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持續了五年之久的夢中相逢,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落下帷幕。“小魚哥哥”四字是謝鶴語的告別詩。


    自那以後,謝鶴語幾乎沒有再做夢,也沒有在夢裏見到過熟悉的麵孔。


    在公交站見到喻聞那次,他是真沒想起來,畢竟小魚哥哥在他記憶中的麵容始終是模糊的,而且五年過去,他連雙魚圖案都記不清了……


    夢境遠比普通的記憶更容易被大腦遺忘。


    直到幫喻聞搬家那次,在電腦上看見熟悉的簡筆畫……塵封的記憶被勾出冰山一角,他迴去後立刻翻找舊物,在校服上找到自己曾經見過喻聞的證據。


    想起這些,意識到喻聞不屬於這個世界,就是件順理成章的事。


    “喻聞,你沒有發覺嗎?你跟這裏的聯係趨近於無,你身邊沒有父母,沒有親緣,即便是孤兒……也不該連前二十多年的經曆都是空白的……”謝鶴語低聲說著。


    喻聞望著天花板,沒有說話。


    這些都是非常明顯的破綻,隻是大家在外工作,又是娛樂圈這種地方,沒有人會蠢到主動問藝人的家庭情況,隻要喻聞不提,就不會有人問。


    可對於謝鶴語這些身邊人而言,隻需稍加留意,就會發現無數個疑點。


    喻聞的來曆就跟篩子似的,到處是漏洞。


    “……你說得對。”喻聞慢吞吞說:“我也沒有對你坦誠,沒資格要求你做到……”


    謝鶴語抱他更緊,“不是這個意思。”


    喻聞說:“這個故事很浪漫,我知道你沒有胡說,如果早一點聽到,我會非常高興,高興到覺得咱們就是天定良緣、天生一對,恨不得現在就拉著你去民政局結婚”


    謝鶴語屏息凝氣,靜待下文。


    “但是”


    果然。


    喻聞說:“謝老師,你心裏有那麽多事,而我看不出分毫端倪,或許以後你難過、失落,隻要你不想,我就不會察覺到。”


    頓了頓,他失望道:“謝老師,你太沉默了,現在才發現,我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了解你。”


    他不喜歡一段隻有對方付出,而自己被動接受的感情。


    不對等的感情,隻會壓得他喘不過氣。


    謝鶴語的敘述是一貫的簡潔,即便是這種時刻,他也沒有試圖以情緒動搖喻聞的理智,隻是就事論事,把事情說清。


    但他三言兩語,喻聞已經覺得心髒砰砰直跳。


    他在謝鶴語古井無波的敘述中,看到麵容尚且青澀的男生,在校服上一筆一劃寫“小魚哥哥”,午後陽光盛大,在他睫毛和側臉跳躍……更早之前,隻點著昏黃台燈的臥室,神色冷峻的男生坐在床頭,用最正經的表情,祈禱一條小魚入夢……


    他無法克製地更喜歡謝老師了,同時也覺得更難過。


    從交往到現在,這麽長的時間……


    謝老師,為什麽連這麽美好的經曆也要三緘其口?


    謝鶴語把臉埋在他肩頭,悶聲道:“我以後多說話……”


    喻聞僵直的上半身終於慢慢鬆弛,他輕輕閉眼,撇嘴說:“沒關係,就這樣吧。”


    跟話多話少沒關係,他隻是不明白這麽簡單一件事,謝鶴語非要瞞著,早一點說,他們說不定早就在一起了,最早聽到表白的時候,他可是擔心自己來去不定給謝鶴語帶來傷害,躊躇了好久呢。


    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躊躇了,先談了再說。


    “……要分手嗎?”謝鶴語靜默半晌,悶悶地問。


    喻聞倏地一睜眼。


    “什麽?”


    謝鶴語摟緊他不撒手,幼稚地說:“我不分。”


    不是……也沒這麽嚴重啊。


    謝鶴語摟得緊,喻聞幾乎動不了,好不容易抬手,想安慰他,忽然又僵在空中。


    喻聞遲疑問:“你……哭了?”


    肩頭衣物有些濕潤,熱意蔓延,他本以為是謝鶴語的唿吸,可仔細感知,應該是液體。


    謝鶴語吸吸鼻子:“沒有。”


    喻聞:“……”


    天殺的,他男朋友怎麽是個哭包啊!


    喻聞想捧起他的臉看看,看酷哥流淚是什麽樣,但謝鶴語抱得死緊,他壓根動彈不得,掙紮幾下,反而越抱越緊。喻聞不由道:“你鬆開,先鬆開……”


    或許聽出他話中的惱火,謝鶴語身形微微一晃,最終在他的催促中,慢慢鬆開了手。


    他後退幾步,靠著樓梯扶手,低垂腦袋,站姿還怪講究的,單手插兜,很有範兒。


    ……就是眼眶紅紅的,睫毛有點濕,絕對剛哭過。


    喻聞本來想笑,看他這樣,又笑不出來。


    “……哭什麽啊。”剛鬧完別扭,喻聞也有點局促,手背在身後把玩著手指,“我沒說要分……就是一件小事……你別瞎想……”


    謝鶴語就上前來吻他。


    雖然沒有明顯的表情,但喻聞說完不分,他湊上來的動作都大膽很多,吻得黏黏糊糊,也敢暗含撩撥之意地去碰他的腰。


    喻聞思索了下。


    謝鶴語新家,地點正確;


    明日休假,時間正確;


    剛吵完,正需要一場深入交流加深感情……反正都正確。


    總結:可以做。


    他挺挺腰,謝鶴語解讀出他的意思,直接抱著他上樓。


    主臥的床榻也鋪好了,隻剩一些雜物紙箱散落在地上,兩人幾乎是砸到床裏。


    喻聞趴在床上,有些暈乎,還不等醒神,滾燙炙熱的身軀覆蓋下來,謝鶴語從後摟著他,一邊吻他泛粉的頸側,一邊摩擦,有下力道大些,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那一聲,特浪。


    喻聞反應過來,從臉紅到脖子,尷尬地把臉埋進被窩。


    謝鶴語捏著他的下巴,把他揪出來,讓他扭著頭接吻。


    這姿勢不太舒服……喻聞沒有著力點,唿吸紊亂,吻得亂七八糟,很快唇邊就濕漉漉的,他不喜歡這樣,不衛生,便想退開。


    謝鶴語放過了他。


    嘴巴得救了,就該遭殃其他地方。


    肩胛骨不知道有什麽好親的,謝鶴語的唇一直流連其上,喻聞先是癢,後來禁不住發抖,關鍵是每抖一下,就會把自己往謝鶴語手裏送。


    他受不了,胡亂道:“難受,你別這麽慢……”


    謝鶴語短暫地退開,拿迴來一片薄薄的東西。


    趁著喻聞還有精力思考,謝鶴語溫存地吻了他會兒,說迴了剛才那個未完的話題。


    他貼著喻聞的耳根,低低說:“我不是故意瞞你,我隻是不想提起這件事……”


    說他膽小也好,說他低劣也罷。


    他是刻意不提起與喻聞來曆有關的牽連,似乎隻要他不提,喻聞就能忘了這件事。


    喻聞眸光有點渙散了,也不知道事後能不能記起兩人的對話。他喘著氣:“為什麽……”


    謝鶴語安靜片刻。


    他說:“我怕你哪天走了。”


    喻聞大腦裏一片霧蒙蒙。


    他暫時沒法思考這句話背後的深意,他在謝鶴語身上,像朵懵懂無知的菟絲子,一邊汲取一邊依附。


    直到某個關頭,謝鶴語緊緊摟住他的腰,一麵兇狠得像要撕碎他,一麵又可憐巴巴地來吻他的嘴唇……


    喻聞想起了這句話。


    這句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話。


    第76章


    謝鶴語沒安全感這件事,喻聞偶爾能察覺到。


    比如他很喜歡喻聞叫他男朋友,很執著於這種對外的名分;比如他從不敢真的惹喻聞生氣,永遠是點到為止;連吃醋也吃得小心翼翼,還得掛著一張冷靜自持的皮,說些有理有據的話,絕不會大動幹戈……


    迴頭想想,謝鶴語在他麵前的沉穩,至少有八成是裝出來的。


    喻聞把臉埋在枕頭裏,慢慢平複著身上的餘韻,激烈過去,思緒清明起來,他站在謝鶴語的角度,試圖把兩人相識相知的經過從頭梳理一遍……


    他想得專注,沒留意謝鶴語的一些小動作。


    冷倒是不冷了,可兩人熱得汗涔涔的,喻聞的蝴蝶骨在燈光下掛著瑩潤色澤,腰臀處覆滿水意,謝鶴語伸出手指,從蝴蝶骨中間緩緩下移,到尾椎骨處停頓,輕輕一摁。


    背上留下一條似有若無,手指劃過的痕跡。


    喻聞:“哼……”


    他沒抬頭,大約是累了,臉頰蹭蹭枕頭,像隻吃飽喝足懶得動的貓咪。


    謝鶴語眸光就漸漸深起來。


    身後的手轉移到腰上時,喻聞下意識去拽枕頭他剛剛一直咬著枕頭,咬得牙酸,好歹沒丟臉丟到底。


    謝鶴語在這種事上延續了一貫體貼的風格,喻聞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要咬枕頭,就由著他咬。


    喻聞以為這次也能如此自在。


    然而剛伸手,枕頭不翼而飛,喻聞慢半拍迴頭望去,謝鶴語拎著枕頭邊緣,居高臨下地注視他。


    那眼神很囂張,喻聞覺得有點挑釁的意味,但男朋友下一秒又俯下身來,嗓音低低地在他耳邊說:“哥哥……不咬枕頭好不好。”


    ……這一聲哥哥叫得喻聞不知所措。


    仔細想來,他是比謝鶴語大一點,叫哥哥也正常,隻是謝老師生性沉著,幾乎沒露過怯,這聲哥哥叫得喻聞很不好意思,感覺自己扭扭捏捏,還不如謝鶴語大方。


    喻聞半扭過身,視線在謝鶴語手中的枕頭流連半晌,一狠心,一咬牙,“那你,那你拿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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