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爸年紀大了,需要私人空間。”


    ……哦。


    喻聞心想,阿叔還怪講究的,這麽大房子,非要一個人住,不嫌空蕩。


    謝鶴語先行去車庫開車,喻聞磨蹭了一會兒,慢悠悠下樓,正好撞上從外麵晨跑迴來的謝嘉林。


    他穿著謝鶴語的男友風衛衣,兩手縮在袖子裏,一晃一晃地下樓,大概還剩四五層台階時,開門聲響起,他以為是謝鶴語,興致勃勃道:“謝老師你看,這袖子好長,我伸直也隻能露出手指尖……”


    謝嘉林肩上搭著塊毛巾,站在玄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四目相對,曬幹了沉默。


    喻聞玩袖子的手咻一下就縮了迴去,拘謹地掐著自己掌心,大腦高速運轉,思考此時該如何解釋。


    “啊呀”他沒想好,謝嘉林卻先說話了,做作地驚叫一聲,摸索著牆麵,滿臉凝重,“不知道為什麽,眼睛好像瞎了,什麽都看不見,真是天降橫禍……”


    喻聞:“……”


    他僵在原地,看著阿叔一步步摸索前進,摸到他身前,精準地拐了個彎,繞過他進了房間。


    謝嘉林這樣的反應,喻聞立刻明白過來,阿叔肯定知道自己昨晚宿在家裏。


    他站在原地當了會兒木頭人。


    沒關係。半晌,他安慰自己,社死而已,等s市爆炸就沒人記得啦。


    哈哈哈怎麽還不引爆s市,網友們不是天天要引爆嗎哈哈哈怎麽不動手呢……


    謝鶴語把車停在大門口,喻聞上車的時候,他發現小喻老師把衛衣的帽子戴上了,鼻梁上還掛了副墨鏡。


    “別問,問就是走高冷路線,開車吧小謝。”喻聞掛著墨鏡,特有氣勢地揮揮手,跟皇帝親臨似的。


    謝鶴語就不說話了,注視他片刻,穩重地迴答:“臣遵旨。”


    車廂內安靜了一會兒。


    半晌,還是喻聞先忍不住,問道:“小謝,昨晚是不是阿叔知道我在家?”


    大臣謝某毫無負罪感:“是啊。”


    墨鏡從鼻梁上滑下來,喻聞幽幽看著他,有一點不爽。


    “為什麽不告訴我?剛剛出門時我碰見阿叔,跟傻了一樣不敢動,你早告訴我,我就能和諧地跟他打招唿,順便想個借口,局麵就不會這麽難堪……”


    謝鶴語剛張口,喻聞就篤定道:“你故意的。”


    謝鶴語:“……”


    冤枉啊,這次是真冤枉。


    他說:“當時告訴你,昨晚你估計就睡不著了……”


    以喻聞的薄臉皮,肯定當時就想開溜,並且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跟他迴家。


    喻聞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把墨鏡推迴原位,下巴微抬,倨傲冷酷地宣布:“你想多了,我現在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我已經不會輕易害羞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是我的新人生信條,網上有句話說得很好,隻要我不覺得社死,社死的就是別人。”


    謝鶴語:“好。”


    喻聞強調:“我的臉會比你還臭,請盡快適應我的成長。”


    謝鶴語:“……嗯。”


    喻聞維持著臭臉信條,一路上都很少說話,偶爾對著鏡子擺弄下墨鏡,覺得自己酷酷的。


    《月亮港》正式開拍,今日是開機典禮,外圍聚集了各家粉絲,喻聞一下車就被粉絲的聲浪淹沒了,下意識摘下墨鏡,懵懵地笑起來。


    ……臭臉信條,崩塌。


    存活時限一個小時。


    封總和邊副總也到場了,看得出來輝騰對這個項目的重視。談話間,兩位老總邀請幾位主演晚上共同參加晚宴,據說宴上有不少圈內人士,主旨就是拓展人脈,拉動資源。


    原先擬邀的是苗導,苗導懶得應酬,就把這事兒推給了他們。


    這種場合利用到位,能給藝人帶來相當不錯的後續資源,所以易茗剛落座,飯還沒吃一口,就被經紀人拖走交際去了。


    喻聞坐在位置上,埋頭啃啃啃。


    晚宴燈光較暗,他挑的又是不起眼的位置,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


    過了會兒,他看向旁邊埋頭扒澳龍的謝鶴語。


    “謝老師。”


    晚宴允許經紀人共同出席,謝鶴語就坐在他旁邊。


    喻聞不喜歡應酬,擺爛是正常的……但他的經紀人怎麽也是這種畫風?


    才談了一天戀愛,就被他同化了?


    喻聞提醒道:“咱們不去跟大佬們聯絡聯絡感情嗎?”


    謝鶴語扒了一隻澳龍,把肉分到他碗裏。


    “誰是大佬?”


    喻聞:“不知道,都是吧。”


    謝鶴語:“不認識。”


    喻聞:“哇哦。”


    哇哦完了他又有點高興,果然這才是星光傳媒的風格,這種鹹魚一樣的經紀人才適合他的氣質。


    封承洲留意到角落裏的兩人,結束談話後,徑直走了過來。


    “喻聞。”他口吻很自然,畢竟合作多次,私底下也有交流,封承洲認為二人算是朋友了。


    而且前幾次,他與楚晗出現矛盾,都是喻聞從中斡旋,上次楚晗說喜歡“釣係”,他忍耐個多月,差點忍不住,還是喻聞及時規勸,告訴他“你若盛開,清風自來”。


    很有道理。


    自那之後,楚晗不僅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偶爾他散發一些求和信號,還會出言陰陽。


    打是親,罵是愛,這是多麽積極的信號!預示著他的愛情即將柳暗花明!


    但今天封承洲不是因私事來的。


    他擺脫應酬,甫一落座,喻聞就道:“楚晗最近在拍戲,我不知道他的動向。”


    封承洲說:“我當然知道他在拍戲。沒問這個,席宿跟你一個公司,你見到他沒?”


    喻聞:“……啊?”


    他根本不知道席宿要來啊。


    謝鶴語低聲說:“我們是臨時定的,席宿早就在邀請名單裏,沒來得及對行程。”


    喻聞:“哦……”


    一個公司的藝人參加同一個宴會,本該一起,但是喻聞是上午臨時被封承洲邀請的,事發突然,不好協調時間。


    他貌似對席宿受邀全然不知情,封承洲神色深沉了些,點頭道:“看來你跟他的關係沒有我想象中親近,也好,不用擔心你夾在中間兩頭為難了。”


    喻聞:“啊?”


    這發展鬼迷日眼,喻聞已經隻能發出一些情緒飽滿的單音節了。


    就連謝鶴語也停住動作,在昏暗的光線中蹙眉看去。


    “今天是我跟他第一次在公眾場合見麵,如果可以,希望能在他露麵前跟他談一談,有什麽要求私下提,公眾麵前不要撕破臉,太難看。”


    他不說,喻聞都快忘了席宿是私生子這迴事。


    這事爆出來後,輝騰集團一直無動於衷,僅僅隻是壓熱搜,不見對“私生子”有任何實質性的措施,兩三個月過去了,就連網友都快忘了這層關係,可豪門圈內貌似沒忘,始終關注著。


    今天這場晚宴,封承洲也是剛知道席宿在受邀之列,挺微妙的,這種以決策層為主的晚宴,竟然會邀請一名沒作品沒底蘊的二線流量。


    這兩名同父異母的兄弟在公眾場合還從沒碰過麵,八成有人故意這麽安排,想看熱鬧。


    “我給了他兩個多月時間,等他開出條件,可他一直沒有聯係我,想必他想要的,我給不起。”封承洲凝重道:“這種定力,說明我這個弟弟城府極深,不容小覷。”


    喻聞:“……”


    謝鶴語:“……”


    “不管如何,這些醜聞不能影響到公司,希望你能牽橋搭線,讓我與他談談,如果他今晚能暫且按下野心,我可以退一步,條件他開。”


    喻聞叼著塊牛排,想吃,又吃不下,腦海裏浮現某個喊著“退退退”的藍毛,又想起封承洲剛說的“城府極深,不容小覷”,實在沒法把這兩玩意兒劃上等號。


    他看向謝鶴語。


    謝鶴語也被這一番評價震懾住了,好半晌才道:“你……看過他的直播嗎?”


    “看過。”封承洲表情更凝重了,“這正是他高明之處,以毫無城府的形象示人,大大降低了我們對他的戒心,可細想這背後的邏輯,他既然讓私家偵探追查我,怎麽會對封家毫無所求?兩個月來按兵不動,隻能說明,他有更大的陰謀在醞釀著。”


    喻聞把牛排咽下去,喝了口水,正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是單純的,圖錢?”


    封承洲恍然:“原來是想要集團的股份。”


    ……他沒有那麽遠大的理想!


    “你沒有生在豪門,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封承洲鬆了鬆領帶,往後靠在椅背上,露出疲憊之色,“他這種人最可怕,當初我封殺過他一次,害得他與公司解約,可那之後,他竟然能在直播間毫無芥蒂地跟我互動,當時他臉上欣喜的表情……連我都差點被騙過了。”


    喻聞開始迴想。


    那次……席宿好像中了十萬塊錢的紅包。


    應該不是裝的,他是真高興。


    “你不是圈內人,不懂。”封承洲淡淡一笑,“你應該懂我吧?謝少爺。”


    謝鶴語表情一空。


    上次覺得眼熟,封承洲就讓人著重調查了一下星光傳媒,一查嚇一跳,這個看起來老破小的公司背後,是高人雲集的豪門謝家。


    他頓時對喻聞升起了敬意,是什麽樣的眼光,能在一水兒經紀公司中挑中背景最牛的一個。


    喻聞,恐怖如斯。


    喻聞緩慢扭頭,看向謝鶴語,眼神詢問:你懂嗎?


    謝鶴語剛吃了顆聖女果,在兩人的注視下,麵無表情咀嚼了一會兒,才說:“我不混圈。”


    封承洲:“……”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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