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澤,你在……說什麽?你好好說。”這是老太太用了全身力氣才幹巴巴的問出來的話。


    紀澤沒有直接迴答,而是一直在盯著於都。他相信就算屋內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但是他相信於都心裏一定清楚。因為他看見了當說出那句話時,於都瞳孔明顯的瑟縮和微不可察覺的吸氣。


    紀澤冷靜而又沉著的目視著眼前的男人,不催促也不讓步。


    在紀澤強大的氣場下,於都感覺到了自己的額頭有一滴冷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太陽穴緩緩的滑落了下來。這是試探,還是什麽?他不得其解,可是矢口否認又顯得有些欲蓋彌彰。想到這,於都定了定神,微微笑了一下,說道: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你說的車禍是指五年前紀家出的那次?還是?”


    紀澤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已經露出了心虛的倪端卻依舊在強裝鎮定的偽君子,突然覺得不想再維持著這種表麵的平靜了。


    “聽不懂嗎?不會啊,你於都不是一向聰明不可一世嗎?機關算盡太聰明這話用在你身上正好。你不懂可以,忘記了也可以。我都能幫你一點點的迴憶起來。而且我有都是時間。”


    於芮本能的覺得紀澤口中的不是什麽一般簡單的事。可能是驚天秘聞。可是在紀家五年前出的那場禍事時,她當時也是在場的。當時紀家的人意氣風發的樣子,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她也是替他們真心實意的高興的。莫未和紀澤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紀偉的妻子又是莫未拐了彎的堂姐。莫家是書香門第,家裏人都是全國各地出了名的教授,校長。這樣兩個家庭親上加親的結合,又都是正經人家。沒有人不羨慕的。


    所以電話響起之前,紀家大院是一副賓主盡歡,滿堂喝彩的模樣。電話響起以後,紀老先生直接就過去了。紀老太太也是半天沒有出聲,後來看見怡然在一旁哇哇大哭,她才猶如緩了神一樣的,緊緊抱住了小孫女。而紀澤則是像丟了魂一樣的,一直呆滯。後來亂糟糟的,大家一起忙前忙後的幫忙。好好的一場訂婚宴竟然得了這樣一個結果,眾人不免一陣唏噓。後來的現場她沒有去看,也沒問。因為她很避諱這些事。隻是偶爾聽身邊的人說起個隻言片語。那天,是莫未一家三口人從國外探親迴來,本來想提前一天的,但是那邊有事絆住了腳。就隻好訂婚宴做晚上的飛機,早上到達國內。紀偉和妻子親自駕車去迎接。沒想到高速路上,一個醉了酒的司機開著大客車,不要命似的撞了上去。車上五個人,當場被救援隊診斷喪命。


    當時於芮心裏還暗自感歎,於氏集團處於一個上升期,也想涉獵房地產,可奈何前麵有紀氏這尊大佛擋著,隻能一直不溫不火的運營著。可老天又讓紀家出了這樣大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本以為紀氏就此就會完了,因為剩下的老弱病殘,沒有一個能再擔得起大任。可一個多月後,並沒有想象中的破財和經營不善。反而被以前那個浪蕩子紀澤給硬生生穩住了。於芮心裏那口氣不上不下的,一直卡在了今天。疼愛紀澤等人不假,可與真正的利益相比,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感情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於芮一看身旁的董潔就頭疼,因為看的出來她一點想法都沒有,隻是疑惑的望望這個看看那個,好像不理解大家的緊張。


    怡然和劉安安察覺到了老太太的情緒現在極其的不穩定,微微顫抖著的雙手和劇烈的喘氣,讓老太太整個人都顯得很不安。可是,她們兩個人卻又不敢再插話。因為這明顯不是鬥嘴了,已經上升了一個她們參與不了的層麵。


    於心娜也很不安,甚至是恐懼。她與別人應該有的疑惑不一樣。而是本能的覺得那件事和爸爸有關係。就憑他這麽多年的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和所作所為,她非常的確信,這件事一定有什麽不一樣的隱情。可是,就算她與爸爸再怎麽沒辦法再緩解他們之間的父女之情,她也不希望這件事是他動的手腳。一場車禍,五條人命。如果真的是爸爸,那他就是殺人兇手。一個集團的總裁竟然是一個背地裏用了手段,製造車禍的殺人兇手?天啊,如果真是那樣,那麽對於於氏,對於她們來說,這又將是一個晴天霹靂了吧。


    於都想逃離眼前這個地方,他不想看見這個人年紀輕輕卻城府極深的男人。他站起身子,擺了擺手,對著紀澤說道:


    “沒有證據的事不要亂說,我可以告你誹謗。我有事就先走了。有機會,再聽你講你的故事。”


    說完,轉頭就想走出去。


    可紀澤哪裏肯給他看似不願糾纏,實際可能是逃跑的機會。


    他快速的按下手中的電話,吩咐了門衛四個字,


    “關門。”


    “報警。”


    於都慌亂的喊到:


    “紀澤你什麽意思,紀家是龍潭虎穴嗎?進的來出不去。你憑什麽限製我的人身自由。我今天非要走,我看誰能攔得住我。”


    可紀澤根本就不聽他的大喊大叫,而是轉過頭對著於心娜說道:


    “娜娜,對不起了。本不想在你承受這麽多的事以後,還要往你的胸口上插刀子。可我也真的忍不住了。你可以和你的姑姑和你媽媽先走。”


    於心娜盯著紀澤那雙看起來都有一些濕潤了的深邃的眼神,她也紅了眼眶。她握緊了自己的雙手,衝著紀澤搖了搖頭,說:


    “我不走。是非曲直我分得清。不管你說的是什麽事,如果她真的和我爸爸有關。我會第一個站出來配合警察的任何一個檢查。並且絕不為他求饒辯護。可是,阿澤,如果這件事查出來和他沒有關係,請你一定高抬貴手,還我爸爸一個清白。”


    紀澤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目光平靜的望著於都。他此刻溫文爾雅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古代的貴公子。可他嘴裏說出的話,句句都帶著刀子,深深的紮向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也包括他自己。他說:


    “五年前的那一禍事,是你耗費三個月的時間為我們紀家準備的大禮吧。”


    “你聯合莫叔叔在國外的朋友,也就是他曾經院校的學弟以討論論文邀請為由,拖了莫家迴國內的半天的時間,直到晚上才拿到了迴國的機票。酬金是一百萬元。”


    “大貨車司機你不是直接接觸的,是通過工地偶爾為你們提供大掛車的公司老板,才了解的他的情況,父母臥病在床,妻子患有淋巴癌,大兒子讀初中,小兒子讀小學。一家六口擠在工地的破工棚內,東借西借的維持著生活。你用了三個中間人,才找到了這個男人,讓他以醉酒的方式在約定好的時間地點在高架橋上追尾一輛尾號為999的勞斯萊斯。你當時隻是說稍微的碰撞一下,拖延一點時間即可。可你隨後又找了一個流氓混混在貨車上偷偷動了手腳,將一塊已經報廢的刹車片裝了上去。當大貨車司機看到了要求的追尾的私家車,就一腳油門撞了上去,可車速太快,他想點點刹車,卻發現刹車已經失靈了。於是,慘劇發生了。事故現場一片狼藉,兩車相撞,車內起火,燒了一切可以證明的證據。驗屍報告顯示酒精含量未達到醉酒駕駛,這個結果也就是剛剛喝了一瓶白酒。可一切證物都被毀了。就連交警也認定了這是一場酒後追尾。一查肇事司機生前就經常愛喝酒,也有過很多次扣分的情況,家庭情況又那般的差,知道這一切的紀家和莫家也隻能各自含著眼淚,默默地吞下這個天大的苦果。貨車司機一條生命換了三百萬。值不值得。我想他自己是覺得值得的。畢竟家裏有兩個年幼的孩子,父母和妻子又生了病,入不敷出的家庭也一定逼瘋了他吧。死呢,死不起。活又覺得活不下去。人生在世不過圖碎銀幾兩,可就因為這幾兩錢生生的壓彎了多少人的腰。”


    “隨後你將曾經參與過這件事的幾個人,都用了手段,讓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這座城市,遠遠的走了。有的甚至調去了南非的公司,讓他們永不在迴國。於都,我說的可對?”


    聽完紀澤這段漫長的話後,屋內像被人抽走了空氣一般的壓抑與寂靜。


    紀家沒有人願意再掀開這段血淋淋的傷疤。五年的時間,隻能夠他們稍微的能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可是傷口還在呢,一直在那潺潺的流著血。


    紀澤用盡量不帶顫抖的聲音平靜的敘述了他所調查的這些事。可實際上,他每說一個字,就是在往自己的傷口上多插一把刀,密密麻麻的,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在等於都還有最後一點良心,把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的告訴他。


    可於都聽完,就不假思索的矢口否認了這件事,並且嘲諷紀澤,


    “你在哪裏聽來的故事?編故事?寫小說?我為什麽要那樣做?我與你父親紀先生,和你大哥紀偉的關係都非常的不錯。就連莫教授,我們也經常聯係。我有什麽理由這樣加害他們?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紀澤從兜裏掏出了一個破舊的手機,說道:


    “這是貨車司機的電話,那天他手機正好忘記充電,就拿走了妻子的手機。”


    然後紀澤打開了裏麵保存了五年的錄音,那是貨車司機與一個人的對話——


    司機:


    “錢什麽時候給?”


    某人:


    “先付你三分之二的定金,餘下的三分之一等你辦完再處理。”


    司機:


    “行,那要我做事之前,我得先看見那錢,也得看那錢是不是真的。這可是喪良心的事,會遭報應的。我要不是家裏實在揭不開鍋,我也不能接這活。說好了,隻是拖延一下時間,我控製著點速度,盡量別傷到人。那勞斯萊斯得值好幾百萬,我不行沒那個膽子的話,我就喝點小米燒酒得了。”


    某人:


    “行了,別他娘的那麽多廢話。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錢一分不會差你的。明天我給上麵去個信,讓他先把定錢給你。”


    司機:


    “行,得嘞。看見錢我就敢幹了。不過霍哥,是誰啊,費這麽大勁又花這麽多少去讓我碰人,還隻是輕輕的追尾拖延時間。這是有仇還是沒仇啊。”


    某人:


    “你別管那麽多,小心惹火上身。不過,我跟你說,這都是人家上麵的上麵,有大老板,這都不一定是咋個迴事。隻要他給錢咱們就照辦就行了。你再那麽多話,我可找別人去了。不過一個醉酒追尾就能得三百萬。有都是人樂意幹。”


    司機:


    “別的,別的。我幹,我不問了還不成。我這不就是冷不丁的有點膽子小,害怕嘛。”


    某人:


    “你窮都不怕,還能怕這事。我不讓你問,也是為你好。聽說是私仇,反正怎麽的也查不到咱們身上。迴頭你拿了剩下的錢,就帶你爹媽和媳婦還有孩子搬走吧。找個越遠越好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這三百萬夠你們花到下輩子了。”


    司機:


    “好的,霍哥。就感謝你了。迴頭我得了錢給你幾萬。”


    某人:


    “別扯他娘的沒用的,我這也是心疼娃們。才給你拉的這事,也不用你請。老板們都懂,我這也有三十萬的辛苦費。我也不是白幹的。”


    司機:


    “行,不過,霍哥,我還是想多句嘴,這事成之後不承認咋辦。不給剩下的錢。”


    某人:


    “不會,我認識我上麵那人是誰,他是工地養車的頭頭,他們給於氏集團幹活呢。我能找到他們,放心吧。錢差不了,但是這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媳婦爹媽都不能告訴,知道不。”


    司機:


    “好,就這麽地吧。電話聯係。”


    一段錄音聽完,眾人都把剛才的事情和這段錄音結合到了一起,然後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低著頭,沉默不語的於都。期望著從他嘴裏說出不一樣的版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我將歲月兩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劉劉不是66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劉劉不是66並收藏你我將歲月兩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