嘴,對於媽媽的抱怨似有不予理會的意思。


    新工作是獵聘網先找上的蘇青岑,一開始,蘇青岑並不打算換工作,不過,後來覺得新工作更具有挑戰性,舊的工作升遷也無望,便應了下來。


    當然,另一個最關鍵的原因是,新工作在原邰市。


    至於為什麽沒有跟家裏講,算是蘇青岑的一種賭氣行為。


    主要原因是在外這幾年,媽媽幾乎從來不主動給蘇青岑打電話,就算是蘇青岑打電話迴家,媽媽也是喋喋不休的在講家裏的瑣碎或者催促自己早點迴家找戶好人家嫁了,從沒有認真聽過蘇青岑想要講的話,或者說,從來沒有聽完過。常常是蘇青岑還在講,媽媽便是連招唿都不打一聲就匆匆掛斷了。


    她想,日理萬機的家人,又怎麽會在意自己的這點事。


    然,僅僅過了幾秒鍾,當她無意間一抬頭,看到發梢已經冒出幾根白發的媽媽時,蘇青岑又覺得自己剛剛態度欠佳。


    是啊,不管媽媽給了別人多少愛,給自己的愛有多少,媽媽永遠是媽媽。


    蘇青岑,你要大度,不要那麽狹隘!


    善於自我反省的蘇青岑,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打通堵塞的腦迴路。


    她甚是感謝父母給了自己優良的基因,讓自己有一個健康的體魄,還有一顆強大的心髒,總是在關鍵時刻跳躍式的想到自我安慰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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