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見出現在對麵的費慎,費兆興怔愣半秒,臉上出現驚喜交加的表情,失了體態,不顧形象抬腿朝這邊跑。 然而跑到半路,腳邊塵土飛揚,一顆子彈切斷了前進的路,滿含警告的意味。 費兆興急急停下,整個人向前一趔趄,費了老大的勁才穩住身形。 後麵的隨從們及時圍了過來,無需下令,齊刷刷舉槍對準同一個方向,提醒邵攬餘不要輕舉妄動。 費兆興趕忙舉手示意,喊道:“邵先生!我們和平談判,這裏不安全,請您趕緊讓我家孩子迴來!” 費慎心髒陡地捏緊,想跑迴二叔身邊,卻被一隻手攀住了肩膀,雙腿登時無法動彈。 “剛才不急,這會兒怎麽又急了。”邵攬餘說。 費慎偏頭,某人的手近在咫尺,腕上紗布已經拆掉,獨留一道不算淺的咬痕。 邵攬餘留意到他的眼神,淡淡說:“上次沒咬過癮,還想來一口?” 費慎確實有這想法,可是他不敢。 剛才那一槍足以證明,哪怕邵攬餘身邊一個人不帶,在場也沒誰能輕易傷到他。 費慎按捺住衝動,盡量平靜說:“我二叔來了,你的目的應該達到了。” 哪怕猜不出邵攬餘究竟想做什麽,但聯想到對方故意給他看新聞的行為,以及費兆興的意外現身,多半是關於科謨首領選舉方麵的事情。 邵攬餘笑了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自作聰明。” 對麵費兆興為了表明自己的誠意,主動讓身邊人卸了槍,再次懇求:“邵先生,讓我家孩子迴來吧他還小,不經折騰!您別嚇著他!” “費首領,”邊上秦一舟自發開口,揚聲道,“讓您準備的東西呢?” 聞言,費兆興麵上有了幾分猶豫。 短暫的掙紮後,最終還是向旁邊人吩咐了一句,後麵呈上來一個藍色袋子。 他伸手進去,在藍色袋子裏掏了掏,找出一樣類似盒子的東西。 隻是距離太遠,費慎看不清具體是何物。 費兆興手拎盒子,奮力向前一拋,盒子被拋到了雙方中間的位置。 秦一舟立刻上前,撿起東西檢查須臾,然後衝邵攬餘點了點頭。 費慎肩上力道忽然一鬆,後背被人拍了兩下,不輕不重一推。 “去吧。”邵攬餘的聲音在頭頂上方,“祝你能活下來。” 費慎大腦尚未充分反應過來,身體四肢先動了。 他悶頭向前狂奔,身後揚起沙塵,跑到半路,與往迴走的秦一舟擦肩而過,餘光下意識落向他手裏。 秦一舟拿的是透明盒子,盒子被他拎得晃晃悠悠,勉強能看出其中裝的是張證件卡。 費慎身形猛頓,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那是父親的證件! 他立馬轉身迴撲,意圖搶下盒子,卻被秦一舟敏捷避開,緊接著腳下沙土震了震,又是一顆遠程子彈打了過來! “小慎!” 費兆興大驚失色,隻身衝上前把他護進懷裏,匆忙將人往安全的地方帶。 “快離開這!走,迴去!” 隨從保鏢們負責斷後,其餘人急急忙忙朝著防彈車方向走,費慎被護在最中間,腳步踉蹌,沒辦法再原路返迴,隻能迴頭看。 秦一舟走到了邵攬餘身邊,將盒子交給他。 邵攬餘接到手中掂了掂,沒仔細看,直接揣迴兜裏。 而後依然站在原地,目光靜靜投向這邊,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秦一舟和他說了幾句話,邵攬餘但笑不語,視線始終鎖定在費慎身上。 周遭光線忽然明朗了起來,太陽擠出雲層,體感溫度迅速上升,高強度紫外線烤得人焦躁萬分。 荒蕪的無人區地帶,沙土紛揚,陽光刺眼,熱風中裹滿了腐臭枯朽的氣息。 費慎相隔百米的距離,依稀與邵攬餘對上了眼神。 方向越來越遠,身影開始模糊,那個曾經差點將他置之死地的人,淡淡對自己笑著,無聲說了句 祝你好運。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進入成年劇情,前麵沒解答的疑問和埋下的坑,以後會一個個填的,不急哈第二卷 第二枝茶靡第7章 獵殺目標 “新代154年9月12日下午16:30,科謨首領費兆興因突發身體不適,緊急送往醫療基地進行搶救。13日上午八點,情況趨於穩定,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修養一周後病情再度複發,有進一步惡化的趨勢,轉院至療養中心進行秘密治療,期間拒絕見客,工作相關事宜全權交由副首領主持……” 房間沒開燈,窗簾也一並拉上,四周寂然無聲,唯有屋中央的虛擬屏持續發出噪音。 屏幕上的畫麵是幾段拚接起來的視頻,拍攝得不太穩定,轉場迅速,視覺上頗顯混亂,不過結合錄音來看,要了解到其中的關鍵信息也不難。 邵攬餘半躺在沙發上,闔著雙眼,似乎正處於熟睡當中。 虛擬屏投射的黯淡光芒,使他臉周浮上一層透明光暈,修飾出線條流暢的臉型輪廓。 偏薄的嘴唇略微泛白,眉眼間透著疲憊,被那層不算明亮的光一照,倒顯得更沒血色,好像累極了。 視頻重複播放,到了第四遍,有隻手虛虛一抬,關掉了播放器。 邵攬餘緩慢掀眼,殘餘的光源裏,眼神並未如想象中那般倦怠,反而十分清明。 他沒有急著坐起,放鬆了身體躺得自在,一臉沉思的表情,摸不清在想些什麽。 叮地一聲,明光來得突然。 天花板鑲嵌的大燈打開,整間房立刻無比亮堂,邵攬餘瞳孔一縮,反射性閉了眼。 “老大呢?老大在嗎?快讓我見見他,我這相思病都快犯了。” 一陣咋咋唿唿的動靜闖入耳內,秦一舟手持小型立體通訊器,步伐穩健地出現,將通訊器衝邵攬餘麵前一懟。 “老大,有人吵著要” 話語戛然而止,秦一舟看見沙發上斜躺的邵攬餘,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自己似乎……打擾到老板休息了?而且剛才也沒敲門。 秦一舟頓時心虛得想溜,但顯然來不及了,邵攬餘快速適應好光線亮度,抬眼問:“什麽事?” “那個……”秦一舟清清嗓,自發忽略掉剛才大不敬的行為,解釋說,“何潭說要見您。” 無需他多費口舌,通訊器自帶的4d成像儀開啟,房間內多了一個“人”。 何潭衣衫襤褸,整個人看上去灰撲撲的,兩條褲腿破了好幾個洞,腳上草編的鞋也沾滿了泥土,活像是外邊逃難要飯的。 他抓了抓頭發裏亂七八糟的泥,語氣抓狂:“老大、老板、老爹!我叫您爹了成麽?您就讓我迴來吧,看看我這過得都是什麽非人的日子。” 越說越辛酸,何潭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拎著衣服作勢擦眼角,眼下立刻多了一道黑痕,滿臉的髒汙叫人不忍直視,原本俊朗的五官被遮蓋得嚴嚴實實。 “過不下去、真過不下去。”他擺擺手,滄桑歎氣,“這兒的日子苦就算了,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是熬不住主要我想念柏蘇啊,想念柏蘇的兄弟們,想念舟哥,更重要的是,我想您啊!老大,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過去幾百幾千個秋了,您就體諒體諒我的相思之苦吧。” 何潭要死要活的耍寶,衝眼前倆人大倒苦水,像是再多待一秒就能要了他的命。 邵攬餘不緊不慢撐身坐起,喝了口水問:“謝掩風呢?” “他死了!”何潭沒好氣說,“被我一槍崩了,死得很有歸屬。” 秦一舟忍不住插嘴:“那你這相思之苦找誰解去?一個人更寂寞了。” 何潭瞪著眼:“那正好,幹脆讓老大把你也發配過來,我特別想你呢。” 秦一舟禮貌笑笑,不吭聲了。 邵攬餘潤完嗓子,心領神會道:“說吧,這迴又怎麽了?” 何潭立馬不客氣打小報告:“謝掩風那小子,平日裏狼心狗肺我勉強忍了,現在倒好,蹬鼻子上臉越來越變本加厲!居然騙我遙奶奶家掉了頭豬,讓我幫忙去找,更過分的是中途偷襲我,害得老子摔進了糞池!那他媽是糞池啊!” 何潭一肚子怨氣,煩得又想掏槍崩人。 他已經搓了好幾遍澡,可還是能聞見那股可怕的味兒,快要被折磨瘋了。 秦一舟嫌棄地後退一步,被何潭瞧見,趕緊給自己澄清:“我洗幹淨了!從來沒這麽幹淨過,隻不過挖土又弄髒了,你別給我一副那破表情啊,小心我迴來揍你。” 興許是被“糞池”倆字震住了,邵攬餘半晌沒發言。 三年前,他將何潭和謝掩風打包扔去了邊境,上千個日日夜夜下來,這倆確實吃了不少苦。尤其是何潭,在何家嬌生慣養出來的一身傲氣,已經磨得丁點不剩。 他沒謝掩風心思那麽重,不懂什麽彎彎繞繞,腸子比鳥還直,待在邊境三年,養豬、種田、鋤地什麽都幹過,隻差沒睡豬圈了。 剛去的時候,那邊通訊設備不行,很難聯係上柏蘇,他覺得自己馬上要得抑鬱症了。現在終於能聯係了,幾乎每月都要打迴來訴苦,順帶痛斥唯一的難兄難弟謝掩風,是個泯滅人性的懷種,心思不正卑鄙無恥,每日盡變著法折騰他。 “要不是遙奶奶攔著,我早一槍解決了他……” 何潭自顧自念叨半天,發現對麵許久沒出聲,還以為是自己太吵,惹得老大不耐煩了,剛想說點別的什麽緩和一下,邵攬餘悠悠開了口。 “再過一個月,你想迴就迴吧,讓謝掩風自己待在那。” 喜訊來得猝不及防,何潭生怕自己聽錯了,再三確認:“什麽什麽?您再說一遍,我剛沒聽清。” 邵攬餘笑笑,秦一舟在旁邊補充:“老大說,你下個月就能迴家了,馬上就能做迴你的何家大少爺了,開不開心?” 何潭愣是發了半分鍾呆,欣喜若狂激動得差點蹦起來,連連點頭。 “我就知道!老大你果然會心疼我,行行行,別說一個月,就算是還有半年,我也會好好幹的,我現在就去幹活!” 他高興壞了,手忙腳亂關掉通訊。 立體畫麵閃了閃,身影消失前兩秒,在何潭喜慶的哼歌聲中,夾雜了一道冷鬱的嗓子。 “何潭,過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