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個時候,他能怎麽辦呢?


    安卿裴任由白洛孤用力,幾乎想要將自己的手骨捏碎一般向他的胸心口揉搓。


    這麽幾年來,白洛孤變得更加喜怒無常,他有時候會打他會罵他,會醉醺醺的抱著他,然後下一刻忽然用最惡毒的語言來攻擊他。


    他無時無刻都想要將他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又無時無刻的想要用手中的匕首,將他一刀一刀的淩遲。


    他變本加厲的折辱瓔婕妤,甚至在安卿裴所能看到的地方。


    怨恨本身就是難以撲滅的大火,而屬於他的愛情,卻一半是水,一半是油。


    一半焚燒的他整個世界赤地千裏,毫無生機,一半又清涼了他被焚燒之後而變得潰爛的心髒。


    天堂和地獄全部都在他的心中,他卻被夾在兩者之間苟延殘喘。


    他們之間的關係越加複雜,似親似疏,離不開放不下,卻又無時無刻的不在想著,終有一日能將對方推離自己身邊。


    白洛孤眼角似有血淚流下,她深深的望著安卿裴,聲音嘶啞,又哭又笑:“卿裴啊,這麽多年來,我沒能為白家報仇,也沒能重新光複濟劍山莊,更沒能真真正正的愛你。”


    千言萬語在安卿裴耳邊流轉,她愣愣的望著懷中明明已經奄奄一息,卻還瘋狂的讓人害怕的人,忽然間,心中空洞的可怕。


    白洛孤愛他……


    他呢?


    在白洛孤和自己的母嬪在一起的時候,他有時輾轉午夜夢迴,也會忽然覺得委屈和憤恨。


    明明白洛孤之前說過,此生隻會對他一個人好。


    在白洛孤時而溫柔,時而又可恨的對待自己的時候,他一麵覺得氣憤,一麵又覺得委屈,甚至還會傷痛,擔心,害怕……


    他心中驀然間劃過很多人和事,幼年時曾陽光明媚的逗他笑的人,不擇手段的欺辱過他的人,眉目溫和的陪伴自己的人,歇斯底裏傷害卻又安慰自己的人……


    最後一切的一切歸於平靜,定格在了那一高一矮,將自己迫害至此的人。


    蘇九蔻,慕十七。


    如果沒有他們兩個,自己是否依然還能像以前那樣,一心一意地謀劃自己心中的大計呢?


    如果沒有他們兩個,自己是不是就不用知道這些讓人不敢置信卻又痛苦異常的事情呢?


    他雙目赤紅,緊緊握著的雙拳泄露出心中的不甘和怨恨。


    忽然,他的衣領被人死死抓住,他也被迫隨著那道力氣低下頭去。


    就見白洛孤輕輕笑著,然後努力的仰起頭,目光沉沉的望向他們雙眼,一如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平靜,陌生,帶著幾乎察覺不到的相互試探,還有對未來的不甘,迷惘,遙遙相對,隔著鮮血與火光。


    白洛孤費力抬起頭,輕輕將自己幹枯泛白,裂開了一道又一道血口的唇,印在了安卿裴那透著健康的紅色的唇上。


    從輕輕的碾壓和試探,到後來的攻略和深入,再到後來,幾近於掠奪和撕咬。


    安卿裴的神智瞬間混沌了,他狠狠擁著懷裏的人,那個拚盡全身的力氣,仰著頭親吻他的人,一點一點的迴應他。


    然後順著他的節奏狂舞,顫栗。


    直到兩個人都快要窒息的時候,白洛孤才脫力一般,重新跌迴安卿裴的大腿上,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用他那被蘇鳳臣刺穿的手掌顫抖的探進安卿裴衣襟之中。


    安卿裴身上那幹淨的衣衫立即沾滿大片大片的血花,他堅定的將自己的手緩緩下移,最後抓住了他曾日思夜想的位置。


    他感受著它在自己手中緩緩變大,聲音沙啞的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字:“卿裴,卿裴……”


    安卿裴全身狠狠的一顫,然後雙目赤紅,猛的起身將白洛孤掀翻在地。


    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那個曾經被他視若神明的男人,如今他正如同塵埃裏的一條毫不起眼的蟲子,一般在自己腳邊翻滾。


    安卿裴忽然流出淚來,但片刻之後卻又想到了那金燦燦高高在上的皇位。


    他慢慢俯身蹲在白洛孤身邊,垂著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半晌之後,他輕輕咧開嘴,像先前無數次騙人那般露出自己自認為最為純稚的笑容,然後重新將白洛孤抱在懷裏。


    主動親吻上了他滿是血腥味的唇。


    然後,伸出自己養尊處優的手,輕柔的撫摸著白洛孤的身體,帶起一片顫栗之後,他又一遍又一遍的在他滿身的傷口之處撫摸按壓,如同執行淩遲的劊子手一般。


    白洛孤沒有推開他。


    他隻是仰著頭,親吻著自己那張日思夜想的唇。


    好像拋去了一切恨與仇。


    可是忽然,一個冰冷而尖銳的物體狠狠的刺入他的後心,然後又毫不留情的拔出去,繼續刺入……


    “卿裴……”


    “嗯?”


    “你要殺我嗎?”


    安卿裴沒有迴答,而是重新拔出了那把被他親手刺到白洛孤後心之中的匕首放在他眼前。


    匕首帶出的溫熱的血液滴在白洛孤臉上,他不由自主的伸出舌頭舔了舔。


    “卿裴,卿裴……”


    白洛孤重新喚起這個名字,越來越輕,越來越緩,最後悄無聲息,被他心髒之中的鮮血捂熱的匕首,也重新變得冰涼。


    安卿裴將匕首上幾乎幹涸的血在白洛孤衣袍上擦了擦,然後低頭,在他已經變得冰涼的唇上吻了一下。


    起身,重新將白洛孤丟在地牢之中那無盡寒涼的地上。


    “我要感謝你,告訴我了那麽多,讓我知道了今後到底該如何對付那兩個賤人!”


    “我不像你……”安卿裴輕輕的笑了笑,將手中的匕首貼身放好:“我的目標一直很明確,我要做皇帝,做著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做到無人可欺我辱我,做到任何人見到我之後,都會卑微的向我叩拜。”


    “而在這之前,所有能夠阻擋我腳步的東西,都該死……”


    說罷,他一撩衣袍,抬步走出地牢,頭也不迴的向外走去。


    從他身邊微微帶起的寒風之中,似乎飄散了一句話:“放心,等我稱帝,你的仇,我會替你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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