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衍聖公下落不明,我們該去什麽地方接應啊?


    何況我們都不認識衍聖公,總不能逮著一個人就問吧!”


    舒忠義疑惑的問道。


    接到任務,他就懵逼了。


    上戰場殺敵他熟,要到戰場上救人,那就為難他了。


    衍聖公的特殊身份,注定了要被敵人重點追捕。


    如果沒有落入北虜手中,必然是拋棄隊伍,混入難民隊伍中。


    要趕在敵軍主力抵達前,把衍聖公救走,絕非一件易事。


    “沒錯,就是逢人就問。


    最好搞得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尋找衍聖公。


    至於能不能找到人,盡人事,聽天命即可。


    這次出去,不能耽擱太長的時間。


    無論有沒有找到人,七天之內必須迴來。


    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以衍聖公剛烈的性格,定然不堪受辱,此時多半已經殉國。


    能夠找迴幾名聖人後裔,那也是大功一件。”


    聽懂了李牧的暗示,舒忠義被嚇了一跳。


    打著救人的旗號,卻說人家殉了國。


    搞了半天,自家提督就沒準備讓衍聖公活著迴來。


    “大人,請放心!


    末將,定當竭盡全力完成任務。”


    舒忠義當即表明了立場。


    雙方遇上的概率不高,大概率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即便是真遇上了,誅殺的也是北虜探子。


    兵荒馬亂的,死一個衍聖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有北虜背鍋,朝廷根本不會懷疑到勤王大軍頭上。


    李牧要搞死衍聖公,個人恩怨是其次,最主要還是為了打擊北虜。


    活著衍聖公的是國之蛀蟲,死了衍聖公,卻可以變成刺向北虜的利劍。


    衍聖公本身不算什麽,可他卻代表著儒家的顏麵。


    北虜敢輕易殺戮聖人後裔,落入讀書人眼中,比屠戮百姓性質惡劣一萬倍。


    發生了這種事,那些懷念元朝的士紳,也不敢輕易和北虜勾搭。


    一定程度上,能夠遏製人才流入北虜。


    當然,這些是長遠的考慮,短期內的最大好處,在於堅定朝廷抗擊北虜的決心。


    “舒參將,有信心便好。


    戰場上兵貴神速,你先下去準備一下,然後點齊一千兵馬出征。


    我們這一仗是救人,盡量不要和敵人糾纏。


    北虜陸戰無雙,水戰卻是他們的短板。


    倘若中途發生變故,無法及時返迴濟南府,那就直接去渡口處,登船暫避鋒芒。”


    李牧不放心的囑咐道。


    戰場上,意外事件太多了。


    就如同他最初不準備出兵,可是為了利益,還是讓隊伍出去溜達一圈。


    ……


    曲阜,孔府。


    看著奢華的庭院,額爾敦整個人都驚呆了。


    生活環境限製了他的想象力,沒有親眼目睹,根本想不到日子還能這麽過。


    同孔府相比,自家汗國的王宮,都沒有了逼格。


    相比奢華的裝飾,劫掠來的收獲,更是多的嚇人。


    從地窖裏搬出來的金元寶,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大家放心,這些財富所有人都有份,現在最重要的是運迴去。


    趕緊準備箱子,裝車運輸。


    ……”


    注意到士兵們炙熱的眼神,額爾敦急忙下達命令。


    自古財帛動人心,光他麾下這點兒部隊,可震懾不住一眾鬼方人。


    如果不能妥善處理,搞不好他帶的這些人,有可能在半路上被戰死。


    草原上,因為利益翻臉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眼前的這些收獲,隻是這次劫掠的一部分。


    相比留下來的金元寶,孔府一行人逃亡時,攜帶的寶貝更值錢。


    想到了這裏,額爾敦急忙安排親信,向大單於求援。


    理智告訴他,這筆巨額的財富,不是他有資格獨吞的。


    孔家的財富多,不僅僅隻是主脈。


    依附衍聖公的旁係族人,以及下麵的奴仆,都擁有大量的財富。


    可惜他們是外來戶,隻能帶走這些浮財。


    更多的不動產,對他們來說,都隻能過過眼癮。


    短暫的失神後,額爾敦很快恢複了平靜。


    獻上這筆巨額的財富,將功贖罪,他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萬戶,虞朝人有厚葬的習慣,您看……”


    齊格瓦千戶試探性的問道。


    財寶,永遠都不嫌多。


    千年世家的遺產,絕對不止明麵上這些。


    “大單於重視讀書人,我們不能做的太過。


    這種缺德事,讓鬼方人去幹。


    記得做隱蔽一些,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們指使的。”


    額爾敦想了想說道。


    最肥美的肉,被他們給吃了下去。


    一起合夥的鬼方,也不能讓人家白忙活。


    讓他把到手的利益分出去,實在是太過肉疼,那就隻能給他們再找一個財路。


    至於得罪孔家,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


    如果是一清二白的聖人後裔,他絕對不會惦記,怎奈孔家太過富裕。


    對比之前攻破的城池,沒有任何一地的收獲,能夠和曲阜相比。


    哪怕是號稱富甲天下的宗室藩王,同千年世家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萬戶放心,孔家之富,天下人盡皆知。


    隻要下令讓他們自由活動,那群鬼方人就會自己動手。


    您隻要假裝不知道,大單於那邊就能交代過去。”


    齊格瓦當即保證道。


    韃靼一族,同樣不是鐵板一塊。


    有人心懷雄圖大誌,想要成就一番偉業,主張拉攏讀書人。


    但更多的人,都隻是想要南下搶上一筆。


    毫無疑問,有遠大戰略眼光的,終歸隻是極少數。


    包括唿格吉勒單於本人,也隻是想要吞並遼東地區,割據一方當諸侯。


    最多再兼並大虞北方的一些地區。


    圖謀天下,那隻是吸引讀書人加入的一個政治口號。


    光韃靼一族那點兒人口,統治遼東地區,都有些費勁。


    入關爭奪天下,翻車的風險太大。


    大虞尚未崩潰,朝廷擁有的軍事實力,並不比他們弱。


    韃靼高層,暫時還沒有把奪取天下,當成戰略目標。


    ……


    “額爾敦帶兵攻克了曲阜,光繳獲的現銀就有數百萬兩,各類物資更是不計其數。


    眼下他的萬戶損失慘重,無力押運這麽多物資,向汗國求援。


    尼赤勒格,這次就由你帶兵走一趟吧!”


    唿格吉勒單於當即下令道。


    戰利品太多,需要汗國派兵幫忙運輸。


    這樣的求援信,他不介意多來幾封。


    如果不是殲滅舞陽侯所部更加重要,他都想親自帶兵過去。


    按照書信上的說法,孔氏家族富可敵國。


    幹完這一票,比攻占幾座大城的收益都高。


    何況兗州地界上,除了孔家之外,還有赫赫有名的魯王。


    以這兩位為首,下麵還依附著一堆小弟。


    拿了下來,又是一筆不小的收益。


    老大吃肉,小弟們也能跟著喝湯,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大單於,衍聖公身份特殊,聖人後裔的名頭我們有用。


    下麵的人不知輕重,萬一不小心把人給弄死了,那就不好了。


    我看不如書信一封,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額爾敦,免得發生意外。


    不光是衍聖公,其他身份高的官員、宗室,都要盡可能抓活的。


    在撤退的時候,這些身份尊貴之人,能夠令敵人投鼠忌器。


    如果操作得當,虞朝皇帝還要為這些人掏一筆贖金!”


    薩日娜急忙提議道。


    為了治理遼東,他們剛定下了招募大虞讀書人的策略。


    轉頭就把衍聖公給弄死,那就是自討麻煩。


    他們這次過來是為了求財,不是替大虞除害。


    站在韃靼一族的立場上,大虞的蛀蟲越多越好。


    “就按內相的意思辦!


    尼赤勒格,此事就交給你了。


    在曲阜揮師之後,如果方便的話,就聯合鬼方軍隊一起拿下兗州。


    倘若虞軍抵抗激烈,那就放棄兗州府城。


    直接帶上戰利品,向後方進行撤退。


    我們在大虞境內耽擱的時間太久了。


    每拖上一天,草原上發生變故的概率就大上一份。


    虞朝軍隊,也在不斷向這邊匯聚,現在時候撤軍了!”


    唿格吉勒神色凝重的說道。


    外界隻看到了草原聯軍在大虞境內縱橫,誰也無法知道,他這個單於承擔的壓力。


    本質上,這次軍事行動,就是一次戰略冒險。


    無論是大虞朝,還是草原上的敵對勢力,隨便一家抓住了機會,都能令他們損失慘重。


    從目前的情況看,他們暫時是賭贏了。


    可機遇和風險同在,拖的時間長了,還是可能發生變故。


    敵人一旦反應過來,知道了他們內部空虛,留守的部隊可保不住眾多族人。


    如果不是舞陽侯所部危險太大,他都不會帶著主力去濟南。


    ……


    京師。


    “傳令遼東鎮,朕要他們立即向留守的敵軍發起進攻,把他們趕出京師地界!”


    永寧帝冷漠的下令道。


    敵軍的長期圍困,讓他這個皇帝的顏麵掃地。


    濟南大捷之後,北虜主力南下,可城外依舊留駐著一支大軍。


    三萬草原騎兵,硬是牽製住了京中十幾萬大軍不得動彈。


    現在勤王大軍陸續抵達,永寧帝心中漸漸有了底氣。


    不過正麵對抗北虜騎兵的活兒,還是隻有遼東鎮能頂上。


    其餘勤王大軍,更多隻是湊數的。


    他們過來勤王,政治意義大於軍事意義。


    稍微能看的,隻有京營的部隊。


    可惜這支部隊之前分兵南下平叛,在返迴京師途中,遭到敵人設計損失慘重。


    連續戰敗於北虜之手,京營的士氣受到了嚴重影響。


    現在遇到北虜騎兵,官兵們的士氣,先矮上一籌。


    用來守城還行,步兵和騎兵在野戰中遭遇,士氣不振是要吃大虧的。


    “陛下,遼東鎮剛剛抵達京師,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


    此時和敵軍交戰,怕是沒有勝算。”


    兵部尚書萬宇軒開口推脫道。


    這個理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缺乏說服力。


    遼東鎮從出兵到現在,一路上磨蹭了幾個月。


    與其說是過來勤王的,不如說是在郊遊。


    遇到了草原騎兵,雙方也是互不幹涉。


    頂多對峙一下,雙方就沒真打過一仗。


    如果能夠指揮動部隊,萬宇軒也想讓遼東鎮,同北虜打上一仗。


    不求有多少戰績,最少證明他們兵部不是吃素的。


    一直讓勳貴集團專美於前,這會影響皇帝的判斷。


    盡管沒有明說,但永寧帝有意加強都督府權力的意思,他還是能夠感受出來。


    雙重領導的衙門,一家權力增加,必然會擠占另一家的權力。


    作為兵部尚書,萬宇軒自然不能容忍大權旁落。


    可惜遼東鎮的胃口太大,朝廷無法滿足這些軍閥的要求,人家就不願意賣命。


    兵部管不住下麵的軍隊,這種丟臉的事,他自然沒法拿到朝堂上說。


    一旦擺到台麵上,不光遼東督師做到了頭,他這個兵部尚書也要跟著完蛋。


    甚至連文官一家獨大的格局,都不可避免的受到衝擊。


    藩鎮的威脅出現,永寧帝想要鞏固皇權,就唯有大量啟用勳貴。


    盡管大部分勳貴子弟,都是酒囊飯袋,可基數擺在那裏,中人之姿還是不缺的。


    不需要誕生多少名將,隻要能夠按部就班的打呆仗,就超過很多軍中將領。


    “哦!


    從遼東趕往京師,走了小半年時間,他們可真夠辛苦的。


    萬尚書,你準備讓遼東鎮休整多長時間啊?”


    永寧帝嘲諷的說道。


    盡管不知道下麵是怎麽迴事,但遼東鎮的表現,著實無法令他滿意。


    如果不是前期投入的資源太多,沉沒成本太高,他都想另起爐灶重新編練一支精銳。


    “陛下,這就要問鍾大人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知道皇帝生了氣,萬宇軒果斷選擇了甩鍋。


    遼東鎮失控,第一責任人,無疑是遼東督師。


    “陛下,息怒!”


    “最多三天,不兩天!


    隻要兩天時間,遼東鎮就會向敵軍發起進攻……”


    鍾景明故作鎮定的保證道。


    內心深處,他此時已經慌的不行。


    能夠坐上遼東督師的位置,一半靠自己吹牛逼,一半靠金主們砸錢支持。


    前麵的幾場大捷,都是為了粉飾太平,故意捏造出來的。


    一直都龜縮在城中,唯一的反擊手段,就是用火炮和敵軍對射。


    就連斬獲的首級,都是靠晉商牽線,從北虜手中買的。


    畢竟,草原上也有殺伐,北虜也要鎮壓不服自己的反對力量。


    完全沒用的人頭,能夠換成錢,他們自然不會拒絕。


    遼東鎮能夠做大,主要是這些人聽話,積極參與到了走私貿易中。


    派往遼東駐守的其他軍隊,多是前任遼東督師親信,人家的政治主張是:打擊走私貿易,困死北虜。


    為了利益,大家連前任遼東督師都可以構陷,自然不會放過他麾下的部隊。


    鍾景明上任之後,利用手中的職權,很快就把這些部隊送上戰場當了炮灰。


    沒有了絆腳石後,大家都靠著走私貿易大發橫財。


    在這條利益鏈上,所有人都是受益者,唯有大虞朝廷是最大的輸家。


    弄虛作假,終歸是有極限的。


    隨著北虜入寇,原來隱藏的許多問題,一下子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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