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下意識地往後縮。


    「行啊,還知道怕我。」韓朔滿意地點頭:「你現在在我的營地裏,命也在我的手裏捏著,是不是?」


    瀲灩眨眨眼,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不過還是點頭。


    「想活命麽?」他問。


    廢話!瀲灩又點頭。


    韓狐狸站直身子,睨著她道:「你一向聰明,當知道人在屋簷下該怎麽做。惹惱了我,沒有好果子吃。」


    瀲灩嘴角微動,頗為憤恨地瞪著麵前這人。卑鄙!


    「所以從今日起,不要讓我從你嘴裏聽見關於他的字眼。」韓朔將人抱起來,走到桌子邊放下,淡淡地道:「再聽見一次,在下可不能保證會做出什麽來。」


    瀲灩磨牙,想起韓朔的手段。卻也知道硬來不得。她現在實在太無助,要想活著離開,隻能…


    「我知道了。」盈盈一笑,瀲灩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洗了臉。又將自己的發髻重新梳好。


    不就是要態度好些,想罵也隻在心裏罵麽?她這些年來,做的次數也不少。韓朔是咬著她舍不得自己的小命了,她也當真不敢去賭他舍不舍得。


    她沒勝算的,從來就沒有。


    「不過太傅您當真要留我在這裏麽?」瀲灩笑道:「萬一叫我聽見了什麽不該聽的部署,可怎麽好?」


    韓朔斜她一眼,吩咐玄奴拿了早膳進來,坐在她旁邊道:「你就算聽見了,也離不開。又有什麽關係?」


    真有自信。瀲灩低頭吃飯,心裏忍不住嘀咕,就算挖地道她也是會離開這裏的!


    「太傅。」裴叔夜在帳子外頭道:「今日休戰,對方似乎要重新部署。」


    韓朔應了一聲,慢悠悠地吃著東西。要不是周圍的確是營帳,瀲灩都要覺得他是閑在宅院裏沒事做的公子哥兒。


    休戰一日,韓朔這邊也應該是要商議如何對戰的。瀲灩埋頭吃飯,心裏有了計較。


    晉惠帝三十七年夏,韓軍與新都之軍對峙,開始了綿長的攻城之戰。此一戰將定天下歸屬,雙方都傾盡全力。


    作為戰俘,瀲灩很自覺地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裙,梳著丫鬟的發髻,算作韓朔的侍女。


    營地裏秦陽裴叔夜等人她都認識,平日相處也不難。但是其餘的將領她不熟悉,便難免聽見些汙言穢語。韓朔一意孤行令萬人命喪為的是她,那她自然就要擔住這罵名。


    不過她對名聲一類的事情,早已看得比白水還淡。日子是要自己過的,謠言止於智者,罵她的人越多,她就越是憐憫地看著韓朔。


    瞧瞧你的人都蠢成了什麽樣子。


    韓朔與裴叔夜商議了半日的事,下午便騎馬帶她出去。路過一處營帳的時候恰好又聽見了有人非議: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妲己亡商,褒姒滅周。太傅如此偏寵這位貴妃娘娘,會不會…」


    「你說什麽呢。太傅睿智,怎麽會為兒女情長所羈絆?不過是借著貴妃的名頭跟新都城裏的那位叫板罷了。那位娘娘,就是個點綴。」


    這人挺聰明的啊,瀲灩聽得點頭。


    韓朔黑了臉,裏頭的人還在繼續說:「那位娘娘生得貌美。也不怪大家都要爭搶。隻是自古紅顏薄命,我看呐,她也沒什麽好下場。」


    「也是,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祭了哪方的旗。太傅畢竟是成大事之人。」


    韓朔動身想要下馬,瀲灩一把拉住了他。輕笑一聲:「太傅這是被人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麽?我身上的罪孽已經夠多了,用不著您再來加。」


    說罷,伸腳踹了踹馬肚子。身下的馬打了個響鼻,撒蹄子就往前繼續跑。


    韓朔看著前頭的路。不說話。他們沒走太遠,隻是在軍營附近散心。瀲灩猜不準身後的人現在是什麽心思,也沒敢妄動。


    「我不會拿你祭旗。」許久之後,有人悶聲說了一句。


    瀲灩挑眉,扭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若說以前的韓朔是聰明得讓她猜不透。現在的這人就是傻得讓她想不通了。事到如今說這些話,有意思麽?


    「太傅要是真為我好,該放我迴去。」瀲灩淡淡地道:「我是楚家人,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事實。我的爹爹大哥都在對麵,若有一朝你勝了,我必然是要隨他們去的。你留我在這裏,軍心不穩,又沒有什麽好處,何必呢?」


    韓朔輕笑:「楚家人?家人當真那麽重要麽?更何況是沒怎麽把你當家人的家人。」


    瀲灩一怔,繼而有些惱:「你沒人性就罷了,作何要看輕他人的親情?爹爹養我長大,哥哥疼我愛我,怎麽就不是把我當家人?」


    「這樣便是家人?」韓朔冷笑:「你告訴我,若是你爹知道你我之間的事情,是會領軍來殺了我,還是先帶著你去跟皇帝請罪,而後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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