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同樣的衣服,穿在眼前這位身上,氣質卻完全不同。  別人是黃土高坡,他是器宇軒昂,即使臉上塗滿了油彩,照舊擋不住骨相出色,再加上連掩體都沒法全部遮蓋的大長腿,方方麵麵彰顯了提拔身材的優越性。  “發什麽呆?”架著槍一動不動的男人,忽然發問。  趙林木迴過神,猶豫說:“kin,我有點緊張。”  名為kin的阻擊手,抬手摘了耳麥,沒什麽語氣說:“這不是你第一次出任務。”  “我知道,”趙林木羞愧起來,“可不明白為什麽,我這次好像……預感不太好。”  “你倆聊夠了沒!”蛇牙對著通訊器吼了句,惱火道,“沒聊夠幹脆滾下去聊,冬青你今天話很多啊,信不信我迴去削你?”  被點名的趙林木立馬噤聲,揉了揉耳朵,隊長這嗓門真不是蓋的。  再看向半點不受影響的kin,他豎起大拇指表示佩服,果然有先見之明。  等蛇牙教訓完,kin又將耳麥戴了迴去,迴應先前趙林木說的話:“每次任務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失敗率,最好別抱期待。”  兩人聊天的間隙,萬籟俱寂的欒河道入口,前後駛來了五輛外觀相同的車。  錢曼文手持望遠鏡,屏氣凝神:“兔子在哪輛車上?”  兔子,此次任務的目標代號。  “管他在哪輛車上,老子都要炸,”蛇牙敲敲耳麥,壓低嗓音,“唿叫斑鬣,準備好了嗎?”  一道很沉的聲音迴應他:“嗯。”  “倒數三秒,3……2……1!行動!”  蛇牙下令的同時,巨響炸開,道路中間五輛車燃起了熊熊烈火。  不消片刻,車內人全部被迫下了車。  目標人物出現,趙林木在身旁報點。  kin全神貫注,表情卻顯得過於平靜了。  瞄準鏡裏出現了不少人,他移動狙擊槍,用倍鏡放大,鎖定住其中一人。  那人身穿一塵不染的白襯衫,樣貌斯文年輕,姿態從容,在嚴陣以待的人群中尤為顯眼。  kin嘴角微揚,眼神中隱隱暴露的鮮明殺意,出賣了他風平浪靜的表象。  隨後,他打開了遠程紅外線,直直照入邵攬餘左眼。  趙林木咋舌,被他作死的行為震驚了,這和直接告訴敵人自己位置有什麽區別。  “kin!你他媽腦子壞了發什麽瘋?!”  蛇牙在耳麥裏破口大罵,kin充耳不聞,紅外線虛虛掃過邵攬餘心髒位置,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時,一顆子彈悄然射了出去。  單槍打出,邵攬餘受傷,也很快鎖定了他們的位置。  kin想趁機再來一槍,蛇牙在通訊器中唿叫:“斑鬣!準備再次爆破!錢曼文跟我突進,兔子今天必須死在這!”  “蛇牙!”沉默已久的斑鬣猝不及防喊出了聲,語氣充滿慌亂,“撤退,快撤退!情況有變,附近不止我們,還有一隊人馬!”  “你說什麽?!”蛇牙端槍的動作刹住。  話還沒落地,一架便攜式防空導彈,被人扛在肩上,轟隆一聲,尖刺形的導彈直衝山體而來!  在此期間,kin打出的第二顆子彈,直接被空氣熱浪衝碎,連渣都不剩。  趙林木敏捷爬起,想要去拉kin,後者並不比他慢,撐身直立雙腿,一把扛上狙擊槍:“走!”  錢曼文邊撤退邊叫:“要死了!要死了!!他們哪兒來的導彈?!”  迴答他的,是導彈擊中半山腰,響徹山穀的爆破音。  山上五人同時被衝得向前摔出去,半山腰陡然炸開,山體震動,大量碎石如洪流般滾落,隱有坍塌之象。  邵攬餘等人找到掩體躲避,大幅度動作讓傷口進一步撕裂,肩膀不斷滲出鮮血。  他按住左肩,失血使唇色發白,表情倒一如既往的淡然。  小田又驚又駭,剛才他確實打算反擊山上埋伏的人來著,武器都準備好了,是架輕型追蹤彈,不料卻被那枚導彈搶先一步。  憑空冒出的導彈,讓小田頭皮止不住地發涼,周圍還埋伏了第三波人,來曆不明,且實力不凡。  “先生,怎麽辦……”  終究是缺乏曆練,不夠沉穩,還沒到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小田便已慌了陣腳。  見他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邵攬餘沒有責怪,隻問:“怕死嗎?”  “不怕。”小田迴答很快,“我是怕您……出事。”  邵攬餘用沒受傷的手拍拍他:“放心,死不了。”  老板的安慰並未起到多大作用,小田左看右看,實在看不明白當前的局麵,哪裏能稱得上“放心”兩字。  過了大約十幾分鍾,山體震動才漸漸平緩,滾落的碎石也減少了許多。  兩輛碩大的軍用防彈車,從前方彎道拐了出來,旁若無人地朝中間地帶駛來。  防彈車降速,一個接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跳下,好像事先就清楚邵攬餘等人的藏身地,徑直舉槍呈包圍式靠近。  錢曼文灰頭土臉,最後一個從山間索道滑下,雙腿發軟險些就地癱瘓。  “嚇死我了……還以為這次真的要去見神仙了。”  “那叫閻王,咱們這種人見不了神仙。”  即便處於馬上虛脫的狀態,趙林木也不忘身為語句糾錯師的職責。  錢曼文有點崩潰,不禁懷疑要是等哪天真嗝屁了的時候,冬青還是會提醒他“你應該說我死了而不是我亡了”。  蛇牙摘掉頭盔,拍了拍一腦袋碎石屑,喘著粗氣說:“走,直升機在前麵接應。”  kin用衣服擦幹淨狙擊槍,伸出一隻手,遞到趙林木跟前。  趙林木一把握住,晃晃悠悠站起身,然後將錢曼文也拉了起來。  一行五人,各有各的狼狽,馬不停蹄趕往直升機等待的方向。  ……  “檢查裝備,有缺漏記得上報,受傷的去醫療部,迴去後寫份任務報告,最遲後天交。”  毒刺公司的休整室裏,同以往流程一樣,隊長蛇牙熟練地向隊員們下達指令。  “是!”隊員們齊聲迴道。  蛇牙拍拍手:“原地解散。”  解散的命令一出,錢曼文和趙林木立刻癱在了床上。  “上帝啊!玉皇大帝啊!我此生最恨的就是寫報告,我與報告不共戴天。”錢曼文仰天長嘯。  “每次要寫報告, 我的指甲就會被我啃禿,才長好沒多久呢。”趙林木同樣欲哭無淚。  kin轉著三棱刺刀柄,踢了腳錢曼文小腿。  “之前怎麽不衝上去把兔子斃掉,你就不用寫報告了。”  錢曼文翻白眼:“是,不用寫報告了,我長眠了。”  蛇牙清點好剩餘裝備,一臉愁容:“好好想想怎麽和盧通交代吧,那麽多雇傭金,他估計要活剮了我們。”  錢曼文接話:“左右不過一死,被老板罵死總比被導彈炸死好。”  大家坐在一塊兒,有開玩笑有發愁的,唯獨斑鬣一人,獨自待得遠遠的,神情沉重,好像有什麽心事。  注意到沉默不語的斑鬣,蛇牙正想開口問問,休整室的門讓人用力撞開,發出噪耳的鈍響。  說曹操曹操到,前一刻還在討論話題裏的盧通,此刻出現在了眼前。  怒氣衝衝的模樣,臉黑得跟塊炭似的,平素腦門上那顆閃閃發亮的光頭,今日都黯淡了不少。  錢曼文和趙林木嗖得一下,從休息床上彈起,結結巴巴說:“老、老板好……”  還是蛇牙反應快,湊上前笑著客套:“盧總,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怎麽有空過來?”盧通陰陽怪氣地冷笑,“再不來看看,恐怕你們哪天把我公司搞破產了都不知道!”  聞言,角落的斑鬣臉色更難看了,蛇牙神情也有些尷尬:“這次任務確實”  “行了!”盧通打斷他,粗魯地指著kin,“你!到我辦公室來。”  一通脾氣發完,又怒氣衝衝地走了。  大家麵麵相覷,沒弄明白盧通單獨點名是什麽意思。  蛇牙嚴肅說:“kin,我和你一起去。”  三棱軍刺插進刀鞘,kin麵色自若:“不用,你隻會添麻煩。”  蛇牙:“……”  他闊步朝外走,中途衣袖被人扯住,趙林木麵帶擔憂:“哥……”  kin不輕不重拂開,反手拍了下他後腦勺,帶著安慰的意味,隨即頭也不迴走了。  沒敲門,kin直接進了辦公室。  光頭盧通坐在辦公桌後方,臉色似乎比剛才更差了幾分,抓起桌上物件衝來人砸去。  “你現在越來越狂妄自大!”  kin肩膀偏了偏,巧妙躲開甩來的金屬煙灰缸,語氣新鮮:“怎麽說?”  不知是在裝傻,還是真的對這個“狂妄自大”的評價感到好奇。  盧通氣不打一處來,厲聲譴責:“我訓練了你多久、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心力,才把你培養成如今的狙擊手?你當初怎麽跟我說的,才過幾年就全忘了是嗎!連最基本的東西都能失誤,不能幹就給我滾蛋!”  對於老板的怒罵,kin瞧不出任何反應,好像還笑了一下:“盧總,你消息真靈通。”  他們迴來不到半小時,盧通連現場執行任務的情況都能一清二楚,用“消息靈通”來形容,恐怕還遠遠不夠。  油鹽不進的態度,徹底激怒了盧通,他狠狠一錘桌子,吼出了kin的真名。  “費慎!別忘了你的身份!”  kin也就是費慎,聽見這倆字喊出來的瞬間,表情立刻陰沉下去。  雇傭兵集團裏,所有人用的都是代號和假身份,不僅為了減少麻煩,也為了保護身邊的家人朋友,以免被惡意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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