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有把握嗎?”怡然趴在副駕駛的車窗邊歪著頭問道。


    紀澤側頭看了一眼怡然,笑著問:


    “什麽有把握嗎?”


    怡然坐直了身體,擺弄著胸前的安全帶,惴惴不安的說著: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去於家解除婚約這件事了。叔叔,您是怎麽想的?能不能透露點?奶奶不去,真的沒有關係嗎?就咱們兩個,會不會沒有威懾力?”


    紀澤聽見怡然的幾個問題,笑了起來,


    “又不是去打架。人多人少能怎樣,沒事的,我心裏有數。到時候你不用說話。就在旁邊看著就行。至於把握麽,對於他們,我是一分沒有。可對於我自己來說,則是百分之百。我隻要擺出我的態度,死活不結就行了。那牛不喝水,他強按頭也沒有用。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怡然:


    “可是,可是她肚子裏有你的孩子啊。那是貨真價實的,這個怎麽辦?一條小生命,還是咱們紀家的孩子。拿掉太可怕了,咱們不能那樣做。不拿掉的話……婚都退了,還能要求人家給咱們生孩子嗎?”


    紀澤伸出寬厚的手掌,揉了揉小侄女的臉蛋。安慰著說:


    “這就是她的選擇了。她生,所有孩子的花費,以及她的生活費用,該有的補償,我全管了。不生,那我也會給一筆補償。雖然她們家也不差,但有總比沒有強。給到一個滿意的加碼,於都心裏應該有這個衡量吧。”


    眼看著,要進到於家的大門。怡然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臨下車前又追問了一句:


    “那你希望她生嗎?”


    停好車,在於家的門衛幫紀澤和怡然拉開車門的那一瞬間,紀澤吐出了清冷的兩個字:


    “不生!”


    此時,於父於母和於心娜正在客廳商議下一次競標的事情,於父難得迴來,於母顯得格外高興,一個勁的吩咐廚房做什麽菜。而於心娜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個勁的往門口瞟。眼看著馬上到十點鍾了,一向準時的紀澤,應該不會來了吧,他應該是開玩笑的。想到這,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


    時鍾的指針剛好停在十點,於心娜就看見紀澤一身帥氣筆挺的西裝從正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侄女怡然。


    於心娜的瞳孔猛的瑟縮了一下。然後她反應很快,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小跑到門口,側身攔住了紀澤,低聲問道:


    “你為什麽會來?”


    紀澤嗤笑了一聲,沒有正麵迴答。而是越過她,直接衝著坐在沙發上對著他微笑的於心娜爸爸——於都,打了個招唿:


    “不好意思,於伯父,讓您久等了。”說完。也不管身後的怡然有沒有跟上來,也不管站在大門口發呆的於心娜。而是徑直隻身朝著客廳內的沙發走了過去。


    於母看見未來女婿來了,心裏又是一陣高興,連連吩咐著再多加兩個菜。就迎了過來,熱情的寒暄著:


    “阿澤今天怎麽這麽空閑,公司忙不忙?怡然也來了,快坐,快坐,一會兒中午吃過飯再走,然然愛吃甜口吧,等下讓阿姨做一些甜點吃。”


    被點了名的怡然同學,忙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於姥姥,我剛在家吃過了。你們隨意,不用管我。”然後隨著紀澤坐在了一旁。


    於都看著老神在在的紀澤,和比之從前要稍顯生疏的紀怡然,又看了看依舊愣在門口的女兒,心裏突突了幾下。覺得今天的紀家叔侄好似有些來者不善。可,怎麽會呢?兩家都要聯姻了。那今天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女兒又是怎麽了?他看了看依舊看著他不開口的紀澤,皺了皺眉,揚聲喊著:


    “娜娜,在門口站著做什麽。阿澤來了,快過來坐著,你懷著身孕呢?!”


    聽到爸爸叫自己名字,於心娜才有了反應,慢吞吞的挪著步子走了過來,坐到了於父身邊。


    紀澤聽見於都刻意提起的“身孕”兩個字,嘴角下意識的嘲諷的笑一下,馬上又收了迴去。


    於都餘光看見紀澤的表現,內心的不安更嚴重了一點。可他畢竟縱橫商場多年,又豈會沉不住氣。他低下頭裝作繼續看文件的樣子,也沒有再開口。


    一時之間,屋內好幾個人,明明應該熱鬧一些的客廳,竟然跟學校的課堂一樣鴉雀無聲。


    於都不說話,紀澤也不說話。怡然則是謹記著來之前,叔叔交待他的話,低下頭玩電話,不管玩什麽,哪怕看著電話發呆,也不主動寒暄。於心娜被屋內的安靜壓抑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了,她不確定紀澤今天是來做什麽。她也不能當著爸爸的麵主動問。她緊張的表情和坐立不安的模樣,被剛才廚房出來的於母看了個正著。她擔心的問道:


    “女兒,臉色怎麽這麽差?不舒服嗎?去樓上躺躺休息一下。阿澤這邊我們照顧,都不是外人。你去吧”


    於心娜咬著嘴唇搖了搖頭,依舊倔強的挺著。


    於都聽見妻子的話,也抬起了頭,看著於心娜,這幅小家子氣的樣子。怪不得被紀澤拿捏的死死的。心內歎了口氣,朝著紀澤說:


    “阿澤今天是有什麽事嗎?還是因為顧念娜娜的身體?不瞞你說,昨天娜娜迴來,臉色就不怎麽好,我還想著吃了午飯,讓她媽媽帶她去看一看。畢竟肚子裏還有一個,不注意大的,也得注意小的。阿澤,你說是不是?”


    紀澤其實不願意你來我往的故作親熱寒暄。他更傾向於直接一點。他總是覺得如果結果是必然的,那麽過程推來推去的,等於在浪費彼此的時間。於是,他真的就直接說了:


    “於伯父,我今天來不是看望娜娜,而是找你們……。”


    “紀澤!!!你不要太過分。”於心娜尖銳的聲音打斷了紀澤的話。她顫抖著,眼裏氤著淚光。


    於父於母看著女兒的作態,心裏一陣心疼。於媽媽更是不管不顧的,走過去抱住了於心娜,低聲哄著:


    “怎麽了?乖乖?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迴事?你為什麽不讓阿澤把話說完?是不是阿澤欺負你了?你說出來,媽媽告訴你紀伯母,讓你伯母收拾他。”


    紀澤冷眼的看著眼前的三人,神色平靜的就像在看電影一樣。就連怡然都抬起了頭,看了看,又撇了撇嘴繼續低下頭看手機。


    於都是一個很自負的男人,他看著眼前的妻女,哭哭啼啼的模樣,覺得有一絲丟人。他很想趁早結束這場不明所以的對話,然後趕緊離開家,去“療養”。他喝斥了一句:


    “要哭迴樓上哭,不要在這丟人現眼。”


    說完,又維持了自己一貫的讓人看著就產生好感的嘴臉,對著紀澤說:


    “阿澤,你不要理會她們。你剛才說到“找我們”是找的誰?我和你伯母嗎?有什麽事?公司有什麽困難嗎?你直接說吧,都是一家人。能幫的,都不用你說,我和你伯母就會拚盡全力幫你的。”


    紀澤聽見於都這句話,倒是沒什麽反應,而是迴了一個微笑。


    怡然小同學倒是暗地裏翻了翻白眼。心裏想著,前段時間,兩家商量聘禮時,還總咬著紀家的股權不放,明裏暗裏的想吞我們家的股份。鬧得家裏總吵架。今個卻又坐在這裏道貌岸然的說要幫我叔叔,真是笑話。我們家公司要真是有事,你不趁機踩一腳,都算你有了良心。還幫呢,鬼才會信你這個壞老頭。老狐狸,我呸。


    紀澤並沒有馬上正麵迴答於都的話。而是笑了一下後,伸手端起了眼前的茶杯品茗了一口,幾秒後說道:


    “安徽的太平猴魁果然不錯。入口溫和,兩鄂迴甘,細品生津。看這葉片,不是上品特級,也是上品一級了吧。果然是好東西都在於伯父這。”


    於都對紀澤品的出他的茶葉,並不驚訝。像他們這樣出身的孩子,紅酒,茶葉,都是小兒科。隻不過像紀澤這樣既有優秀的外表,又有雄厚的家業做後盾的青年才俊。真的是少之又少。如果他性格在內斂一點,真的是個極品女婿了。一邊想著一邊迴答:


    “阿澤,你既然喜歡。就帶一些迴去。你們嚐嚐。不算什麽好東西,隻是朋友送的。比起龍井,毛尖,我更偏愛太平猴魁一些。你知道的,我身體不太會,喝茶也會選擇營養價值高一點的,溫和一點的來喝。”


    於家母女此刻覺得,就這麽一直討論茶也挺好。如果能一直談到紀澤走。


    可紀澤並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他聽完於都的話,又沒接這個茬。而是迴到了上一個話題上,他掃了一眼於心娜和於媽媽,然後對著於都緩緩的開了口:


    “於伯父,我這次來,是解除婚約的。”


    怎麽形容此時的情景呢。除了早已知曉來意的怡然,仍舊淡定的坐在那裏。隻不過把注意力和視線從手機,挪到了於家三個人的身上。


    於心娜,蒼白著的麵孔,緊抿著的嘴唇,雙眼含著的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讓她此刻看起來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樣。讓人憐惜,心疼。


    於媽媽則是在那張看似隱忍的扭曲的表情上,有著一張能塞下一個雞蛋的嘴巴正在大大的張開。保養得當的手指正顫抖著伸出,指著紀澤,點了又點,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口。隻有無聲的動作顯示出了她此刻的憤懣和激動。


    於爸爸於都是三個人當中看起來,怡然覺得是最正常的一個人了。因為他的臉上,自始至終未流露出什麽,特殊的,異樣的,不同於剛才的表情。


    隻有紀澤知道,於都一直完美無缺的和善表情,其實在剛才聽見他說解除婚約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一絲裂縫。那隻出現一瞬間又馬上消失不見的,抽動的嘴角。還是讓天生敏銳的紀澤,捕捉到了……。


    在短暫的寂靜後,於都緩緩的一字一句的問著紀澤:


    “你清楚你剛才說的是什麽嗎?紀澤!!!”著重低沉的尾音,念著他的名字,其實已經泄露了於都現在的憤怒。


    紀澤裝著聽不出來的樣子。憨厚的笑了笑,恭敬的迴答著:


    “於伯父,我當然知道我剛才在說什麽。可能您和於伯母沒聽清,我說的是我今天來是來解除婚約的。”


    於媽媽聽見紀澤又一次提起的話,忍不住尖聲嗬斥道:


    “紀澤,你是瘋了吧?解除婚約?你腦子拎拎清楚再說話。和我們家解除婚約?你好像在開玩笑,請柬都要發出去了。孩子都…………”


    “你家裏知道嗎!!!”


    於都抬手打斷了於媽媽的喋喋不休。在他看來,說太多廢話沒有用。對手都已經這麽直接了當了。自己更應該一針見血才好,最好能紮死這個小畜生。


    紀澤略微不自然了一樣,同樣也被於都看見了,心下已了然。


    紀澤:


    “我昨天下午已經和我的母親說過了。所以今天才貿然前來,我覺得此事宜早不宜晚。解除婚約並不是我的一時興起,也是各方麵原因綜合到一起,才有的這個決定。我想著,趁現在,還不晚。事情都可以推到我的身上。我也會拿出相應的誠意來補償。”


    “什麽誠意?紀澤,我以為你隻是開玩笑說的。沒想到你這麽的迫不及待。怎麽,伯母怎麽沒有來。你昨天清清楚楚說的是,今天上午十點,你會陪著你母親一塊過來。人呢,你帶著一個小丫頭,來和我解除婚約。是瞧不起我們家嗎!!!”紀澤的話已經讓於心娜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由愛生恨,她的話語開始變得犀利了起來。大有一種魚死網破不死不休的感覺。


    紀澤直麵看著於心娜,淡淡的說道:


    “我從不在終身大事上開玩笑。更談不上瞧不瞧得起誰。如果你此刻還有理智尚存。我建議你迴樓上休息。我和你父母談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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