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朔呆愣地迴頭,一段紅綢便被塞進了他懷裏。


    「這位公子一看便是相貌堂堂,有王侯將相之貌。不知怎樣的姑娘才有這好福氣,讓您相中呐!」老婆婆捂著嘴笑,看了韓朔一會兒,見他拿著紅綢不動,便道:「公子別害羞啊,去抽個簽兒。難得有這樣俊俏的公子哥兒來。老身不收您錢。」


    一個竹筒遞過來,裏頭有很多竹簽。韓朔看了一會兒,他平日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今日還是伸出了手去,取了一支出來。


    「來,讓大師瞧瞧。」老婆婆拉著他到了一個算卦的攤位前頭。胡子花白的老頭子接過他手裏的竹簽,皺了皺眉。


    「已觀外貌有儀容,誰知其中一點非。不是姻緣休作對,如何撒手取西歸。」


    「這是第三簽,中平。公子是……問姻緣?」


    聽得簽文,心便涼了半截。韓朔揮揮手,丟下銀子,也不問簽意,徑直往姻緣廟裏去了。


    不是姻緣休作對麽?他怎麽忘記了,他與她的姻緣,是他自己親手毀掉的。現在,如何又還求得成呢?


    「哎我說你這老頭子,人家來姻緣廟,你竟問人家是不是求姻緣。簽不好也不要這樣說啊……」身後傳來老婆婆的抱怨聲。


    「那公子神色讓我看著不忍心啊…」老頭子嘀咕道。


    韓朔抿唇,捏緊了手往裏走。


    等秦陽收到消息的時候,韓朔已經在姻緣廟裏呆了一天。宋渝帶人將姻緣廟圍了起來,熱鬧的人群散去,四周都是一片寂靜。隻有搬動東西的聲音,偶爾還會在廟裏頭響起。


    「到底是怎麽了?」秦陽皺著眉問宋渝:「難不成他還想再跳一次那池子?這次我可不下去救他了。」


    宋渝表情有些古怪,沒有迴答秦陽的話,隻將他帶到姻緣廟的後院,再出去左走,是一片桃花林。


    秦陽漫不經心地抬頭看過去,還想打趣韓朔是不是又要睹物思人,卻看著麵前的場景,整個人愣在原地。


    三月桃花始開,桃林之下卻多了一座墓碑。有黛色長袍的男子正半跪在墓碑前,一點一點地刻著字。


    「你……這是做什麽?」秦陽嚇了一跳,連忙過去看。


    韓朔臉上的神色很是鎮定,最後一畫刻好。修長的手指將石灰一點點擦了個幹淨。


    「總要有個地方,讓她停留。」擦幹淨了灰,他側身坐在了墓碑邊,終於笑了笑,抬眼看著秦陽。眼裏竟有水光:「我怕再不肯承認她不在了,她就連魂魄也不肯留給我了。」


    秦陽幾時見過韓朔這樣的神色,心裏沉得像有千斤巨石在壓,有些緩不過氣。


    「子狐……」


    「我其實,很早很早以前。愛上的就是她,而不是明媚。」


    額前有散碎的頭發垂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韓朔連頭發也未束,墨色散在墓碑旁邊。


    「要是不跟自己較勁,我與她的結局會不會好一些?」嘴角高揚,臉上卻有晶瑩的東西落下來,緩緩的,從眼角滑落到唇邊。韓朔像是在問秦陽,又像是喃喃自語:「早知道我會這麽愛她,又何必同她下這一場棋?」


    秦陽倒退幾步。差點被石頭絆倒。一雙眼驚恐地看著韓朔臉上的淚水。


    是哭了麽?還是他看錯了,天上其實下雨了?呆呆地抬頭看了看晴朗的上空,他傻了,又低頭看著那靜靜靠著墓碑的男人。


    墓碑上的字刻得有些歪歪扭扭,卻很是清晰。


    愛妻楚瀲灩。


    瘋了麽?秦陽不可置信地看著,好久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你怎麽能這樣刻?」


    先不論愛妻二字,楚瀲灩三個字天下皆知,他怎麽敢這麽刻?


    「裏頭埋著她最喜歡的那盆野草,和一片衣角。」韓朔像是沒有聽見秦陽在說什麽似的,眼裏帶了笑意看著那墓碑:「若她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怪我埋了她心愛的草。」


    「韓子狐,你當真是瘋了。」


    「嗯。」韓朔點頭,慢慢閉上眼睛。靠著那墓碑,像是要睡著一樣。


    秦陽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話,無非是什麽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可是說到後麵他自己也就安靜了。


    人往往是在旁觀的時候最為清醒,當真置身其中,怕也是會同韓朔同樣糊塗。


    「很長一段時間裏,娘娘是真心愛著你的。」韓笑的話迴蕩在耳邊,風拂過,桃花落了他滿身。


    「即使會算計,可是每次從韓府迴來,娘娘都會發很久的呆。臉上雖然笑著,笑得很好看,可是總讓我看著難受。若不是對你用情太深,她不會有那麽複雜的情緒。」


    「娘娘仰望你太久了,而唯一能與你相處的機會,也都是要拚盡全力不落入你的陷阱。」


    「說她狠也好,絕也好。她都是先對自己狠了,才來對你狠。娘娘不欠你什麽,心給了你,身也給了你。局勢叫你們不能在一起,你痛,她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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