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衣趕往前門的時候,孟嶽峙已經大開中門將楚琮迎了進來。孟氏父女恭敬地將這位尊貴的南楚睿王迎入中廳。


    楚琮命手下抬上來幾箱謝禮,熱情而又懇切地向孟氏父女表達了謝意。


    賓主正敘著話,宮裏派人前來宣旨。孟家人趕緊擺設香案,迎接聖旨。


    聖旨誇讚了孟雲逸舍身救人,保護南楚尊貴使臣安全的行為,並賞賜了一眾金珠珍寶。


    宣旨太監走後,楚琮與孟嶽峙談了一會東昊和南楚的風土民情,便順勢談起了兩國的政局。


    平日裏作為軍方重臣的孟嶽峙並不方便與楚琮這樣的他國皇族私下接觸。但是今日借著感謝救命之恩的由頭,楚琮拜訪了定遠侯府,向這位東昊重臣示了好,探了口風。


    對缺乏本國軍方力量支持的睿王一係來說,此次楚琮特意借賀壽的名義親自出訪東昊,也是為了與東昊上下拉近關係,多爭取這個鄰國實質上的支持。


    楚琮在侯府不便久留,談了一會之後,便起身告辭。


    孟氏父女將楚琮送至門口,楚琮的車駕已經候在那裏。楚琮親近又不過分熱情地告辭後,正打算上車,忽然聽見旁邊一連串的肚子叫聲響起。雲衣霞生雙頰,窘得恨不得鑽進地裏去。


    楚琮仿似沒聽見,保持著淡定的神色,眼裏卻忍不住帶了點笑意。


    對一直生活在勾心鬥角、虛情假意的環境裏的楚琮來說,這個勇敢聰明、偏偏又很嬌憨可愛、天真率直的小兄弟就像一股清流一般,很是討楚琮喜歡。


    楚琮眸光一轉,對雲衣溫言道:“小王初來東都,對東都有哪些好吃、好玩、有趣的地方不甚了解。雲逸賢弟若是方便,可否帶小王逛逛東都?”


    雲衣心中雀躍,拿眼去瞧孟嶽峙。


    孟嶽峙想了想,自己不方便與那睿王有過多來往。雲衣隻是個皇家伴讀,且對睿王有救命之恩,讓雲衣去陪六皇子,倒也說得通,問題不大。於是便允了。


    楚琮向孟嶽峙告辭後,帶著雲衣上了馬車。


    上了車後,楚琮微笑著說:“我今日起得早,現時已有些餓了。雲逸久居東都,可知哪家酒樓的菜肴最是可口地道?”


    雲衣向楚琮推薦了醉白樓,楚琮便使禦者往醉白樓行去。


    楚琮笑著對雲衣說:“我與雲逸在上元佳節芸芸眾生中相遇,已是有緣。後又得雲逸舍身相救,更是有恩有義。雲逸若不嫌棄,你我私底下兄弟相稱如何?”


    雲衣扭捏說:“睿王殿下如此尊貴,雲逸與殿下宛若雲泥之別,譬如皓月同螢火,怎敢兄弟相稱。”


    楚琮握住雲衣的手正想說話,心下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怎麽雲逸的手這麽纖小,就像女子的手一般。


    他沒有細思下去,隻是親熱又懇切地說:“雲逸這麽說就見外了。我的性命都是雲逸救的,區區虛名算什麽。何況雲逸乃堂堂定遠侯之子,將來是要承襲爵位的,定遠侯乃昊國柱石,身份又何曾低了。”


    雲衣被楚琮握住手,身子一顫,直覺地想抽迴手來,又想起現在是男子身份,怕顯得小家子氣,忍了忍便沒動,那臉便又是紅了,手心裏暗暗沁出汗來。麵上卻不願意露怯,僵著脖子故意粗聲說:“如此雲逸就不客氣了。”


    楚琮眼見這個長相漂亮的小兄弟動不動就臉紅,覺著很是有趣。隻是越看越像姑娘家,楚琮疑竇暗生。他不知道,孟雲衣向來臉皮厚,似在他麵前這般容易害羞的情況,卻是少見。


    兩人到了醉白樓,楚琮請熟悉情況的雲衣點菜。


    待雲衣點完菜,小二上了茶水後,楚琮說:“敬宗賢弟是你的朋友吧?還有慶國公府的那位公子,以及敬宗賢弟的妹妹,你看要不要將他們也一起叫來。昨日匆匆與敬宗賢弟談了兩句,覺得他是個胸有丘壑的才子,我也想好好認識一下。雲逸你看方便否?”


    孟雲衣想起薑洇墨的告誡,心中一虛,怕見他們,說:“昨日出了這麽大的狀況,有很多事需要善後,他們很忙的,估計今日沒空。改日再約吧,改日再約。”


    看雲衣的神色,楚琮並未堅持,隻在暗中繼續觀察雲衣。


    楚琮是見慣各種場麵的人,察言觀色、能說會道、長袖善舞,兼且學識豐富,博聞廣識。一頓飯吃下來,把雲衣哄得喜笑顏開,心悅誠服。


    因著雲衣有傷在身,楚琮沒有令店家上酒。不然的話,孟雲衣三杯黃湯下肚,怕不跟楚琮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不過,麵對楚琮如此美色,喝多的孟雲衣會不會色令智昏,非禮楚琮,也是難說之事。若真如此,可要丟大臉。


    飯畢,孟雲衣帶著楚琮去了東都最清雅的妙音坊。


    妙音坊是家清倌坊,以曲目時新,善歌的伶人多,環境清幽雅致出名。


    妙音坊的頭牌是若羽姑娘,有“若羽一曲,繞梁三日”的美名,不光在東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整個東昊,聽說過她名聲的都為數不少。


    盡管若羽姑娘不好見,但聽說是尊貴的南楚睿王來訪,媽媽還是緊趕著安排若羽出來待客。


    二人在妙音坊最雅致的聆泉軒坐著聽若羽彈琴唱曲。


    春寒料峭,聆泉軒四周掛滿了厚厚的棉窗簾,點著旺旺的火盆,室內暖意融融。


    由於炭火燒得熱,雲衣不光將厚厚的大氅脫掉,把夾棉比甲也一起脫掉了,隻剩一件夾薄棉的蘇繡白錦袍。


    冬日衣服穿得多,雲衣便隻是束xiong,不墊肚子了。這時候把厚的外衣都脫掉,xiong部便隱約現了點輪廓出來。由於頭發被燒掉了一綹,那綹頭發便束不起來,垂在臉頰一側,平添了一些嫵媚。


    楚琮看了看雲衣的身形,再仔細看看雲衣的喉嚨,沒說話。


    若羽年方二十,正是剛剛成熟,尚未完全褪去少女的清新,又兼有成熟女人嫵媚風姿的時候,嬌美得如同一朵開到正好的鮮花。若羽素手撫琴,琴音清越。一段撥彈後,若羽歌聲響起,清靈通透,柔婉動人。一曲即罷,餘音嫋嫋。


    楚琮一直半闔著眼仔細傾聽,手指有節奏地輕點桌麵,麵露讚賞。


    若羽演唱完畢,楚琮喝了聲彩,卻見雲衣還沉浸在先前的歌曲中沒迴過神,被楚琮驚醒才跟著喝彩。


    雲衣愛聽音樂。即便是以她定遠侯之子的身份,也不是能經常聽得到若羽的歌聲的,更何況是在包間裏隻唱給他們兩個人聽這麽好的待遇。雲衣聽得很是入迷。


    楚琮是皇貴妃李覓之子,而李覓是作為南楚文人之首的左相李逸夫之女,姿容絕代,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未嫁時便有南楚第一美人之稱。楚琮肖母,不但長相出眾,也繼承了其母的才華。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若羽彈了幾首曲子後,楚琮聽得興起,便也技癢。問若羽借了琴過來,試了幾個音,便彈奏起來。


    隻見他信手撥弦,輕攏慢拈。琴音初時如花間鶯語、泉水幽咽,柔情切切,百迴千轉;後又弦音一變,高亢若金鐵之聲,洋洋兮若江河,峨峨兮若泰山,氣勢磅礴,震人心魄。


    雲衣沒想到楚琮的琴技竟高超如斯,聽得目瞪口呆。


    楚琮略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如鴉羽一般略遮了那星子般的眼睛,皮膚透著如玉的光澤,鼻梁挺直,薄唇好看地抿著。他就這麽挺拔地坐著,手勢優雅舒展,從容自若地彈著琴,那樣子美得就像一幅畫。


    雲衣聽著看著,仿佛心神被吸了進去,渾然忘了時光流逝,鬥轉星移。


    琴音已收,雲衣卻還沒迴過神來。


    楚琮深深看了她一眼,揮手示意若羽退下。


    琴音再起,卻是換了首曲子。隻聽得渾厚磁性的男聲在室內響起: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楚琮琴彈得好,歌也不遑多讓。一曲《鳳求凰》聽得雲衣時而心動,時而憂傷,柔腸百結,是哪位幸運的女子能讓六皇子牽掛思念呢,是遠在南楚的六皇妃麽?明明知道不可以,一顆芳心卻忍不住一陷再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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