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益川在機關大院的年夜飯，隻匆匆吃了半碗，說幾句拜年話，便想離席。梅麗華忍不了又要抱怨：“這才吃了幾口就要走？”
他歎氣：“我要去高坪村看成明慧。她現在還不穩定，怕她出意外。”
“你媽我還是癌症患者呢，平常不見你緊張我？真是白眼狼。”梅麗華瞪他。
“就你上次去高坪村，那威風凜凜的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病人。”林益川譏笑道。
林濤打圓場：“要去就讓他去吧，終歸是在一個城市，看完就迴來了。又不是跑遠。”
林益川朝父親舉起大拇指：“看我爸，領導就是領導，心胸寬闊，目光遠大。”
他拿了外套趕緊出門，開上車快速朝高坪村開去。今天是除夕夜，馬路上空蕩蕩的。他一天沒見著人，心裏想得緊，隻盼著能早點去到雅苑。
推開院門，院子裏亮著一盞節能燈，顯得清冷。待去主屋，看見他們拉了一張桌子，四個人在打麻將。
見他進來，成明慧隻抬頭看他一眼，什麽都沒說，然後低頭去看自己的牌。倒是吳鬱站起來，有些不安地說：“林總，你來了。”
“嗯，來了。”他迴了吳鬱，然後在成明慧身邊蹲下，自嘲地說：“也不理我一下，我飯都沒吃飽就趕著過來，你倒是在這兒悠閑地打麻將。”
成明慧斜眼看他，打出一張牌之後冷冷地說：“你這個掃把星一來，我就要輸錢。”
成文娟把輪椅推開，示意林益川：“你來。”
林益川擺手：“我不來，來了今天晚上要叫他們輸得底朝天。”
顧秀不屑：“有膽就上桌來試試，看看到底是誰輸得底朝天。”
林益川還是拒絕：“打麻將不利於胎教。”
顧秀惱得把桌前的麻將一把推倒：“不玩了，掃興。”
林益川朝吳鬱遞過去一個同情的眼光：“這脾氣，跟成明慧有得一拚。”
吳鬱握著顧秀的手哄她：“我們去放煙花吧，買了兩大箱呢。”
“煙花聲太大，會嚇著我女兒的。”林益川說。
成明慧和顧秀同時嘲他吼：“你閉嘴！”
吳鬱去把裝煙花的箱子拆開，一個個擺到院子裏的空地上。顧秀把成文娟身上的毯子掖好，推她出去。
一簇火苗燃起，隨後火光衝天而上，最後在空中綻放出美麗的煙花。五個人仰頭看。
顧秀感歎道：“多少年沒看見煙花了。”
吳鬱這下沒有收斂，攬著她的肩膀說：“以後年年給你放。”
林益川像是要擠兌他似地說：“明年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看煙花。”
成文娟沒等看完煙花，就自己推著輪椅進房間去。屋裏到處都設計成無障礙通道，她坐著輪椅可以來去自如。
待吳鬱放完所有的煙花，四個人意猶未盡地走進客廳裏，成文娟坐在輪椅上，見他們一起進來，手指敲敲桌麵。那兒有一個小盒子。
成明慧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成文娟迴答：“打開。”
成明慧彎下身來，聽話地打開來，裏頭是紅包。她抽出來，發現隻有三個。她大叫：“我沒有？”
成文娟慢吞吞地說：“秀，川，吳……”
成明慧氣得要跳腳：“我怎麽沒有？我現在是兩個人，我得要兩個。”
成文娟不理他，叫顧秀：“秀，來。”
顧秀拿走最上麵的一個，笑滋滋地說：“謝謝成阿姨。”
成文娟依次叫林益川和吳鬱，他們都一一謝她。成明慧從林益川手裏搶過紅包：“罷，反正你的也是我的。”
顧秀笑話她：“羞不羞啊你，沒結婚敢這樣大放厥詞！”
林益川不介意，摸摸她的頭發，然後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放到成文娟手裏：“成阿姨，這是我給你的紅包。”
顧秀去找自己的提包，拿出來給成文娟：“成阿姨，這是我給你的紅包。”
就連吳鬱也有。然後顧秀瞪成明慧：“你連紅包都沒準備？還敢厚顏無恥地要紅包？”
成明慧撇嘴，林益川又從口袋裏掏出紅包，遞給她：“這是給你的。”
她喜滋滋地接過來，然後拍在手掌上，向顧秀炫耀：“看，我馬上有紅包了。”
顧秀不屑地說：“幼稚。”
她朝她吐舌頭：“你沒有！”
“好了，別調皮了。”林益川製止她的挑釁：“都是要當媽的人了，穩重一點。喏，這是給孩子的。”
他手裏又多了一個紅包。成明慧接過來，還好奇地去掏他的口袋：“裏頭到底還有幾個呀？”
“沒有了。”
顧秀和吳鬱相視一笑，多少個春節，他們都是孤獨地過著，早就忘記過年是什麽後氣氛，團圓是什麽樣子。
而眼下這樣，就是過年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個人，有許多的家庭。有人歡迎，自然就有人憂愁。
海月樓與雅苑不同。客廳裏放著電視，春節晚會上，表演者在引亢高歌，廳裏除隻有顧佩璋一個人，趙海霞吃過飯，去鳳朝的白雲寺燒頭香。顧問在自己的房間裏，拿著手機發呆。很多人給他發信息，他卻一個都沒迴。
去年還過得春風得意，家裏人丁單薄卻過得歡慶。如今他官司纏身，加之與葉依蘭分手，元氣大傷。沒什麽心情過節。
他在微信好友列表上找出葉依蘭的頭像，她的頭像是找人畫的一個q版人頭像，用了好幾年都沒換過，沒與別人的重樣。以前他忙或者心煩的時候，葉依蘭連發幾條信息來，他都不迴。
他現在真希望她再給自己發信息。
快要等到零點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放下身段編輯了“新年快樂”四個字發過去，對話框裏出現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葉依蘭把他拉到黑名單裏去了！
一股挫敗感由心底升起。他無力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天趕緊過去。
葉依蘭日子也不好過。她迴去與父母吃了年夜飯，之後一些親戚來，講到她單身未婚，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說到激動時，不惜破口大罵顧問。
她心裏極為煩躁。她跟顧問分手，是因為實在惱著他這個人做事不夠磊落。她是惱，但並不允許別人可以隨意在她麵前說他的不是。這樣意味著，她看男人的眼光很差。
她向來沒主意，不懂得替自己分辯幾句，待他們消停，她拿起包，悶悶不樂地離開，迴到自己的家裏。
不知道哪個頑皮的小孩子，硬是禁不住誘惑，非得放煙花。煙花一衝上天，在空中綻放。葉依蘭透過窗戶，看見它綻放，然後隕落。
他歎氣：“我要去高坪村看成明慧。她現在還不穩定，怕她出意外。”
“你媽我還是癌症患者呢，平常不見你緊張我？真是白眼狼。”梅麗華瞪他。
“就你上次去高坪村，那威風凜凜的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病人。”林益川譏笑道。
林濤打圓場：“要去就讓他去吧，終歸是在一個城市，看完就迴來了。又不是跑遠。”
林益川朝父親舉起大拇指：“看我爸，領導就是領導，心胸寬闊，目光遠大。”
他拿了外套趕緊出門，開上車快速朝高坪村開去。今天是除夕夜，馬路上空蕩蕩的。他一天沒見著人，心裏想得緊，隻盼著能早點去到雅苑。
推開院門，院子裏亮著一盞節能燈，顯得清冷。待去主屋，看見他們拉了一張桌子，四個人在打麻將。
見他進來，成明慧隻抬頭看他一眼，什麽都沒說，然後低頭去看自己的牌。倒是吳鬱站起來，有些不安地說：“林總，你來了。”
“嗯，來了。”他迴了吳鬱，然後在成明慧身邊蹲下，自嘲地說：“也不理我一下，我飯都沒吃飽就趕著過來，你倒是在這兒悠閑地打麻將。”
成明慧斜眼看他，打出一張牌之後冷冷地說：“你這個掃把星一來，我就要輸錢。”
成文娟把輪椅推開，示意林益川：“你來。”
林益川擺手：“我不來，來了今天晚上要叫他們輸得底朝天。”
顧秀不屑：“有膽就上桌來試試，看看到底是誰輸得底朝天。”
林益川還是拒絕：“打麻將不利於胎教。”
顧秀惱得把桌前的麻將一把推倒：“不玩了，掃興。”
林益川朝吳鬱遞過去一個同情的眼光：“這脾氣，跟成明慧有得一拚。”
吳鬱握著顧秀的手哄她：“我們去放煙花吧，買了兩大箱呢。”
“煙花聲太大，會嚇著我女兒的。”林益川說。
成明慧和顧秀同時嘲他吼：“你閉嘴！”
吳鬱去把裝煙花的箱子拆開，一個個擺到院子裏的空地上。顧秀把成文娟身上的毯子掖好，推她出去。
一簇火苗燃起，隨後火光衝天而上，最後在空中綻放出美麗的煙花。五個人仰頭看。
顧秀感歎道：“多少年沒看見煙花了。”
吳鬱這下沒有收斂，攬著她的肩膀說：“以後年年給你放。”
林益川像是要擠兌他似地說：“明年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看煙花。”
成文娟沒等看完煙花，就自己推著輪椅進房間去。屋裏到處都設計成無障礙通道，她坐著輪椅可以來去自如。
待吳鬱放完所有的煙花，四個人意猶未盡地走進客廳裏，成文娟坐在輪椅上，見他們一起進來，手指敲敲桌麵。那兒有一個小盒子。
成明慧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成文娟迴答：“打開。”
成明慧彎下身來，聽話地打開來，裏頭是紅包。她抽出來，發現隻有三個。她大叫：“我沒有？”
成文娟慢吞吞地說：“秀，川，吳……”
成明慧氣得要跳腳：“我怎麽沒有？我現在是兩個人，我得要兩個。”
成文娟不理他，叫顧秀：“秀，來。”
顧秀拿走最上麵的一個，笑滋滋地說：“謝謝成阿姨。”
成文娟依次叫林益川和吳鬱，他們都一一謝她。成明慧從林益川手裏搶過紅包：“罷，反正你的也是我的。”
顧秀笑話她：“羞不羞啊你，沒結婚敢這樣大放厥詞！”
林益川不介意，摸摸她的頭發，然後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放到成文娟手裏：“成阿姨，這是我給你的紅包。”
顧秀去找自己的提包，拿出來給成文娟：“成阿姨，這是我給你的紅包。”
就連吳鬱也有。然後顧秀瞪成明慧：“你連紅包都沒準備？還敢厚顏無恥地要紅包？”
成明慧撇嘴，林益川又從口袋裏掏出紅包，遞給她：“這是給你的。”
她喜滋滋地接過來，然後拍在手掌上，向顧秀炫耀：“看，我馬上有紅包了。”
顧秀不屑地說：“幼稚。”
她朝她吐舌頭：“你沒有！”
“好了，別調皮了。”林益川製止她的挑釁：“都是要當媽的人了，穩重一點。喏，這是給孩子的。”
他手裏又多了一個紅包。成明慧接過來，還好奇地去掏他的口袋：“裏頭到底還有幾個呀？”
“沒有了。”
顧秀和吳鬱相視一笑，多少個春節，他們都是孤獨地過著，早就忘記過年是什麽後氣氛，團圓是什麽樣子。
而眼下這樣，就是過年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個人，有許多的家庭。有人歡迎，自然就有人憂愁。
海月樓與雅苑不同。客廳裏放著電視，春節晚會上，表演者在引亢高歌，廳裏除隻有顧佩璋一個人，趙海霞吃過飯，去鳳朝的白雲寺燒頭香。顧問在自己的房間裏，拿著手機發呆。很多人給他發信息，他卻一個都沒迴。
去年還過得春風得意，家裏人丁單薄卻過得歡慶。如今他官司纏身，加之與葉依蘭分手，元氣大傷。沒什麽心情過節。
他在微信好友列表上找出葉依蘭的頭像，她的頭像是找人畫的一個q版人頭像，用了好幾年都沒換過，沒與別人的重樣。以前他忙或者心煩的時候，葉依蘭連發幾條信息來，他都不迴。
他現在真希望她再給自己發信息。
快要等到零點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放下身段編輯了“新年快樂”四個字發過去，對話框裏出現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葉依蘭把他拉到黑名單裏去了！
一股挫敗感由心底升起。他無力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天趕緊過去。
葉依蘭日子也不好過。她迴去與父母吃了年夜飯，之後一些親戚來，講到她單身未婚，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說到激動時，不惜破口大罵顧問。
她心裏極為煩躁。她跟顧問分手，是因為實在惱著他這個人做事不夠磊落。她是惱，但並不允許別人可以隨意在她麵前說他的不是。這樣意味著，她看男人的眼光很差。
她向來沒主意，不懂得替自己分辯幾句，待他們消停，她拿起包，悶悶不樂地離開，迴到自己的家裏。
不知道哪個頑皮的小孩子，硬是禁不住誘惑，非得放煙花。煙花一衝上天，在空中綻放。葉依蘭透過窗戶，看見它綻放，然後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