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議潮對他說,“不用看。人家過的很好。”


    他問,“你就那麽放心?”


    張議潮靜默半晌無語後才微歎一聲,“好吧,你就代我去看看她。見一麵立刻就迴來。我這缺人領唱《大陣樂》。”


    見你安好,我心無憂。


    知你安好,我心無憂。


    曾經的一念執著,曾經的輕狂歲月。終抵不過那壓在心中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已漸漸模糊的容顏。


    **


    宮宴後,李忱召李休複密談。


    沒有人知道兩人談了些什麽,隻是有人看見李休複離開洛陽行宮時顯得憂慮重重。


    夜涼如水,一曲清簫清雅舒緩的浸潤著初秋的夜色。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小初獨坐於月夜之下,雙耳聆聽著這已被洗去塵埃的簫曲。


    李忱拿了披風,緩步走於小初身旁,幫小初披上披風,輕輕拍了拍小初的肩膀,坐於小初的對麵,“張議潮密信說他要來見你一麵,見你一麵就走。我確實有些擔憂,但是還是要帶著你來讓他見一麵。我不想他入長安,他畢竟是我皇兄那一支的人,那一支的人已被我統統清理幹淨,若他入長安,我是抓他好,還是不抓他好?他如今是張議潮的左膀右臂,我不能抓他。但是他的株連之罪我又不能不抓他。既然張議潮說他隻要見你一麵就走,那這一麵隻能在這裏。也隻有在這裏我可以不用顧及那些禦史中丞條條框框直接赦免了他。當然,我也沒料到他能是如今這般模樣。原本事先的準備,今晚一見他就知道多餘了。”


    “我們是多慮了,誰也沒想到他竟能蛻變成這般模樣。軍營沙場最磨練人,看來果真不錯。我爹說,他若不是你父皇早早的打發他去軍營待著,估計早就廢了。”


    “他能像今日這樣,完全是因為你。”


    “別拿漂亮話搪塞我。張議潮平定西域你說因為我,李休複化蛹成蝶你也說是我。我難道是神仙?點石成金?”


    “你還忘了一人。”


    “誰?”


    “我。”李忱目光灼灼。


    小初直接閉了雙眸,擰了眉心,無奈的笑道,“好吧,我其實是玄女下凡,隻為了點化你們三人而來。”


    “本來就是這樣。隻是你自己不覺而已。”


    小初看著李忱那一臉認真就知道那股子傻勁又來了,便也不和他較真,隻得靜下心去聆聽簫曲。


    “我見你把簫也帶來了,怎麽不同他一起吹奏?像好多年前那樣。”李忱陪著小初聽了一會便道。


    “你心裏酸酸?”小初笑問。


    “有什麽好酸的,你夫君若沒有這一點容人之量,那你豈不是跟錯了人?其實我很懷念那些夜裏聽你吹簫的日子。心中沒有多餘的念想,每天就想著晚上能安安靜靜的聽見你吹簫。”


    “我一直想問你,你怎麽確定那是我吹的簫?”


    “可能是那天大雨漂泊裏,你離去的樣子。反正第一次在夜裏聽見那簫曲,我腦海裏浮現的就是你失落落的樣子。我當時想我讓小初姑娘傷心了,失望了。後來我後悔了,想迴去找你和你解釋清楚。”


    “又傻了。我當時不明白你的處境。所以我傷心,我當時總是想不開一點,不算我救過你,就算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朋友,他鄉相遇你也不能對我那般淡漠無情。何況我心裏當時已經有了你。隻是我不知道那種失落傷心的感覺究竟是什麽。”


    “其實我心裏何嚐沒有你。隻是我不敢想。那會我什麽都不敢想,誰知道我一覺睡下去還能不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最多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想想你那小模樣,古靈精怪的瞪大了眼睛,笑嗬嗬的。想著心裏就高興。”


    “我曾經想過,你會不會拿著釵子到我家去提親。結果我爹娘又給我定了親,所以我隻能跑了。”


    “你從家跑了,是為了我?”


    “當時年紀還小,心裏並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麽。隻想著出去看看,說不定就能遇見你。”


    “想著遇見做什麽?”李忱笑了。


    “誰知道呢。當時真的太年輕了。可惜了,到了牢獄裏才明白心裏是確確實實的喜歡你。”


    “我也一樣。要死了才知道那些簫曲原來是吹給我聽的。原來你心裏的人是我。你都不知道,我那些夜裏聽你吹簫,以為你看上別人了,鬧了別扭。我甚至還希望你能和那個人和好如初。能快快樂樂的就好。後來我又後悔了,為什麽要死了才明白其實那個人是我。不過主要還是那會我一無所有,連命都不是自己的,所以什麽都不敢想。”


    “什麽死不死活不活的,當皇帝的人最忌諱這個字。”小初抿著嘴笑道。


    “因為忌諱這個字就不存在了?”李忱笑著反問。


    小初哂笑,一副懶得與你再理論下去的表情,不再言語。


    “他反複的吹奏的是什麽曲子?叫什麽名字?”聽了半天,李忱終忍不住想問。


    “《月出》啊。”小初答。


    “就是那個‘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是啊。第一次見他,我吹的就是這個曲子。當時無聊,一個人在大漠裏。也沒想著會遇到一個活人。就隨便吹了一曲最熟悉的曲子,誰知道他一個人大半夜的從一個沙丘後麵走了出來。嚇死我了。”


    “然後呢?”李忱問。


    “我以前不是告訴過你嗎。”小初答。


    “上了年紀,記性不好,再說說。”李忱笑道。


    小初皺皺眉道:“你連宮裏麵掃地的宮女叫什名字都記得,這事你會忘記?”


    “你酸了?”李忱差點沒笑出聲。


    小初哂笑,“酸死了,酸死了。不知是你酸還是我酸。”


    “我酸,我酸行了吧。然後呢?”


    小初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他就誇我唄,說我吹得好唄。我懶得理他自己進了帳篷。再然後他就在我的帳篷外麵吹了一曲《黍離》,不過沒吹完他走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李忱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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