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無絮一覺醒來,明月初上,院中芙蓉燈絢麗高懸,映得秋家喜慶十足。


    小意早守在門外等候,親自侍奉他梳洗畢,領他去了如意居。


    如今的如意居雖小,也簡約質樸,但花草遍布,山石層疊,一處雅亭極是惹眼,亭在水池中心,周圍盛開的是醉姬蓮,此蓮與普通的荷花不同,熱烈如火的赤紅,花朵比蝶大,幾十層鋪展開來,如美人翩翩醉舞,瀲灩動魂。


    醉姬蓮不僅花期長,花香更是濃鬱,而其葉比花更香,含一小片在口中,香氣幾日不散,據傳此蓮出自西鳳國,隻有西鳳宮中才有,是曆代女皇養顏的珍品。


    綠無絮暗暗歎賞,想不到這廢棄的園中竟有如此好花,隻怕得來不易,價值不菲。


    而亭中笑語晏妟的那位少女,更是人比花嬌,讓人心情大好。


    院中燈光明亮,有如白日。


    綠無絮腳步輕而穩,待他上得亭來,幾人才發現他的身影。


    “哥哥,你總算來了。”綠無愁拉他坐下,雙眉笑彎,“哥哥,快嚐嚐,都是我做的,是姐姐親手教我的,我怕涼了。”


    “這天氣涼了無礙。”綠無絮微笑,伸箸每樣都嚐了,讚道,“無愁好厲害,比酒樓裏的大廚都做得好,哥哥以後有口福了。”


    “哥哥,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綠無愁笑粲,“哥哥,你要多吃點。姐姐,我們也吃,我肚子快餓扁了。”


    “你們都沒吃?”綠無絮愕了愕。


    “姐姐說,哥哥總是一人吃飯肯定沒趣,人多吃飯才熱鬧,味口也會大好。”綠無愁美眸盛滿喜悅,“真的,哥哥!我在姐姐家這些日子過得可開心了,一大家子圍坐一起用飯,你一言我一語,也沒那麽多規矩,既自在又溫馨,每頓飯我都吃好多,哥哥,我胖了許多吧?”


    “臉上有肉了。”綠無絮捏捏她的臉,感慨道,“哥哥用幾年時光也不能讓你長幾斤肉,我一直很擔心,想不到一月不到,解除了我的憂慮。綰玥,謝謝你!”


    “要謝也是我謝你!”綰玥用公箸夾了一塊芙蓉魚肉放在他的碗裏,明眸豔豔,“無絮,紫顏給我許多助力,幫我保住秋家部分財產,否則,我哪有這麽輕鬆閑適?多謝你給了我綠水令,我才知道,綠水令可以調動你的手下,任意支配你的財富,我太吃驚了,更感動你對我的信任。”


    綰玥取出綠水令,雙手奉上:“物歸原主!無絮,綰玥無需煽情,唯願情義地久天長!”


    “情義地久天長?”綠無絮淵眸灼灼,接過綠水令,動容一笑,“無絮與綰玥生生世世,情義地久天長!”


    他語中帶了一種意猶未盡的韻味,唇畔笑意深掛。


    浣塵悄然凝他,若有所思。


    “好啊好啊,我也要與姐姐地久天長!”綠無愁拍掌笑道,“還有浣塵姐姐,浣雪姐姐,我好喜歡你們,我們也要情義地久天長!”


    “浣塵不敢奢求!”浣塵容色微微一變。


    她身旁的浣雪嚇了嚇,看一眼綠無絮,慌了神:“我是奴婢,不敢亂攀附,無愁莫嚇壞奴婢!”


    “姐姐從來不當你們是奴婢,我也是!”綠無愁認真道。


    “好了,無愁,別嚇壞了人,你喜歡便記在心裏,哥哥也替你記著!”綠無絮摸摸她的頭,寵溺道,“快吃飯!”


    語畢,夾了碗中的芙蓉魚細嚼,動作優雅,氣度雍容,令人賞心悅目。


    幾人邊吃邊說,很是熱鬧,溫馨入心。


    飯罷,綠無愁隨浣塵浣雪劃了池中小舟去玩了。


    綠無絮和綰玥雙雙倚在亭旁,看了她們嬉鬧,二人眸中俱是溫軟的笑意。


    “自從母親故後,無愁整整五年不曾這樣粲笑過,我很害怕,怕她憂鬱終生。幸好遇上了你,你不知我多感激,即便秋家落到如今境地,我在無愁的眼中看到的依然是歡樂,綰玥,你帶給她的豁達通透會影響她的一生,我從來不知道,一場際遇能還給我幼時活潑可愛、靈慧聰敏的妹妹,綰玥,我好欣慰!”綠無絮望了池中亮麗的笑顏,眸裏暖若春日的陽光。


    “無愁傾城傾國,本應擁有人間至歡,我猜她的母親也一定很美麗!”綰玥伸手去夠一朵醉姬蓮,差了絲距離。


    綠無絮長腕一揚,紅豔的花朵到了指間,遞到她的手中,沉重道:“我母親是南梔國的太平帝姬,當今皇上的姑母!”


    “什麽?”綰玥駭了一跳,“太平帝姬?二十年前和親北淵國的長帝姬?她不是北淵國的皇後嗎?”


    “母親當年和親到北淵,一路遇上很多驚險,幸歸北淵派遣迎親的大將軍多次相救,母親與他日久生情,但知自己的使命,不敢逾越。然而大將軍的妹妹與太子兩情相悅,太子不肯和親,於是和大將軍的妹妹設計讓母親失身於大將軍,北淵皇帝無奈,隻好賜大將軍為太平王,母親為太平王妃,其原配夫人樂城公主為左王妃,以母親為尊,都是嫡王妃。”綠無絮平平語調,掩不住悵惘,“母親不知大將軍綠希堯有夫人姬妾,兒女成群,但事已至此,別無它法,好在父親一生隻愛戀母親,寵若珍寶,但王府中妻妾爭鬥不休,不免累及母親,加上思念故土,母親在無愁五歲那年鬱鬱而終。北淵國一向以子嗣多為祥瑞,特別是嫡子多為福,父親妻妾共生有十七子,女兒十,我男中排行十七,無愁女兒中最末。因父親寵愛我們兄妹,立我為世子,惹來諸多事端。”


    “所以你才來了南梔國暫避煩擾?”綰玥心有戚戚,驚訝於他的身世,也為太平帝姬唏噓不已,貴為央央大國帝姬,本應母儀天下,卻因別人的情愛,落入尷尬的境地。


    “這是其一。其二是完成母親的遺願,南梔與北淵因她生了嫌隙,彼此雖邦交了二十年,但裂痕已生,宣戰遲早罷了。母親一直自責自己未能完成皇室使命,臨終囑托我一定要讓南梔北淵解開嫌隙,和平共處。我答應了母親便一定能做到!”綠無絮眸光深遠,語中一縷堅定。


    “無愁說你憎惡朝中之事,隻想自在無拘,你又何必勉強自己去做?”綰玥擔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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