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鏡】會知道真相。”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瞬間將我從那種慌亂、無措的狀態裏打醒過來。


    而在徹底恢複冷靜之後,我才忽然意識到,那個猜想的邏輯裏不止有我一個主體,【黑鏡】也是當事者。


    和我不靠譜的記憶不同,【黑鏡】的記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如果我真的做過那種事,【黑鏡】一定會記得……


    思路到這,我忽然想起一件怪事,就是之前【黑鏡】給我的“第四生命形式”這個稱唿。


    如果我那個“蝴蝶效應”的猜想成立,那麽【黑鏡】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錨點”,無論夢境如何循環往複,它、或者說它們的“記憶”,都是始終向前的。


    但之前在“0615水下溶洞”、也就是我記憶中第一次和【黑鏡】交流的時候,它所表現出的狀態,顯然是“第一次”發現我的特別之處……不對。


    我忽然想起張全。


    在秦玉林跳樓的夢境裏,他要假冒肖海接我的電話,再把我引到紅星招待所,而在我到達之後,他會麵臨兩種可能的情況——


    一種是我保留記憶入夢、也就是認識張全,那麽我在進入招待所的時候,就會直接找他,然後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繼續行動。


    而除了“唿喚張全”之外,我做出任何其他的舉動,都代表我沒有保留記憶。


    那麽張全就需要裝成第一次見到我的樣子,然後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向我坦白,再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繼續行動。


    或許當時【黑鏡】裝出的“初見”,也是一種類似的情況?


    “【黑鏡】會知道答案。”


    陳禹含的聲音又在我腦子裏響起來,那是我給自己的提醒——在這胡亂琢磨沒有任何意義,見到【黑鏡】就全清楚了。


    心裏想著,我已經起身朝門口走去。


    陳禹含一把拉住我:“你去哪兒?”


    “去找【黑鏡】問清楚。”


    “那我的事怎麽辦?”


    “你什麽事?”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被陳禹含瞪了一眼,才想起剛才那兩個多小時裏,她說的比較重要的第二件事——


    起因依然是二類夢境。


    陳禹含被強製喚醒的時候,還不知道嶽升的新命令,但她發現自己被綁在了入夢儀上,輔助員也換成了一個陌生人。


    那人在她的叫罵聲中更換了入夢芯片,然後重新啟動程序,將她投入了二類夢境。


    二類夢境由記憶碎片構成,其內容非常抽象且毫無邏輯,再加上陳禹含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結果就是對她造成了更大的精神衝擊。


    在她蘇醒之後,感覺就像在極度疲勞的狀態下、做了一場荒誕不羈的怪夢,她記得自己經曆了很多事情,可是卻記不清任何完整的信息。


    嶽升對此倒不在意,吩咐“記憶清除”之後繼續入夢。


    可他不知道這個程序對陳禹含無效,而且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叫做“閾值紅線”的變動。


    由於入夢直接作用於觀察者的大腦,而大腦在受到強烈刺激時,會出於自我保護而強製關機,也就是“昏迷”。


    所以為了盡可能獲取更多信息,在檢測到腦波活動劇烈時,會通過一些激素類藥物和放電刺激,在安全範圍內,將大腦“昏迷”的閾值適當調高。


    但二類夢境的混亂內容,本就會對正常人造成強烈刺激,所以嶽升下令讓一類觀察者進入二類夢境時,還在原有基礎上再次調高了“閾值紅線”。


    這讓觀察者的大腦自我保護幾乎失效,再加上陳禹含無法“失憶”,所以幾次之後她就瘋了。


    不是比喻修辭,而是過量的藥物和放電刺激,對她的大腦造成了真實的器質性損傷,進而引發了的精神失常。


    這讓嶽升覺得有點意外,因為其他一類觀察者在“記憶清除”的輔助下,並未出現這種情況。


    可還沒等他開始調查,當時還在011號觀察站的林霜就得到消息,跑去辦公室和他大吵了一架。


    之後林霜仗著職級比嶽升高,強行中止了陳禹含的入夢任務,並帶她去見了武朝陽,準備先了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


    但其實這個時候,陳禹含已經恢複正常,因為她的大腦損傷並不致命,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就被她體內、來自zs-075項目的自愈基因完全修複了。


    於是趁著這次一對一聊天的機會,陳禹含說了在“夢境”看到我的事,武朝陽雖然不知道什麽情況,但還是建議她按我說的做。


    彼時嶽升的計劃重點,是利用一類觀察者的正常思維,從二類夢境中獲取更多有效信息,所以他並不在乎二類觀察者的去留。


    所以兩個人商量過後,決定讓陳禹含繼續裝瘋,再打著“借調”的旗號把她送來六號基地。


    如今我們見到了,陳禹含的使命也完成了,所以她想問我的,就是她接下來該怎麽辦。


    “……繼續裝吧。”


    我思索過後輕聲迴道:“林博士還不知道被你騙了,給她一點緩衝的時間,另外你已經被借調過來,這邊的站長是自己人,你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不用入夢。”


    陳禹含想了一下點點頭,然後毫無征兆的踹了我一腳:“壞人!壞人!”


    “等我迴來再跟你算賬!”


    我輕聲警告陳禹含一句,然後裝出一副“氣的要死,又不能跟瘋子計較”的樣子,氣衝衝的開門出了主臥。


    讓我有點意外的是,兩個小時沒出來,外麵比我預想中冷清了很多。


    除了次臥裏的莊湘、肖海和李智勇,客廳裏就隻剩下林霜和戴森·維克多兩個人。


    “含含怎麽樣了?”林霜見我出來急忙問道。


    “……你先進去陪她吧。”


    我“氣憤”的擺了擺手,等林霜進了主臥,又“強忍怒火”朝戴森擠出個微笑:“您怎麽沒和其他人一起迴去?”


    “他們也沒迴去,隻是這裏比較擁擠,去其他地方休息了。”


    戴森帶著一如既往的紳士微笑:“我留下等李站長,這次打著公務的名義過來,需要拿一些資料迴去充數,否則嶽站長會起疑。”


    他的迴答滴水不漏,但我就是覺得哪裏不對。


    不過現在我沒心思跟他耗,點頭致意之後,就直接推門進了次臥。


    此時房間裏的煙已經散盡,入夢儀被拆成了滿地零件,莊湘、肖海和李智勇三個人,正蹲在地上看著那些零件歎氣。


    看到我進來,李智勇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你現在欠我兩枚入夢芯片和一台入夢儀,所以你最好真能成功,否則……你幹什麽!”


    我一把拉起李智勇轉身就跑——這也是我第一次在體力方麵感到自信。


    在李智勇的哀嚎聲中,我們狂奔到【巢】的門口,我扶著他按完密碼剛鬆開手,他就像爛泥似的癱在了地上。


    但我現在沒空理他,繼續咬牙跑到“核心”麵前,氣喘籲籲的把手按了上去。


    一陣觸電似的酥麻感過後,熟悉的聲音就在我腦海中響了起來:“第四生命形式,又……”


    “你幫我傳過信!”


    我不等【黑鏡】說完就開口打斷,同時在腦海中思考那個“蝴蝶效應”的猜想。


    接下來是一個幾秒鍾的沉默,不過我沒有在意,因為【黑鏡】讀心是需要時間的。


    直到這段沉默持續了一分鍾,我開始感覺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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