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車到下車,他們沒有任何交談,就連詩雨道再見,古震逸也隻是淡然點了頭,沒看她一眼便將車開走,留下她眼眶灼熱地靜佇在夜色中,看著他的車燈消失在路的盡頭。


    「他走遠了。」施文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詩雨身後,驚嚇了她。


    「你什麽時候來的?」詩雨急急地低垂眼簾,不想他看見她眼中閃爍著淚光,匆匆走進門內。


    「我來很久了,在屋裏等悶了,出來透透氣。」施文棟關上大門,隨在她身畔問,「你迴來怎麽沒讓司機接你,反倒讓那小子送你?」


    「反正順路。」她避重就輕地說。


    「你忘了我警告過你的嗎?」施文棟扯住詩雨的手臂,發現她衣袖上的裂痕,轉而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被車門夾破了。」詩雨撒了謊,拉迴自己的衣袖,經曆了這麽一夜,她無法再承受外來的質疑,而奇怪的是她很想遠離施文棟,並不想像以前一樣勉強自己和他親近。


    「什麽車的門這麽厲害?」施文棟平時柔和的眼色在黑夜中變得險譎。


    「你怎麽問這麽奇怪的話?」詩雨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異於平常的無禮表現,但她無心去理會他的妒意,也許她累了、也許她突然發現自己不是無法愛他,而是根本不愛他。


    「宴會早在九點半就結束了,現在已經十一點了,這三個鍾頭你和那小子去哪裏?放我在這裏空等?」施文棟忍不住興師問罪。


    「我不知道你要來,也沒有要你等我。」詩雨不想辯駁,感到某種不尋常的灼熱在腦門上狂燒,蔓延到全身,陣陣窒息感衝擊著她。


    「好,那我走。」施文棟用激將法,朝大門走去。


    「施……」詩雨於心不忍地叫住他,想向他道歉,卻突然一口氣上不來,眼前的一切迅速沒入黑暗中。


    施文棟迴首驚愕地奔迴詩雨的身邊,扶起她。「詩雨,親愛的——」你不能死啊,你可是我的搖錢樹!他在心底吼叫,也趕緊朝屋內大喊:「來人啊,小姐昏倒了……」


    女仆們見狀,慌忙地取來嗅鹽及類固醇吸入器,而何峻東自始至終都立在頂樓書房窗邊,看到了一切,他也連忙奔下樓來。


    【第五章】


    翌日——


    一天的開始,公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但送進董事長室的公文卻遲遲沒有下文,收發室急得跳腳卻不敢聲張,總經理卻又忍不住發標了。


    「你過去董事長室看看。」古震逸邊看著電腦中的匯率變動,邊向秘書下令。


    秘書領命前去董事長室,很快又折返。「董事長不在辦公室,好像沒來上班。」


    古震逸眉宇沉了一沉,他確實沒有在今早看見她的車子。「撥個電話到她府上詢問。」


    「是。」秘書旋即迴報,竟是——「董事長生病住院。」


    什麽?!古震逸的黑眸因詫異而變得分外深沉。


    「待會兒何老會親自過來代理董事長。」秘書又補充說明,但古震逸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動也不動地坐在位置上,內疚及自責在他的胸中攪擾。


    「有沒說是哪家醫院?」他問。


    「t大醫院。」秘書說。


    他一刻也無法停留地起身,取了西裝外套,交代秘書們:「有事打行動電話給我。」急切地離開總經理室,驅車前往醫院,惟一的念頭隻是希望看見她安然無恙。


    醫院中,古震逸問明了詩雨的病房,飛奔進入。


    病房裏靜悄悄的,他眼見到那小人兒戴著氧氣管,手上注射著點滴,一臉蒼白地躺在病榻上,一顆心全揪住了。


    守在病床旁的施文棟聽見開門聲,一迴首見到「世仇」,憤而起身阻擋他向前一步。


    「你來做什麽?你到底帶她去哪兒,她高燒未退,險些喪命你知道嗎?」施文棟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地指責。


    「滾開。」古震逸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推開他朝詩雨走去。


    施文棟氣不過扯住古震逸的衣襟,警告說:「你別妄想接近她,她是我的!」


    「那你有什麽好緊張的?」古震逸輕蔑地彈開他的手,走向詩雨,靜佇在她身旁深深地凝視她,她柔弱無生氣的小臉像一朵凋零的花,令他心痛難當。


    「看夠了吧,可以滾了!」施文棟亂沒風度地上前來驅逐,為了守住自己的「財產」,他可是會拚命的。


    「急什麽?怕我拆穿你的西洋鏡嗎?」古震逸紋風不動,冷冷地嘲諷他。


    「你這家夥實在太過分了,她可是我的未婚妻。」施文棟惱羞成怒,握著拳頭在古震逸眼前晃。「是嗎?隻要把你下三濫的醜事公開,難保結果會如你所願。」古震逸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氣勢萬鈞地鎮壓住施文棟。


    「你……你……」施文棟緊握拳頭顫抖,在一旁「你」個不停。


    隱約中詩雨似乎聽見了古震逸的聲音,她很想看清楚是否真是他,眼皮卻沉重得睜不開,這一夜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昏沉中隻感到頭疼欲裂。


    「你最好別多嘴,詩雨很信賴我,你別妄想介入我們。」施文棟不知詩雨已醒,還在那裏作垂死的掙紮。


    古震逸根本懶得理會,他沉靜地瞅著詩雨,發現她的眉兒動了一動,恍若即將清醒。「你感覺如何?」他輕執起她的手,傾身問她,雖得不到迴應,卻清楚地感覺她緊握住他。


    「我叫醫生。」古震逸沉柔地低語,按下床頭的鈴聲裝置。


    「你幹嗎多管閑事!」施文棟上前來扯住古震逸,不滿他逾越了自己的「管轄」範圍。


    「拿開你的髒手。」古震逸發出獵豹般嘶啞的警語。


    施文棟氣不過地揚起拳頭,詩雨卻在這時虛弱地睜開眼睛,害得他手騰在半空中。


    「文棟……你在做什麽?」詩雨眉頭輕鎖。


    「詩雨,我的寶貝,你終於醒了。」施文棟樂於收起拳頭,因為詩雨喚的是他的名,他睨了古震逸一眼,示意他閃一邊去。


    很快醫生和護土來了,量了血壓、心跳、溫度後,滿意地宣布:「情況總算穩定了。」


    醫生在病曆上記錄,開了口服藥,對古震逸說:「請家屬跟我到診療室取藥單,然後到藥局領藥。」


    施文棟臉色很難看地擠上前去,示意自己才是正牌的「家屬」,醫生隻好轉而對他重述:「請跟我來。」


    但施文棟這一走才發現不對勁,這一來,他不是放任他們兩人獨處了嗎?他的處境很危險,萬一古震逸那小子乘機捅他一刀,那怎麽得了!


    他想踅返,但醫生已走遠,他不得不跟上前去,這下他真是自己害了自己。


    病房裏,詩雨和古震逸默然相對,沉靜中有份情愫在眼波交會,雖然才短短的幾天,他們卻像早已相識了一世紀那麽長。


    多年來,他們雖彼此不相識,卻一直默默地存在彼此的心間,似乎就等著跨越時空的藩籬再次相遇。


    但一切已物換星移,不隻相見恨晚,心的距離也很遙遠。


    「我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詩雨心頭有說不出的酸楚。


    「我是不該理你。」古震逸忍住觸碰她的衝動。


    「那你為什麽要來?」


    「代表公司來探視你。」這是個冠冕堂皇的說詞,話中隱藏著一絲莫名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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