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霍奕辰說出了當初自己做那個決定的原因。天知道,他同意放棄那個孩子的時候,心裏是受著怎麽樣的淩遲之痛。天知道,他抱著那一瓶子消逝了生命的血水到天亮是什麽滋味。城郊的墓地裏,為一瓶血水買了墓地安葬的,或許隻有霍奕辰一人。


    顧顏兮喉頭堵得厲害,眼底布滿水汽,唇角卻是帶著笑的。


    原來自己在霍奕辰的心中這麽重,重過他的骨肉,重過他的弟弟。


    將臉埋在霍奕辰的胸口,感受著霍奕辰有力的心跳,有力的臂膀,知道今天來榆林別墅的決定是對的。


    敲門聲傳來,兩人鬆開,霍奕辰去開門。


    張嫂端著兩杯粉紅色的西瓜汁和一些水果進來,顧顏兮上前接過:“謝謝張嫂。”


    張嫂抿抿嘴唇,小聲:“先生,二少爺……走了。”


    霍奕辰晦澀道:“走就走吧,他不是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張嫂點頭,下樓去收拾。


    顧顏兮將西瓜汁和水果放到窗邊小圓桌上,喝一口涼涼的西瓜汁,心頭平複不少。


    霍奕辰關好門也過來桌邊的藤椅坐下,手在大腿上鬆開,蜷起,蜷起,鬆開好幾次,最後道:“秦風將蘇亞的事都跟你說了,你怎麽想的。”


    顧顏兮從霍奕辰嘴裏聽到‘蘇亞’這兩個字,握著杯子的手下意識縮了一下,頓了頓才說道:“秦風給我說出你和蘇亞的事後,我第一個反應是,當初你找上我,說要娶我,是因為我和她有著相似的眼睛吧。”


    霍奕辰瞳孔猛地加深:“你怎麽知道你和蘇亞有著相似的眼睛?”


    “我們見過,前幾天在酒店。就我們住的那個酒店。她拖著行李箱來酒店,在大堂遇見的。”顧顏兮實話實說。


    霍奕辰放在大腿上的手猛地蜷緊,臉色也變了幾變。蘇亞,你迴來了,你居然迴來了……


    顧顏兮以為霍奕辰將那個女人放下了。但是現在看著他繃緊的下巴和僵硬的表情,怎麽感覺蘇亞還在他心裏。如果是那樣,那他對自己又為什麽那麽好。是感情的一個替代,還是真的發自內心?


    顧顏兮麵色不動,手從桌子上拿下去,也慢慢縮緊。


    好一會兒,霍奕辰才緩了一下說道:“既然秦風將我跟蘇亞的事都跟你說了,那我就沒有什麽好說的。我現在想和你說的是,秦風有一個事沒有跟你說實話,是他替我背了鍋。”


    顧顏兮瞬間明白霍奕辰說什麽,問:“當初,秦風蠱惑柳曼曼去勾引顧子安,不是秦風想要我去夜皇做公主,是受你指使?”


    霍奕辰今天既然主動說這個,那就是準備把一切都坦白了。顧顏兮能頂著怨恨還站在他這一邊,他就不想再對她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是,是我指使秦風那麽做的。那五年,我從沒有忘記對你說‘等你二十歲的時候去娶你’的話。那時候或許沒有愛,隻是一種征服的欲望在作祟。我說過,我是一個隻看結果不看過程的人。我能用五年在京州打下一片天地,這裏麵少不得用一些不越過底線卻也不光明正大的偏門。而秦風,就是一直利用夜皇的特殊存在,幫我走偏門的那個人。


    五年之約就要到了,你和顧子安卻依然在一起。我知道必須要拆散你們,才能娶到你。而讓你分開的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顧子安出軌。本是讓秦風在夜皇物色一個女孩去勾引顧子安,秦風卻發現柳曼曼背著你不時的給顧子安遞送秋波。秦風去找柳曼曼隨便一說,沒想到正中柳曼曼下懷。


    讓你親眼看到柳曼曼和顧子安在一起,進而怒而分手,這就是所有的算計。隻是我和秦風都沒有想到,後麵柳曼曼和顧子安會膽大包天的直接設計顧家建設,將你逼到那個田地。不管怎麽樣,事情到底是因我而起,所以,我即使後麵威逼利誘的和你領了證,卻不敢真正麵對你。越是對你疾言厲色,越是因為我心虛罷了。”


    霍奕辰平時冷顏少語,能用眼神表達的不說。能用一句話說完的絕不說第二句。


    這一次,他一口氣說了好幾段,跟顧顏兮坦白他的所作所為,然顧顏兮覺得是意料之外,卻又好像是意料之中。


    “你原本可以不說,秦風幫你背鍋背的很好。隻要秦風不反口,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真相。那秦風說的就是真相。”顧顏兮看著霍奕辰的眼睛說道。


    霍奕辰輕輕搖頭:“真相就是真相,即使秦風替我背鍋,我心裏的負罪感也不會少一分一毫。你能知道蘇亞的存在後,依然站在我身邊,我就該給你一個真正的真相。”


    顧顏兮歎口氣:“這個真相,我不是沒有想過。但你做的也不過是將結果提前了而已。柳曼曼從和我做朋友的那一天,或許就在算計我。即使沒有你的設計,秦風的出麵,我和顧子安的結果依然是那樣,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霍奕辰眼底有光亮浮現:“所以……”


    “所以,我不想糾纏過去不放。我給彼此一個機會,目前能做的,就是往前看。”顧顏兮說著將剩下的西瓜汁喝完,去衣櫃拿了睡衣就往浴室走。


    霍奕辰一個精明的人,卻呆呆愣愣的看著顧顏兮進去浴室。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端起西瓜汁一口喝光,起身往浴室走,敲敲門:“我幫你擦擦背。”


    顧顏兮:“……不用。”


    霍奕辰的身上帶著兩副沉重的枷鎖。一副是霍家變故,他把一切錯都背在自己身上。另一副是對顧顏兮的設計和造成那麽嚴重的後果。每次看見顧顏兮都會有的負罪感。


    今晚,他坦白了一切,卸下一副枷鎖,頓時覺得渾身輕鬆不少。一夜繾綣後,不敢睡,害怕睡一覺醒來,一切都是一場自以為是的夢。


    本來是抱著最不好的結果迴來的,結果,她給了自己最大的理解,最大的安慰。


    霍奕辰覺得,老天跟他開了一個不好笑的玩笑後,現在終於眷顧自己了。顧顏兮,就是來拯救自己出去深淵的。


    床頭櫃上的手機“滴滴”響兩聲,霍奕辰看看,是自己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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