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哭著抱住他,繼續睡的。甚至整個過程都沒有睜開眼睛過。


    早上醒來,厚重的窗簾已經把外麵的陽光全部擋住了。房間裏就跟晚上一樣黑暗。在黑暗中,我隻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江黎辰的大概輪廓。他還抱著我,胸前白色的汗衫都還有著微微的濕潤。昨晚我是真的哭了很久吧,還是在做了夢的時候哭的。


    好丟臉!


    我戳戳他胸口那濕潤的地方,他睜開了眼睛,說:“一大早,勾引我?昨晚上沒有喂飽你嗎?”


    我抬頭看著他已經睜開的眼睛。我艸!昨晚上我趴在他懷裏哭是真的,他抱著我,進進出出也是真的。我怎麽就記得哭的事情,就不記得那件事呢?


    我推開他:“一邊去,胡說什麽?我,我要起床了,我今天要迴我家吃飯。”


    “還真是翻臉不認人呢!銀湘婷,你在我身下的時候,可不是這語氣的。”


    “我呸!你哪涼快哪待著去吧。我什麽時候在你身下了。改天我要試試翻身在上,狠狠調戲你,讓你知道,誰才是在上麵的那個!”


    我跳下床,他那張臉綠得隨時能吃掉我的樣子,再不跑就不理智了。


    迴家吃飯,我爸出差迴來了,又一次問起我跟江家人相處得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說:“爸,讓我多看幾年吧。這個不合適的話,或者是以後還能碰到比這個更好的呢?這麽快結婚,我會掉價的。”


    我爸拍著桌子說:“還能有更好的?你別傻了。找到機會趕緊跟他說結婚的事情。你們都同居睡一起了,掉價知道嗎?”


    晚上迴到碧水園,江黎辰帶著我一起迴山村裏。在車子上,我跟他說我爸說的話,還繪聲繪色的模仿著我爸的語氣。江黎辰聽了卻一點沒有笑。我戳戳他:“不好笑嗎?”


    “好笑嗎?要是我們分了,你打算嫁給誰?你覺得你以後還會嫁得比我好?”


    “親,你這就不了解現在的社會了。隻要沒有結婚,女人談幾個男朋友,同居幾次,都是小問題而已。還有人離婚再嫁,還比現任的好呢。你要知道,你也不是什麽香饃饃,知足吧。”


    看著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理解。一個民國風的老爺爺,咱就不勉強他理解了。


    迴到村裏,車子還沒開進村子裏呢,就在村口那被再次整理出來的,已經沒有財神像,隻是放著幾根紅布的財神廟麵前,就被人攔住了。


    人家不是來攔我們的,而是來這裏看熱鬧的。財神廟的房子,很小很小,除了台子上的地方之外,也就剩下前麵的五六平米。在往外就是沒有房子的平台了。平時大家都是站在平台上拜拜的。


    這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層,車子走不了,江黎辰停下車子,下車點了煙,坐在車前蓋上看熱鬧。我發現,我也有點融入這山村的日子,我竟然也喜歡看這種熱鬧了。


    伸長脖子往人群中看,幾個人正扯著村裏的老人,說公道話呢。


    有時候他們說的是方言,有時候是我能聽懂的話,加上周圍人的議論,也能明白是什麽事情了。原來在人群中,死了一個老太太,是抬到財神廟之後,才咽氣的。被抬出來的原因,就是她在家裏快死了。快死的原因是因為她老了病了。


    前天,他們家裏鬧分家。其實也沒什麽來分的。家裏窮,三個兄弟,有一個因為打架鬥毆,被人打斷了腿。一直在家養著,花了家裏的錢。兄弟就覺得不公平,要報警,讓別人賠錢的話,這個弟弟就要去坐牢。要是不報警,就隻能自己花錢醫腿。


    一個在外麵打工的兄弟,被媽媽逼著問要錢,他急得迴家吵,鬧著要分家。這個弟弟他不管。


    家裏的媳婦都是強悍的。菜刀都拿出來。這分家就分家吧,但是問題來了,沒人願意理這個老太太。一個是在外麵打工的,不願意迴來,自然也不能養著老太太,隻願意每個月給五十塊錢。一個在家裏遊手好閑的,媳婦厲害,也不要老太太。剩下一個就是腿斷的,他媳婦同樣厲害,說老太太都沒錢養兒子了,他們兩夫妻也不養老太太。


    老太太一下成了沒人理的,心裏氣啊。氣得不舒服就說迴房間睡覺。


    到了夜裏,幾個兒子都聽到老太太喊“兒子,水,我要喝水。”可是沒有一個兒子或者媳婦能起來給老太太倒點水。老太太喊了一晚上,還是住在他們家後麵的叔嬸家裏的嬸子從窗戶遞了個小瓢進去,讓老太太喝口水。


    天亮,也沒人理老太太,等嬸子借著串門,走進那房間看到時候,老太太已經有進氣沒出氣了。


    可是他們家三個兒子,沒有一個願意請車送老太太去醫院的。就是怕花錢。三個媳婦這次心齊了,都主張把老太太放到財神廟去。反正已經分家了,老太太不算他們哪家的。一個沒有家屬的老人家,在家裏房子死了不吉利,抬到財神廟去,到時候也有地方擺棺材。


    他們就這麽抬過來了。一個兒子說,要迴去打工了,帶著媳婦就走。另一個腿斷的,家門都出不來。還有一個說要去打麻將了。媳婦過來看看,說要迴家看孩子了,會給老太太送飯過來的,就這麽也走了。


    老太太一個人在財神廟那,咽氣了。


    還是其中一個媳婦下午的時候,送來一碗硬硬的白米飯,上麵放著兩張白菜葉子的時候,才發現老太太就這麽沒了。


    三兄弟又吵架了。打工的那個,還在縣城呢,被叫了迴來,說他不孝順,媽都沒了,還去打工。打工的又罵在家的,說他們在家都不來看著媽。


    他們一吵,村裏人都來了。財神廟是大家的,他們家要在這裏辦喪事,大家又有意見了。整個村都吵起來,村長,小組長,一個個都頭大。老校長和廖老也成了村裏重要的話事人,站在最裏麵勸這邊,說那邊。不管怎麽樣,現在都先把喪事辦了,人不能一直停在財神廟門口。


    江黎辰身高比村裏的大部分都高,加上他靠坐在車前蓋上,更高一些,從人群頭頂看著裏麵。而我則是打開車頂窗站在車子座位上,看著人群裏麵。


    江黎辰拍拍車頂,說:“人估計沒死,這附近都沒看到魂。整個村子的人呢,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死去。等人死了,這個村子肯定不得安寧。”


    “現在這個村子就夠不安寧的了。親,你的計劃讓這裏已經百鬼夜行了,要是這個厲害的出現的話。嘖嘖。”


    “晚上別出家門,會很熱鬧的。”


    等到晚上十點多,我們能迴到了江家的老房子裏。我先洗澡,江黎辰接著。我洗好澡,看著房間書桌上江黎辰淩亂丟著的幾張白紙,上麵的那些詞語,很多都是跟我有關係的。我擦著頭發,坐在書桌前,看著那些白紙,把他的信息整理了一下。


    從我的敘述中,他找到了很多重點。比如,我從醫院迴來,到遇到江黎辰四號,隻有半天的時間。而對方能得到我的那張單子。單子被我燒掉了,他拿著的肯定不是我的那張。隻有一個可能是從醫院裏再次打印出來的。


    從這些上分析,他有眼線在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我以為我瞞住了江黎辰三號,但是四號卻在盯著我。而且為了讓我更相信他,他身上還偽裝了那種花香。他曾經研究過墳頭上的那種花,所以他能得到那種香味。


    這些關聯起來的話,就能說明,江黎辰四號,不止是在關注著我,他還有人脈取得我身邊的資料。這個人脈,江黎辰有兩個設想。一個是組織,另外一個是江家。


    江黎辰四號也聯係過江家,說不定他忽悠了江家的人,更信任他,轉而來對付我們。就像我們跟江毅東聯係,說不定四號跟江家另一個人聯係,讓他覺得我們是騙子呢?


    江黎辰走進房間的時候,我手裏還拿著他的那些白紙。我問他:“江少之前不是幫我們調查過江家的人嗎?他還沒有消息嗎?”


    “他是江家的晚輩,對方也是江家人,從小經曆,人脈都差不多。想要查沒這麽容易。越是查不到,對方越有可能把我們當成壞人。現在最主要的障礙是,就連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不是壞人。”


    “灰色空間!親,聽過這首歌嗎?”


    他看著我。我用他的筆記本播放了那首歌。“你,就是灰色空間,從來沒有明顯的黑白分明。所以,我們都是壞人,也都是好人。”


    他突然笑了,拿著毛巾搓著我的頭發,咬著我的耳朵說:“銀老師,你是在安慰我嗎?”


    “這種時候,就麻煩你不要叫我老師了。”


    “哦,你會覺得,我一直雙手早就染著鮮血的人,會認為自己是壞人,而愧疚自殺嗎?”


    “你,別這樣,好好說事情!”


    “確實好好說了。銀湘婷,別忘了,我是不知道我究竟是誰,但是城隍那邊,絕對不會分不出人。我們又不是孫猴子,還需要諦聽嗎?城隍能給我認定一個救世之功,我就確定,我不是壞人。至少,不會是侵略者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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