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中燈火通明,可是金若棠知道這金府之中已經沒有了以往的和諧氣氛,父親一直居住在風杞安的府中,風杞安也盡力為金台掩護著,以至於現在都沒有人發現金台不在府中。


    她恍然間明白了金台之前說的話,他說過他來到京都不僅僅是為了她,更為他自己。


    從前不懂這句話的道理,如今隱隱有些明白,這盛世之下的腐敗早就爛在了京都的人心之中,掀開這腐朽的軀殼,裏麵都是一些吸食人血人肉的跗骨之蛆。


    人人都有抱負,也有報複。


    不論這盛世是不是他們所想要的,他們都將為了自己的欲望驅使前進並且樂此不疲,沿途風景已經成為不了喚醒他們的契機,唯獨失敗才能讓他們清醒過來。


    好好看一看這過往的風景,是鮮血和血淚造就的逞強,是孩子們的哭喊聲,是婦女絕望的等待,是那些文人誌士看不見盡頭的黑暗,是心存善念的人等不來的黎明。


    荊棘和玫瑰。


    權利與欲望。


    死亡和自由。


    愛人與被愛。


    種種交織在一起,交織成一張將所有人籠罩其中的大網,每一個人都成為了網格上的棋子,動彈不得卻依舊向往網外的生活,她和左時越何嚐不是這張網上的人呢?


    她一直都知曉左時越的抱負,而他們都不懂得她所想要的,這盛世天下不是,這功高蓋主不是,這肆意妄為不是,這陰謀詭譎更加不是。


    她這一生所求的,隻有左時越一人。


    而已。


    僅此而已。


    她不貪心,可是這般想這似乎又有些貪心了,左時越的內心不隻是一個她,也就注定了她的內心也不隻是一個左時越。


    “小姐?”清影看著金若棠在燈火搖曳下的笑容,看著有些滲人,不過她眼中並無害怕,其中隻有擔憂和自責,“小姐,今晚好好休息,奴婢明天早上給小姐準備好早飯。”


    “嗯,迴去休息吧。”


    一時之間竟然不曉得這偌大的京都到底哪裏才是真實的,虛幻和真實交織在一起,過往的記憶似乎都出現了偏差。


    自從與左時越在一起之後,她鮮少做夢,做的夢大多是一些尋常夢境,而今晚不太一樣,她又看見了左時越身死的那一天。


    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他們的身上,箭矢逐漸清晰,她還是沒等攔住那箭矢,箭矢入肉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她能從左時越清明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驚慌失措的樣子。


    真是醜啊。


    無能為力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她再一次失去了左時越。


    畫麵一轉,又是熟悉的靈堂,左家人難得在京都聚集的如此齊全,沒有責怪和謾罵,大家都靜靜地看著左時越的牌位,他永遠的走,走的是一條無法迴頭的路。


    其實金若棠想過,那時候她如果自撞棺材的話,是不是後半生心裏能安寧一些,可是她知道她做不到,腳就像是黏在了地上,眼淚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樣,若不是眼眶通紅,怕是那些人都以為自己薄情寡義了。


    思緒翻飛,外麵的雨下的有些大了,從左時越下葬之後她就格外的討厭雨季,又或許她隻是在討厭自己。


    平凡的後半生,與那些權勢毫無交集地過活著,父親母親依舊恩愛,哥哥們都娶妻生子,而她隔絕了外麵的一切,獨自生活在外麵的院子中,她不缺錢,從來不缺錢。


    隻是有點寂寞。


    再無人為她摘下海棠花,也再無人替她簪在鬢邊了。


    心中遺憾頗多,要不然也不會有老來還願一腳踩空,再次重生的事情了。


    金若棠醒來抱著自己的雙腿,將自己蜷縮起來,外麵又在下雨,嘩啦啦的,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麽小雨。一場大夢,叫她有些恍惚,不知道這是真的夢還是前世的記憶。


    或許那真的隻是一場夢,左時越從未被箭矢殺死,而她也不曾孤獨終老。


    那就是夢吧,如果現在的這一切是夢呢?她在夢中與那些人交織,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死,這世上本無佛陀,哪裏能渡世人脫離苦海呢?


    如果這些都是一場夢。


    金若棠似是受到了蠱惑般,赤腳踩在地上走向院子,雨滴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身上,觸感真實無比,可她卻覺得虛幻的不像是真實。


    如果現在也是夢呢?


    金若棠閉眼感受著周圍的一切,唿吸吞吐之間,腹部隱隱發熱,她毫無知覺。


    雨越下越大,將熟睡之中的清影吵醒,她推開門便瞧見自家小姐站在雨中,一動不動毫無反應,她第一時間找到了雨傘衝進雨中。


    額頭上的雨不見了。


    金若棠緩緩睜開眼睛,映入清影一張焦急的臉:“小姐,你心中若是苦悶,奴婢雖然愚鈍,但是小姐說的,奴婢都會聽。”


    金若棠扯了扯嘴角:“我說我隻是想要淋雨,你信嗎?”


    清影也不說自己信還是不信,直接將傘扔在地上:“小姐若是想要淋雨,那奴婢陪著小姐一起淋雨。”


    金若棠也沒阻止清影的舉動,習武之人什麽天氣都不會放棄習武的時辰,這雨未必能擊垮她們,真正擊垮人的是人心啊,是難以預測卻又為之心動的人心啊。


    “清影,我是不是一個好人?”


    “小姐對於奴婢來說,就是好人。”


    金若棠嘴角噙著一抹笑,雙手張開,就在此刻,雨奇跡般停下來了,夜晚的天上宛若被洗禮了一遍,沒有星星卻格外的明亮。


    “我從來不是什麽好人,我想當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一個隻為左時越瘋的瘋子。


    瘋子的保護範圍很小,隻能容得下她的親近之人和她所想親近之人。


    正如風杞川說過的,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他們就怎麽會曉得這世上不會有所謂的變數,而這個變數不能是她呢?


    一個被看在眼中的深閨怨婦,終究會成為他們眼中的星辰高高地掛在天上,受到他們的敬仰和畏懼,這一刻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在迷茫和彷徨。


    這一瞬間,她便明白了。


    過去的種種都已經消散於過於,從這一刻開始她隻屬於她自己的心。


    隻屬於她自己。


    一個屬於金若棠的時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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