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程兄,僥幸僥幸。”


    楚致淵用兩聲輕咳震醒了程天風。


    程天風扭頭看向他。


    目光沒焦距,似在看他,又似在看他身後虛空,呆滯而令人毛骨悚然。


    楚致淵道:“這次又僥幸得勝,那晚迴去之後,好好感悟一番與程兄切磋的經過,大有收獲,才有如此精進。”


    程天風目光恢複清明,俊臉陰沉下來,緩緩道:“我這一生佩服的共有三人,如今要增加到四人了!”


    楚致淵笑道:“那榮幸之至,……如果程兄那晚施展這般劍法,敗的就是我了!”


    他感慨道:“結果程兄一直藏拙再藏拙,終究沒使出這劍法,唉……,可惜可惜,晚了一步。”


    他說到這裏,一幅又感慨又可惜的神情。


    程天風臉色越發陰沉,冷冷瞪著他。


    為何藏拙,其實是輕敵。


    一直小瞧了眼前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卑鄙家夥!


    他這會兒迴過味兒,反應過來。


    這混帳楚致淵是在故意惡心自己,故意氣自己呢。


    什麽可惜不可惜的,他可惜個屁!


    想到這裏,他雙眼越發冰冷:“說夠了麽!”


    楚致淵道:“程兄,還要再比一場嗎?”


    “滾!”程天風冷哼。


    楚致淵麵不改色:“其實程兄還是大有希望獲勝的,這劍法威力好生驚人!。”


    “滾——!”程天風低喝。


    楚致淵笑著抱拳衝莫春雨道:“莫先生,那晚輩便先告退,……先生的保證不會忘吧?”


    “忘不了。”莫春雨不冷不淡。


    楚致淵又衝程天風笑笑:“程兄,我曾勸程兄你練功要心無旁鶩,否則很難追得上我。”


    程天風轉身便走。


    他左肩森森白骨生出一層薄膜,緊緊貼住,讓它不再滲血滲水,不再暴露於空氣中。


    楚致淵看著他踉蹌的背影,揚聲道:“程兄,下一次我們再切磋!”


    程天風的身影已然消失。


    莫春雨伸伸手:“世子,請——!”


    楚致淵道:“莫先生,程兄使的是什麽劍法,如此威力!”


    莫春雨微笑:“世子不妨親自問他。”


    “程兄每天都要女人陪,是在拿女子練功嗎?”楚致淵笑道:“不然不至於如此急色吧?”


    “世子慎言!”莫春雨肅然。


    楚致淵笑道:“晚輩實在好奇,世子如此好色如命,卻有如此修為,確實匪夷所思。”


    莫春雨緩緩道:“大貞皇室的體質便是如此,無關好色與否,更與練功沒關係。”


    楚致淵頷首:“原來如此,那莫先生,告辭。”


    “世子請——!”莫春雨肅然。


    楚致淵笑著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莫先生若是有暇,不妨來我王府做客,家父極好客,尤其喜歡丹青之術的同好。”


    說話間,已然到了大門外。


    郭馳他們四個正守在門口,與六個白衣護衛對峙。


    六個白衣護衛已經滿頭大汗。


    郭馳他們不滿六人的狂傲,六個先天高手竟然敢如此放肆,還在玉京的地盤上,自然要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


    雖沒動手,卻暗自催動罡氣。


    境界的壓製讓六個白衣護衛喘不過氣來,臉色漲紅,汗水涔涔。


    見楚致淵與鄒芳出來,郭馳四人停止運功,後退幾步讓開位置,然後將楚致淵護在當中。


    莫春雨道:“慶王爺的丹青之術老夫也聽說了。”


    一個親王最擅長的是丹青,這未嚐不是一種心酸與釋然,還有豁達。


    尋常人可能陷入自怨自艾中不可自拔,楚明厚卻能將精力凝於丹青之中,學有所成。


    在旁人不敢說話的當頭,替兄弟求情導致被封了三十年王府,都讓楚明厚身上彌漫著一種天真與赤子之心的色彩。


    這種赤子之心對大宗師很有吸引力。


    楚致淵知道這一點。


    楚致淵道:“莫先生如果也喜歡丹青,不妨來王府跟父王交流切磋,說不定有所收獲。”


    到了大宗師的階段,修行不再是埋頭練功,死命練氣,而是練心。


    藝術便是練心的極好方式。


    心借助藝術馳騁於天地與時空,是修心之法。


    則唯有借助藝術才能實現想象力的跨越。


    這種跨越能形成真正的衝擊,能觸動內心,從而汲取養份以壯大心神,算是一種極好的修行方式。


    “……好。”莫春雨緩緩點頭:“如果有時間,我會去拜訪。”


    “晚輩掃榻以待!”


    楚致淵笑著抱拳。


    出了大貞使團所在的宅院,楚致淵神情漸漸沉肅。


    受自己這般狂風暴雨般的打擊與摧殘,這個程天風竟然還沒徹底摧毀。


    不得不說聲厲害。


    他徐步進入四方館所在大街,迎麵卻是一個英俊青年在眾護衛簇擁下大步流星,氣宇軒昂。


    楚致淵身邊跟著五位宗師,沉靜而內斂。


    而這青年身邊有兩個宗師,卻張揚肆意,但到了楚致淵跟前時,卻忽然變得低眉順目,抱拳恭敬行禮,麵露諂媚笑容。


    楚致淵抱拳微笑頷首,腳步不停。


    彼此錯身而過,走出三十幾米,那英俊青年拐到了旁邊一間宅子,臉色卻忽然一沉,露出冷笑。


    他身邊的幾個護衛則鬆一口氣。


    正在行走的楚致淵劍眉一挑。


    扭頭看向鄒芳:“那是何人?”


    鄒芳道:“看其服飾,應該是大烈的皇子或者世子。”


    “打聽一下。”楚致淵道。


    高炯不解:“世子,那人可有什麽古怪?”


    楚致淵道:“先看看到底是誰。”


    “我們去打聽吧。”高炯道。


    楚致淵點頭。


    他知道高炯三人的心思。


    來到王府之後,一直沒什麽表現的機會,上一次捉那兩個小廝,後來交給了監察司,沒建什麽功。


    無功則立足不穩。


    因為是宗師,府內諸護衛與侍從們很恭敬,卻沒將他們完全接納,還是太客氣。


    他們想成為慶王府真正的一份子,而不是遊離在外,隻被恭敬著。


    楚致淵隨後將那青年拋到腦後,抄著飛龍骨,戴著飛龍珠,化龍訣第三層洶湧,繼續想著程天風剛才那一劍,石破天驚的一劍。


    他跟程天風所說的話一半是真的。


    如果不是這幾天吸納足夠多的飛龍骨,令速度與力量又增一截,麵對這一劍確實很險。


    真要為避免玉樓更堅固而放棄吸納飛龍骨,此時的自己恐怕已經敗在程天風手上。


    現在看,自己冥冥之中的直覺還是對的,選擇是沒問題的。


    他思索著這一劍與問心刀訣的異同。


    問心刀訣是一刀定生死,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程天風這一劍也一樣。


    可看起來,程天風這一劍的威力並不如問心刀訣,甚至相差甚遠。


    ——


    “砰砰砰砰!”


    “砰——!”


    “砰砰砰!”


    “砰——砰——!”


    一陣陣震動從程天風的小院傳來。


    莫春雨靜靜站在小院外,臉色沉肅。


    程天風這一次再受重創,可謂是傷上加傷。


    能不能挺過來?


    這個楚致淵,看著平和,他父親也向來仁厚,他卻是個心狠手辣的,如此歹毒。


    這一次來四方館,登門挑戰,說是給世子機會,其實是進一步打擊世子,讓世子傷痕未合再添一層傷。


    能不能走出這一關,就看世子自己的心性了。


    如果能走出來,那便越發堅韌,往後的修為會突飛猛進,更勝從前的速度。


    如果走不出來,恐怕就要變緩,甚至變得平平無奇。


    天才的成長就是這般殘酷,都要經曆真正的考驗才能真正茁壯成長,才能成為參天大樹。


    一直在屋內溫暖舒適的環境,終究是成不了大宗師。


    “啊——!!”


    “啊————!”


    程天風怒吼如狂。


    他擺擺手,讓趕過來的眾人散去。


    他則靜靜守在院外,沒有進去。


    楚致淵腳步放緩,一直觀照著程天風的情形。


    “啊——!”


    “噗!”


    程天風把屋裏的一切都砸得稀巴爛,不理會肩膀處的鮮血洶湧,跑到屋外仰天長嘯。


    忽然噴出一道血箭,軟綿綿倒地。


    莫春雨一閃出現在他身邊,臉色微變,瞬間在他胸口點了數十指,再將他轉身過來又點了數十指。


    程天風麵如金紙,氣若遊絲。


    楚致淵忽然撫掌一笑。


    走火入魔了!


    “世子爺?”郭馳看他忽然笑,不由的問。


    楚致淵嗬嗬笑道:“走,去醉仙樓!”


    “醉仙樓?”


    楚致淵笑道:“祝賀一下!”


    “是。”郭馳也不管是慶賀什麽事,一聽要去醉仙樓便忍不住咧嘴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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