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地窖很隱秘,白洛孤將自己兄長的屍首草草的掩埋在地窖之中,便獨自一人開始逃亡。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裏,便整日整日的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打轉。


    養傷,同時也修習自己的武功。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報仇的事情。


    白家的濟劍山莊被蘇鳳臣一把火燒成了灰燼,但他還在,隻要他在,終有一日,就能重新光複濟劍山莊。


    白洛孤在荒無人煙的森林裏呆了將近一年,但誰知,蘇鳳臣竟然一直都還在留意他的動向,他剛剛出了那森林,就被蘇鳳臣安排的探子捕捉到了身影。


    蘇鳳臣立即派人來追殺他,他一路奔跑逃亡,終於在陰差陽錯之下逃到了南安皇宮。


    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麽,蘇鳳臣那種喪心病狂的人,竟然不敢踏足南安皇宮半步。


    白洛孤也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時間。


    也在這裏遇到了安卿裴。


    那時的安卿裴活得卑微卻又倔強,兩個人同命相連一般,漸漸對彼此產生了依賴。


    白洛孤在安卿裴的掩護之下,恢複了身體,招集舊部,重新建立了濟劍山莊。


    山莊一旦建起,就代表著他白家重新迴來了。


    蘇鳳臣畢竟是武林盟主,白家先前無論做了什麽,都已經受到了所謂“正義的懲罰”。如今白家重建,即使是蘇鳳臣,也不能再繼續插手什麽。


    畢竟冤有頭債有主,仇恨隻能報一次,這是江湖裏的規矩。


    對仇家,要麽直接一次性屠他滿門,不留一個活口。


    若是沒能在第一次報仇的時候將他們全部殺絕,成功逃出去的後輩如果想要卷土重來,隻要不主動挑起事端,那先前他們父母所結下的恩怨,就不能重新再疊加在他們子孫身上。


    畢竟江湖裏的恩怨那麽多,如果祖祖輩輩都想著為先輩報仇,那整個江湖都要大亂了。


    白洛孤重建了濟劍山莊之後,雖然無時無刻沒有不想著報仇,但蘇鳳臣畢竟武功高強且勢力強大,他即使是拚盡性命,也不能成功為當年的白家討迴公道。


    他覺得自己窩囊又痛苦,便長時間的呆在安卿裴身邊,安卿裴身上,有一股他喜歡的感覺。


    情到深處無可自拔,白洛孤越發貪戀留在安卿裴身邊的時光,與此同時,他也變得更加喜怒無常起來。


    對於白洛孤,他有一種近乎於偏執的占有欲,他想要把他一直留在身邊,但又害怕嚇到他,所以隻能一次次的傷害自己。


    也許是當局者迷,白洛孤又一次因為自己難以抑製的脾氣而將安卿裴氣的臉色陰沉的時候,卻忽然收到了瓔婕妤的紙條。


    他知道瓔婕妤是安卿裴的生母,抱著好奇和散心的態度,他赴約了。


    瓔婕妤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從來都不關心她這個兒子,但對於她兒子身邊的動向,她還是掌握得很清楚的。


    這讓白洛孤十分驚訝,但更令他驚訝的是,瓔婕妤竟然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


    他喜歡安卿裴。


    絕處逢生,互相扶持,互相安慰,誌趣相投……


    不錯,他已經喜歡上了他,很不單純的那種喜歡。


    被道破心思的白洛孤幾近於瘋狂,不知到底是羞愧更多還是掙紮更多,一過這事隻是想單純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安卿裴,他對瓔婕妤說。


    讓我不動你兒子也可以,你屈服於我,做我的女人,這輩子,隻要你兒子不願意,我就絕對不會用這種事情來騷擾他。


    那時的瓔婕妤眉眼溫和,背對著她身後那慈眉善目的菩薩輕輕撚了撚手中的佛珠,然後輕聲道,好。


    白洛孤不知當時自己心中到底是何等滋味,他一邊費盡心思的想要將自己平生所學教給安卿裴,讓他能夠活得更好,走得更高更遠。


    另一邊,他看著安卿裴的能力愈加強大,心中的不安也越發的濃厚,他害怕安卿裴終有一日會丟下他。


    他害怕,他們終有一日再也不是同命相連,可以彼此相依為命的人。


    安心裴身邊會有無窮無盡比他白洛孤更好的人去陪他。


    而他白洛孤,卻隻能孤零零的一人待在這黑暗而絕望,沒有方向的愛情和仇恨之中腐敗潰爛。


    一開始,他隻是和瓔婕妤喝茶誦經,想要以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畢竟,瓔婕妤也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


    但是後來,安卿裴卻發現了他和瓔婕妤之間那頗有些尷尬,卻又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關係。


    安卿裴糾結著臉,望了望他又望了望自己的生母瓔婕妤,最後竟然沒有生氣,反而一臉看開的祝福他們。


    瓔婕妤和安卿裴幾乎可以說是常年都見不到明德帝的身影,所以在安卿裴心中,真正的父親應該像白洛孤這樣吧。


    所以他選擇了祝福,祝福自己的生母瓔婕妤和白洛孤在一起。


    白洛孤看著自己心中死死的埋藏著的那個人沒有絲毫不愉的將自己推了出去,心中的火光第一次燒的如此旺盛。


    甚至可以與當初他被蘇鳳臣害得家破人亡時的悲痛可以相媲美。


    於是,他如他所願,和瓔婕妤真正的“走到了一起”。


    瓔婕妤本就不像表麵那般看起來清淡溫雅。


    白洛孤雖然臉被燒傷了,但戴上麵具,當年那一身風華絕代的姿容還是存在的,甚至因為這些磨難,他身上更是有一種可以讓無數女人沉迷的孤絕風姿。


    近乎十年的獨守空房讓瓔婕妤寂寞難耐,白洛孤又慣是個會折磨人的性子,他逼著瓔婕妤說那亂七八糟的胡言亂語,又逼著她講那些宮闈之中不可描述的肮髒淫穢。


    也許是天意巧合,在白洛孤再一次故伎重施避著瓔婕妤“胡言亂語”而與之增加情趣的時候,瓔婕妤竟是不小心將安卿裴的真正身世說了出來。


    白洛孤不能描述那一刻自己心中的感覺。


    忽然之間全身酸軟是必然會有的,明明是豔陽六月,他卻好像是被放在了數九寒冬之中。


    凜凜的穿堂風過,讓他如墜地獄。


    他能怎麽辦呢?


    他悉心教導的孩子,能夠帶給他溫暖和歡樂的孩子,他心中所愛的孩子……


    竟是他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的親生兒子。


    白洛孤似哭似笑,神情癲狂。


    他抓著安卿裴的手,緊緊的將他按在了自己心口,他問:“卿裴,你說,我能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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