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懷胎十月,這當中辛苦的是自己,身材臃腫身子笨拙這些不說,生孩子會留下一係裂的後遺症,比如妊娠紋,比如盆骨變寬,子宮下垂……這些苦,她不要一個人吃。


    母親隻是不能說話,但腦子清楚著,到時候她要怎麽去跟她解釋懷孕是怎麽迴事?


    不能讓懷孕這個突發事件,破壞正常的生活。這是成明慧最清醒的認識。任何人都不能動搖她的念頭。


    八號清晨,她如約地去了醫院。


    做完手術,她躺在病床上,手術後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她被安排在一個三人間的病房裏。同她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病人,年紀比她要大些,而且人家都有家人陪,她隻一個人。


    她們看她樣貌年輕青澀,把她當成那種不自愛的小年輕,目光裏頗有鄙視的意味。


    到了中午,同病房的人吃午飯,病房裏彌漫著香噴噴的雞湯味兒。她餓得肚子咕咕叫,不得已隻好點外賣。


    今天動手術,她沒對任何人說。但她無緣無故請假不上班,邱桐怎麽會不知道?隻是他做為一個單身男老板,著實不好太過於關心。


    外賣到了,香濃的烏雞紅棗湯,她一個人喝了一大碗。她吃完東西,穿好衣服,想要到兩棟樓連接處的那條走廊上吹吹風。


    隻剛出門口,便遇著一個護士。護士大聲訓斥她:“幹什麽呢?不是叫你躺床上觀察的嗎?誰讓你隨意走動?”


    聲音之大,惹得走廊上其他人看過來。成明慧覺得尷尬,轉過身擰開門進病房。


    一個聲音跟她身後喚她:“明慧。”


    成明慧頓時想死的心都有。轉過頭來,連表情都懶得調整:“怎麽在這裏也能看到你?”


    孟瑤站在床頭:“我工作室有個員工在這家醫院保胎,我正好過來看望她。你怎麽了?”


    她麵無表情地說:“沒什麽,隻是一點小毛病。”


    “小毛病?”孟瑤不相信她:“我可以去醫生那裏查的,你騙不了我。”


    成明慧要生氣,但意識到剛動完手術不宜動氣,便無奈地坐到床上,像隻鹹魚似地說:“那你想怎麽樣?”


    病房裏的其他人看著氣質出眾的孟瑤,腦子裏已然腦補到原配抓小三的戲碼。


    “是益川的?”


    “是。”


    “他知道嗎?”


    “他不知道。不過我想你來了,他便很快就會知道。不過,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成明慧斜眼看她。


    孟瑤被她這副死豬不怕燙的樣子氣到了。伸出手指她,哆嗦著說:“你太自私了。”


    “要是你不自私,就不要告訴他。我已經做掉了,說什麽都於事無補,徒增他傷心。不,不見他會傷心,畢竟我們已經離婚了。我主要的意思,你說與不說,都不能再改變什麽。”說完,她疲憊地閉上眼睛。


    孟瑤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呆呆站在原地。過一會兒,成明慧不耐煩,睜開眼睛說:“你要是看病人,可以走了,你要是心疼林益川,那就去找他。我不想跟說你話,沒力氣。”


    她跺跺腳,氣得走了。


    病房裏的其他人麵麵相覷:不是原配抓小三的戲,這年輕的女人竟然已經離過婚了?


    成明慧在病床上躺著腰都快斷了,才被醫生允許離開。她開著車子直接迴小院,屋裏安安靜靜的。


    不知道護工阿姨帶著母親去了哪裏。她打電話過去,那邊說在村子裏轉。她踮起腳尖,視線越過圍牆往外看,一輛轎車從不遠處開來,然後在院門口牆根處停下。


    成明慧對護工說:“那你帶我媽在村子裏玩久一些,我現在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等我處理完了給你打電話,你再迴來。”


    護工馬上緊張地問:“是什麽事?危險嗎?要不要報警?”


    成明慧安撫她:“沒事的,一個朋友來談點事情而已。”


    顧問下了車,已經走到院門口來。成明慧站在院中央,看他走進來。


    她先開了口:“怎麽?是來尋仇的嗎?不過我先提醒你,如果你也要放火燒我的院子,那我一定會把你搞死!”


    顧問大笑:“我有那麽幼稚嗎?我就是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要是過得好,我會不開心,我還會想辦法讓你過得更加不好。”


    邱桐帶來的雨棚還沒收起來,下麵放著一張小桌子。成明慧指著雨棚說:“我想你是有很多話要說的,去那兒坐著吧,我泡一壺茶來。”


    顧問斜著嘴,笑得陰詐:“可以。”


    成明慧先去廚房灌了半壺水放在煤氣灶上燒,然後再到正屋裏拿茶葉洗杯子。等水開泡好,已過去十分鍾。


    她將一杯茶放在顧問麵前,自己也坐下。


    “你做這些事情,籌劃了很久吧?”成明慧問他。


    顧問閑閑地說:“也沒太久。從第一次見你開始。”


    “第一次在朝歌,你就已經認出我來了,是嗎?”成明慧正眼看他,目光坦蕩。


    “對。沒錯。”顧問答完,從腦子裏找出以前的記憶:“父親第一次帶你迴來,在客廳裏與爺爺吵架,我躲在外麵偷聽。爺爺摔了一個茶杯,把你嚇得哭起來,父親把你抱在懷裏,安撫你,說:‘明慧不哭,爸爸在這裏。’當時他的語氣,要多慈祥有多慈祥。你可知道,他那時候在外麵奔忙,不經常迴來。一迴來就給我和顧秀帶東西,也會用慈愛的口氣跟我們說話。”


    “那是父親最後一次迴海月樓。有了你之後,他便不再迴來,不再是我的父親。”迴憶是傷心的,顧問想起來,心口隱隱地作痛。


    “所以你們一家子都在恨我母親,對嗎?”


    “難道不該恨嗎?如果沒有她,顧立江還是我的父親,我和顧秀不至於年少沒有父親,被人欺負被人笑話。如果他還在我身邊,我也不用小小年紀就背負重振顧家的重擔。”說完這些,顧問重重地喘著氣。


    “那我呢?我自小是我母親一個人帶大的,父親早早去世,丟下一個幼女和一大堆的債務給她,還了好多年才還完。”


    “那是她綹由自取!”


    成明慧訝於顧問內心的仇恨竟是這樣深。憑心而論,兩個人的成長環境比起來,她可是比他差多了。不同的是,母親沒有教給她仇恨,隻是身體力行的告訴她,生活要靠自己。


    顧問的情緒十分激動,額頭青筯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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