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太子受的是內傷,繼續休養為上。隻需太子妃一個人過來就行了。何況她也不是每天來朕這邊,偶爾朕叫到她的時候,表一表孝心,還是需要的。」


    孝字任何時候都是第一位。見太子似要反對,魏紫吾擔心皇帝借機給他扣帽子,立即道:「父皇說的是。大哥大嫂他們此前都侍過疾,兒臣代太子侍疾也是該的。」


    皇帝這才滿意點點頭,又對幾位皇子道:「在朕腿疾未愈期間,若非十萬火急,你們有事便與蕭聞德和賀雲棋先議著。」雖然太子已能下地走動。但皇帝分毫沒有提讓太子監國的事,反說太子內傷受得重,讓太子繼續休養。意思是他自己能夠如以往一般處理政務,哪怕是現在腿腳不便,也能在床榻上解決。


    提到賀雲棋,皇帝又道:「朕方才已下詔,將賀雲棋提擢為左丞相。」


    這賀冠棋原是戶部尚書,成績與資曆倒也是足夠,不過,從前有重要人事任免,皇帝都會知會太子一二,這次卻是單獨就決定。可見皇帝準備加強集權,且在麵上也不打算再顧忌太子。


    皇帝的言行表達出的意思,魏紫吾、顧見緒和顧見毓都看懂了,皆是眼神各異。


    太子本人並沒有什麽不悅神色,連語調都是分外的平和,漫不經心道:「也好。兒臣亦覺得自己尚需休養,現下就有些不適,還請太子妃先送兒臣迴去。」他朝魏紫吾伸出手。


    魏紫吾看了看太子,覺得他人的確是不大舒服的樣子,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道:「你怎麽了?殿下。是哪裏不舒服?」


    「婼婼,我頭有點暈。」顧見邃看著她,頗有些有氣無力。


    魏紫吾趕緊改為扶住他的手臂,讓他可以搭力在自己身上,帶著微微著急,低低道:「殿下總是愛逞強,我就說你該再多躺躺的,你還不聽我的。」


    魏紫吾聲音雖低,但這裏的都是武藝高強之人,耳聰目明過於常人,自然都將她的嗔怪聽得清楚。


    皇帝感覺是一記鐵拳落在棉花上,心中尤為不快,卻又不能對身體不適的太子嗬斥,臉色頗為難看。顧見緒和顧見毓看目光投向今天格外柔弱,不得不依靠著魏紫吾站立以緩和暈厥的太子,更是麵色森冷。


    顧見緒和顧見毓正欲上前「幫幫」太子,顧見邃已笑了笑,道:「好,我聽婼婼的,迴去便多躺著。」又道:「那父皇,兒臣先迴去休息了。」


    皇帝心下冷笑地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魏紫吾剛轉身,就遇到了蕭聞德和新任的左相賀雲棋。她扶著顧見邃走得慢,剛走到殿外,又有內侍急急要見顧見緒。


    皇帝允了內侍入內,便聽那個稟報道:「殿下,王妃先前喊腹痛,才叫太醫的一會兒功夫,太醫去診,已經小產了。」


    蕭聞德聽到蕭令拂遭遇小產之事,自然是滿麵悲痛。顧見緒也露出愁色,似十分傷痛,道:「父皇,那兒臣亦先迴去看看王妃。」


    皇帝自是應允顧見緒了,還命人備了幾樣東西給蕭令拂送過去,以表慰問。


    太子才說了身體不適,魏紫吾當然不可能現在去探別人的病,夫妻倆便自己先迴了掌玉殿。


    太子和顧見緒都離開,皇帝摒退留下來的賀雲棋等人,看向顧見毓,道:「毓兒,你的兩個哥哥都不相信朕,難道你亦是如此作想?」


    顧見毓淡淡道:「兒臣隻是好奇老二來做什麽,跟過來看看。」


    皇帝便沒有再多說此事,而是道:「今日你也看到了,魏紫吾是如何待太子的,朕現在擔心,這樣的女人以後若留在你身邊,會不會對你不利。」若是魏紫吾心裏有了太子,再跟著顧見毓,那有一定的危險了。誠然顧見毓比魏紫吾強悍得多,但同床共枕的,他又喜歡魏紫吾,總會有放鬆了警惕的時候。


    顧見毓扯了扯嘴角,道:「魏紫吾是個誰對她好,就會同樣以待的人。她如此待太子,隻能說明太子現在待她還不錯……」


    連皇帝都錯愕了一下,顧見毓居然肯定了太子的一部分。這一瞬連他也有些看不懂這個兒子的想法。


    顧見毓接著道:「但是,太子未必會一直待她好。」


    皇帝聽到這句話才笑了笑,道:「你自己有打算就行。男人絕不能被女人捂著眼睛走。」皇帝先前憂心的,就是顧見毓太在意魏紫吾,反倒成了對方的裙下之臣,被一介女子所控製。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顧見邃與魏紫吾已乘坐軟轎,迴到掌玉殿。


    她將太子小心地扶到躺椅坐著,讓石冬誠過來為他把了脈,石冬誠說沒有大礙,隻需靜養。魏紫吾才放心了一些。


    她這時就聽顧見邃聲音冷漠道:「婼婼,以後父皇再召你侍疾,我陪你一起去。他需要兒女伺候,我來伺候便是。要你一個人麵對他,沒有這樣的道理。我也不放心。」


    窮人家的兒媳照顧染疾的公爹是很尋常的事,因為缺人手。但富貴人家,尤其是皇家這種侍者如雲的地方,哪裏有皇帝公爹撇開兒子,強命兒媳一個人侍疾的。


    若是發生這種情況,要麽是這個皇帝公爹想拿兒媳籌謀兒子什麽,要麽是……如以前某朝的一位皇帝那般,是瞧上了兒媳美色,想從兒子手裏奪過來據為己有。


    何況,太子本身就是個占有欲強的,他的女人就隻能照顧他,怎麽可能去照顧別的男人。哪怕那是他的父親。


    魏紫吾道:「好。」她那時答應,也是為了避免太子父子倆當場爭吵。以後皇帝再叫她,她再尋借口便是了。


    她當然也知道皇帝不懷好意,魏紫吾本就對皇帝既懼且厭,現在見皇帝對太子如此薄情,就更是厭惡對方。


    魏紫吾又道:「殿下要不要再去床上躺會兒?」


    顧見邃現在是最怕聽這個「躺」字了,魏紫吾又不陪他躺,讓一個能走能動的人總躺著,簡直是難熬。就說:「今日天氣不錯,去後院走走吧。」


    總躺在床上對身體也不好,魏紫吾同意了,陪著太子去了後院。


    東宮的後院花木秀美,走到深處,有幾株晚熟的葫蘆棗,沉甸甸的,有些紅得淨透,有些青中帶紅,光潔油亮,棗香四溢。


    魏紫吾便問:「殿下想不想吃棗子?我去打些,洗給你吃。」


    顧見邃看看魏紫吾那想要在他麵前一展身手的模樣,笑了笑,自然是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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