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看我包的餃子是不是很好看。記得我剛學包餃子的時候,媽媽看了我包的餃子就說‘兮兮以後找的老公一定是大高個,很帥氣。餃子包的好看,老公就帥氣,餃子邊捏的很高,老公的個兒就高。’霍奕辰他就是又高又……”


    顧顏兮一邊包餃子一邊和父親聊天,聊著聊著,恍然自己脫口說了什麽。


    驚愣半晌後,仰頭,深唿吸,逼迴去眼眶裏的水汽。


    “爸,我不是對他念念不忘,隻是習慣是個挺可怕的東西。不過沒關係,半年讓我習慣了他,給我半年時間也會完全忘記他。人最好的自我保護,就是會選擇性的忘記。兮兮都想好了,以後不結婚了,不找男人了。等爸爸醒過來了,兮兮就陪著爸爸一起過。”


    “兮兮……會有男人對兮兮好……”


    忽然,一陣沙啞的,低低的聲音傳到顧顏兮的耳朵裏。顧顏兮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驚的瞪大眼睛去看父親。


    顧文海的眼睛微微掀開一條縫,嘴唇哆嗦著,顯然剛才的話就是他說出來的。


    顧顏兮曾在腦子裏無數次幻想父親醒來的畫麵,無數次想自己那一刻應該怎樣激動,怎樣失聲尖叫。現在父親醒了,她剛剛努力憋迴去的水汽又慢慢迴到眼眶。


    “爸,你醒了啊。”


    顧顏兮放下手裏的餃子,走到床邊俯身輕聲一句。就好像父親不是死裏逃生睡了半年之久,隻是很平常的睡了一覺。


    “兮兮……會有男人對兮兮好。”


    顧文海攢著力氣,反複就這一句話。眼角有渾濁的淚湧出,落在枕頭上,暈染成一片水色。


    “爸,這世上真心真意,不計迴報對兮兮好的男人隻有爸爸。”


    顧顏兮淚水決了堤:“爸,你終於醒了,兮兮就知道,爸爸一定會舍不得兮兮,一定會醒來的。”


    “兮兮……兮兮……”顧文海用力抬手,放在女兒的肩膀上。他想抱住女兒,他想說的很多。但是昏睡那麽久剛剛醒來,想做的都做不到。


    顧顏兮起身,伸手抹抹眼角:“爸,今天是除夕。兮兮貼了福字,還包了餃子。兮兮給爸爸包你愛吃的牛肉蘿卜餡的餃子。爸爸先歇一歇,兮兮現在就包餃子。”


    顧顏兮又開始去包餃子,擀皮擀的很帶勁,餃子也包的很快。包幾個餃子就會抬頭去看看父親,唯恐一切都是一個夢。


    顧文海醒了,顧顏兮今天一定是高興的吧。半年來,好像都沒有看顧顏兮真正高興過。今天,她一定是高興的。


    走廊盡頭傳來說話的聲音,霍奕辰皺眉聽聽,轉身大步離開。


    是阿六迴來了,跟著一起迴來的還有阿六剛從機場接迴來霍奕涵。霍奕涵滿麵春風,手裏拎著一個圓形的一層一層的飯盒。阿六要幫他拎著,他都不幹。


    霍奕涵打開病房門,熱情洋溢一句:“除夕快樂!”


    顧顏兮轉頭,愣了:“你怎麽來了?你中午不是還跟我發消息在你姑媽那兒過年麽?”


    “中午陪姑媽,晚上陪你。我是不是超暖心,你是不是超感動?”


    “感動,真的是超超感動!”


    霍奕涵笑的眉眼彎彎,接著耍寶似得送上手裏的盒子:“給你帶了餃子!偷了姑媽包的餃子給你送來!”


    顧顏兮看看那盒子,然後橫移一步,指著小桌上的餃子:“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還用你偷?”


    霍奕涵一見顧顏兮在包餃子,還包了好多了,開始紮心,悻悻的收起盒子:“還以為你在這邊除夕吃不到餃子,,結果你……吃貨還真的是不分過國界和地點啊。”


    顧顏兮過去從霍奕涵的手上接過盒子:“不管我包了多少,你的心意我都感覺到了,很感動。過來,給你介紹我爸爸。”


    霍奕涵上前幾步:“我不都見過叔叔麽。”


    “你是見過我爸,但是我爸還沒有見過你。”顧顏兮到病床前,將床頭搖起來一些,俯身輕聲道:“爸,我朋友歐克,您這次能來這邊治療,都多虧他的幫忙。”


    霍奕涵剛剛還沒正經,忽的見顧顏兮的父親醒了,睜著眼睛看著他,他臉色一秒鈡變了好幾個顏色,然後緊張的居然一時間沒說出話。


    顧文海慈祥看著霍奕涵,微微笑著:“謝謝你,姑娘。”


    “……”


    霍奕涵的腦門頓時赤橙黃綠青藍紫起來。


    “嗬,嗬嗬,哈哈……”顧顏兮實在忍不住笑起來,直笑的肚子都疼了:“爸……爸爸……他是男的。”


    顧文海茫然的又看霍奕涵幾眼:“他都紮著小辮子,帶著耳釘,又白淨又漂亮。還穿著紅色的衣服。”


    “爸,他泰國迴來的。”顧顏兮不厚道起來,


    顧文海:“……”


    霍奕涵惡狠狠的橫顧顏兮一眼,但是有人家老爸在跟前,又隻能憋住,上前很恭敬正經的道:“叔叔,別聽你女兒瞎說,我是純爺們。她是嫉妒我長得比她好看才胡說八道。”


    顧文海聽這人說話還真的是男人聲,還看見了他脖子上的喉結,又見女兒笑的壞壞的樣子,他就很尷尬了:“不好意思啊,小夥子。”


    “沒事。反正叔叔也不是第一個認錯我性別的。”霍奕涵坐病床邊,不見外的跟顧文海說話,還給他按摩。


    顧顏兮見那兩人相處的還行,就繼續包餃子。


    快午夜的時候,顧顏兮用電鍋也將餃子都煮出來了。包了很多,阿六也買了很多一次性的餐具,顧顏兮就熱情的端著餃子去給外麵值班守夜的醫生護士送去餃子,送去中g的年味。


    那些白皮膚藍眼睛的醫生護士嚐了那些餃子後,都紛紛豎起大拇指。一個護士得到一盤餃子高興的很,可還沒等吃就接到一個患者的按鈴。等處理完迴來,餃子沒了,連盤子都沒了。這個護士沮喪的很。


    醫院對麵的賓館,霍奕辰看著那盤偷來的餃子,心還砰砰跳的厲害。這是自己長這麽大,做的最無恥幼稚的一件事。他居然在醫院謊報急救鈴聲,就為一盤餃子。


    除夕,一盤涼掉的餃子,成了霍奕辰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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