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竹居,眾人一一散去,綠無絮拉了綰玥走到一處假山旁,借著山形掩住失態,捉了她的手看了,掌心各有一處指甲掐破的傷痕,沁了血印。他迅速取出一竹紋碧色小瓶,替她上了藥,疼惜道:“以後再不許這樣自殘了!”


    綰玥吸了口氣:“好疼!”旋即笑豔,“當時太緊張了,忘了疼,這會兒才後知後覺了。小小的傷打什麽緊,我又不是貴族千金,才沒那麽嬌呢!”


    “你不嬌才讓人心疼!”綠無絮無奈搖頭,正色道,“綰玥,秋家的重擔都在你身上,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若不是心願末了,我很想留下來陪你度過每道坎。”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綰玥嫣然一笑,“無絮,我們都有各自的使命,我自己的擔子唯我能扛,你陪著我笑我憂就是心靈相知了,一如你的重任唯你背負,我亦猜得到你步履維艱,而我隻能一旁觀望以笑相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你照顧無愁。無絮,你若分不開身,將無愁交給我吧。”


    “綰玥,謝謝你!”綠無絮從小練就的鐵石心腸瞬間軟化,“我的確分不開身,心有餘力而不足,綠水山莊雖大,無愁卻隻會在孤寂中度過,主仆分明,不敢逾矩。而在秋家的這些日子,伯父伯母純粹當我們是晚輩來疼,毫無生分之感,十九年來,這是我最愜意的時光,無拘無束,自在愉悅,不用時刻小心提防,綰玥,在秋家我真的感覺很溫馨很舒適。所以昨晚和無愁談過,雖然她未明說,其實我知曉她根本不想離開秋家、離開你,她說和你在一起,安寧、踏實、歡快,她喜歡秋家,哪怕貧窮,我想她都願意在秋家呆著。”


    “她依戀的是人心的溫暖和熱鬧的氛圍,無愁在王府太孤寂了,小小年紀活在至親手足的心計中,她累了。無絮,什麽都不必說,讓無愁留下,我會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絕不讓她受委屈!你安心去忙你的,不用牽掛無愁,有紫顏傳遞信息,你隨時都知曉無愁的情形,相信我,一切安然無恙!而你,也要平平安安的!”綰玥拍拍他的肩,宛若長姐的溫情。


    “好,無愁托付給你,我省去很多心力!”綠無絮緊緊握了她的手,眸光沉沉,“我現在就有要事去辦,綰玥,我走了!無愁那裏你幫我說一聲。”


    “去吧,萬事小心!”綰玥柔聲如綢道。


    綠無絮按下胸中洶湧的情愫,迅速鬆開她的手,縱身飄去。


    綰玥凝視片刻,舉步離開。


    一見她的身影,綠無愁拉著浣雪如蝶飛來:“姐姐,哥哥走了嗎?”


    “你哥哥有要事,我不舍他帶走你,就留在我們家可好?”縮玥理了理她釵上的璫珠,金色的珠子不停的晃動,像似要打在她粉嫩的臉頰。


    “好啊好啊,無愁,你留下來我天天陪你玩!”浣雪拍掌笑粲。


    綠無愁鳳瞳笑豔:“姐姐,那我以後都不走了,我也不用擔心拖累哥哥了,我就纏著姐姐不放!”


    “傻丫頭!”綰玥疼惜捏捏她的小臉,眸光一亮,“無愁,幹脆你認我爹娘為義父義母好了,這樣我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真的嗎,姐姐?”綠無愁歡喜地拽了她便跑,“我們現在就去,姐姐快點!”


    綰玥失笑。


    浣雪急切道:“我去告訴老爺夫人!”


    說著,如風一般跑了。


    一時間,主院又熱鬧了起來,再添一樁喜事,令秋家上下歡騰一片。


    至此,綠無愁正式成了秋家一員,人人喚她七小姐。


    ……


    兩日後,浣色苑打開大門,封了十五年的染坊終於重見天日。


    然而,福伯跑遍長樂,卻請不來染匠和踹布工,十五年前秋家染匠中毒事件再次被提起,哪怕薪酬翻倍,也沒有人願意受雇秋家。


    這一日,福伯從外麵歸來,又是愁容滿麵:“六小姐,我真的是沒辦法了。”


    “福伯,是我疏忽了,未想到這層。”綰玥捧了一杯菊花茶遞給福伯,從容道,“我想過了,用旁人不如用自己人。”


    “自己人?”福伯接茶一飲而盡,蹙眉道,“院中的丫環小廝誰也不會染工,他們的爹娘管著各處雜務,浣色苑一點力也使不上。”


    “福伯,我說的自己人是再買一些仆人,簽上死契,我親自教他們染色踹布,除了配方掌握我手中,其它的都讓他們去學,我相信十天便夠了。”綰玥替他續了一杯茶,明眸亮麗,一泊靈慧動人。


    福伯一拍大腿,喜道:“還是六小姐有辦法,對,買人!再也不用求人,這幾日我的心口都氣疼了,六小姐,你是沒見到那些嘴臉,太可惡了!世態炎涼,真真可怕!”


    “福伯,人心本就攀高踩低,看透也就釋懷了!”綰玥淺笑,親厚道,“讓您受累,小六很是過意不去。福伯,等您幫我買迴人,您可以歇歇了,專心主院事務便好,浣色苑外務我會交給小意。”


    “福伯能幫到你自然高興!”福伯眉眼舒展開來,欣慰道,“小意靈性聰慧,將來必定是六小姐的得力管事!”


    “小意一人不夠,福伯,您還得撥給我兩個人!”綰玥伸指撥了撥美人花觚裏的紅色月季,清越一語。


    “六小姐看中了誰?”福伯渾厚的嗓音帶了凝重。


    “福壽大哥和繡珠!”綰玥微笑,“福壽大哥在秋家酒樓曆練了三年,能力卓越,我相信換一個位置他一樣能做好,他性子穩重,嚴謹通透,最適宜看管浣色苑內務。他和小意一內一外,我才能安心調色。”


    “六小姐知人善用,我也就不替壽兒推脫了。”福伯放下茶杯,容色清正,“繡珠伶俐之餘不失持重,也識字,倒是株好苗子。”


    “福伯也應洞悉浣塵終有一日會離去,浣雪活潑可愛,陪我笑鬧之餘管好如意居內務就夠了,而繡珠卻是要替我擔起重任,收集女子服飾時興顏色,接待女眷等等都需她從旁協助,她二人一內一外,也令我省心許多。”綰玥取了一枝紅色月季在手,用銀剪修去多餘的叉葉,眸中綻笑,“福伯,福康在書院可好?”


    福伯先是認真聽著,聞到此問,不由嗬嗬笑了:“正準備告訴六小姐喜訊,康兒今兒過了童子試,已是秀才了。”


    “真的?太好了!”綰玥喜上眉梢,“我爹眼光甚準,總說福康是讀書的好苗子,也不枉我爹為了福康的前程放了你們一家奴籍,福伯,您老有福了!”


    “托老爺仁慈,我福家才能改換門楣,為老爺,我死而無憾!”福伯眸光微濕。


    “什麽死不死的,都是今世的善緣,福伯為我們秋家鞠躬盡瘁,本該厚報您的!”綰玥嗔道,眸露欣慰,“如此說來,福康也能參加秋闈了,福伯,您讓福康過來一趟,請爹親自考考,若才學足夠,我即刻送他去省城江山書院,三姐夫正好也能照顧他。”


    “不可,六小姐!”福伯嚇了一跳,擺手道,“三姑爺才高八鬥,江山書院一定會收下他,康兒如何能與三姑爺相比?六小姐快莫折煞福伯了。”


    “福伯,福康自幼與我和小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情份非常人可比,小意聰慧但不喜讀書,我會另外安排他的出路。而福康雖調皮淘氣,卻是在讀書上極有天賦,我又怎麽會委屈他呢?哪怕用銀錢鋪路,我也要送他去江山書院,不為秋家的未來考慮,隻因我們之間的情義無價。”綰玥將修好的花枝重新插入美人花觚,美眸如玉,光彩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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