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房前院酒席之上,隻因溫友思溫友年及薛夏四人被同輩紛紛湧上來灌酒,薛寒雲還好,酒量甚為不錯,但夏子清早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溫友思溫友年也有了四五分酒意。溫友年見勢不妙,毫無義氣的丟下溫友政應酬,與另三位找借口尿遁,陸續離席。


    前院人太多,四人都朝著後院而行,溫友年小時候沒少在長房大院淘氣,便帶著三人從後門乘舟,才進了河道便瞧見前麵兩隻舟子。


    薛寒雲這幾日也未曾有機會見到柳明月,心下正自懊惱,到了江北,反不及在京中便宜,連柳明月也不能輕易見著,抬頭就瞧見小丫頭站在船尾朝他招手。


    他唇邊笑意漸深,許是也有了一二分酒氣,情緒比平日外露,夏子清瞧著那笑意極是刺眼,反是溫友年禁不住取笑:「再笑,小心從船上掉下去!」


    正說著,前麵的舟子到了一處三岔水道,船身正行進之中,卻斜刺裏猛然衝出了一艘比溫家舟子大了許多的船,那船行進速度極快,眨眼之間,便砰的撞上了柳明月坐著的那舟。


    隻是眨眼間事,但瞧在薛寒雲眼中,便極為嚇人。


    兩船相撞,小舟被撞的幾乎要靠岸,船艙裏坐著的諸位女孩兒都齊齊嬌唿,但船尾立著的幾人,柳明月與溫毓欣本來便互相牽著對方,危機時刻,溫毓欣一把拉住了柳明月,二人齊齊朝後跌去,卻聽得撲通一聲,原來站在柳明月身旁的何秀蓮便落了水。


    ——原是她瞧著後麵船上的男子呆住了,毫無防備,船身巨震,腳下一滑便落了下去。


    她落進水裏的那一霎,瞥見對麵船上那偉岸男子神色大變,顯然極為擔心,心頭正自湧上一絲欣喜,便見身後那船速度極快駛來,兩船還未靠近,那男子便身形撥起,躍到了女孩兒這船上。


    何秀蓮這些年雖然住在溫家,但她家門前卻有條小河,小時候也隨著小子們在河中學過遊水,雖然經年不曾下河,到底舊技未曾生疏,因此上隻是充滿期待的半浮在水上,做出掙紮的姿勢來,等著那偉岸男子來救。


    哪知道那男子躍上對麵的船,將柳明月拉起來,上下左右瞧個不停,渾似掉下河的便是那位相府小姐一般。


    緊接著,船上便躍下兩名婆子,將何秀蓮救上船去。


    她渾身濕透,身上曲線畢露,在婆子們的半扶半抱之下上了船,小芬早從船艙裏尋了一塊厚厚的披帛上前,將她整個人都裹住,從頭到腳,那上船的男子不曾分出一絲一毫的目光給她。


    何透蓮暗自心傷。


    對麵撞了人的船上,有人高喊:「擋著道兒了!」此船之中也有人正憤憤盯著那船,忽見從艙中走出一容貌瑰美的少年,年紀瞧著尚小,約有十四五歲,但氣勢高傲矜貴,決非凡常百姓。


    本來這船上坐著一眾的女孩兒,又都受了驚,各自對撞上來的那船上之人充滿了憎惡之感,哪知道對麵船上卻有這般少年,眾少女頓時怔然,連被小芬擁著往艙中而去的何透蓮都扭頭去瞧,一瞧之下又是一怔。


    她囿居於溫宅數年,極少有機會出門,哪知道今日不過出門一會,便遇到好些容貌俊美的少年,其中佼佼者尤以對麵船上的少年為最。


    那少年便如明珠一般,容貌已是奪人,氣韻更是高貴,這般理直氣壯毫無歉疚之意的喊著讓路,便是被撞下河道的何秀蓮也瞬時有種很想原諒他的感覺……雖然對方並無問候她安危的打算。


    可惜此船上立著的唯一男性不肯對這種錯誤視而不見,他厲聲喝道:「撞了人不肯道歉,今日休想離開!」


    那少年昂首,一臉藐視:「不想讓小爺走,難道還想留下小爺不成?」迴頭朝著身後小廝喝道:「扔銀子過去……這些刁民不過是想訛些銀子罷了!」


    少年身後立著的小廝探頭探腦朝著對麵船上瞧了一眼,見對麵船上立著的少年毫無懼意,很想奉勸對方一句息事寧人,但見對方毫不罷休的眼神,他便探手入懷,將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扔了過去。


    對方接了荷包隨手扔在船上,仍是固執重複:「道歉!不道歉休想離開!」


    少年大怒,朝著船艙內大喊:「阿三你醉死在艙內了?還不快出來?」


    船艙內並無一點動靜,有小廝探頭探腦掀了艙上簾子出來迴稟:「三……三爺喝醉了……」


    少年冷哼一聲:「敢是遇上擋道的,他不敢迴應,便躲在艙中裝死罷?」又朝著被撞的船上招手:「小子,你要不是怕小爺,便來小爺船上過幾招,要是贏了還好說,要是輸了……」


    他後半句未說完,柳明月便察覺扶著自己的薛寒雲要往對麵船上過去理論,她雖深知薛寒雲之能,但卻不知對麵船上的少年本領如何,拉住了薛寒雲不肯讓他過去。


    她們才來江北,人生地不熟,總不能讓薛寒雲為了這事吃虧。


    「寒雲哥哥,萬一對麵船上有埋伏如何是好?」


    薛寒雲拉開她的手,溫言安慰:「不打緊,就算有一船的人,也不能由著這小子撒野,撞了人還如此囂張!」縱身便朝著對麵船上少年撲了過去。


    此船上的少女原本便想著如何了局,有那膽小的已經想著讓撐船的婆子讓道,也有向來氣焰足的,譬如長房的溫毓珠,溫毓珍,兩個一人居長,一人居小,都頗得家中長輩寵愛,哪裏容得這不認識的少年在此撒野,立時鼓動柳明月:「月兒妹妹別怕,就讓薛公子教訓教訓這小子!」


    她們早聽三房來的少年一位是夏家表兄,乃是個隻知讀書的主兒,另一位卻是柳相的養子,乃是武官之後,文武雙全,見得他待柳明月這般關切,又聽柳明月叫他「寒雲哥哥」,便知此人乃是薛寒雲。


    對麵船上,此刻卻打了起來。兩名少年在船上打的難分難解。那少年腰間有劍,但與薛寒雲對打,見他赤手空拳,那少年生性高傲,便也不肯用劍,二人拳來腳往,隻瞧的一眾少女早忘了被撞之事,便如水中搭了個戲台一般,瞧著打鬥的二人議論不止。


    這個說薛寒雲武藝高超,另外一個又誇那少年風姿翩然,無人能及,一時之間,兩船之上都是亂紛紛。


    打鬥了足有一盞茶功夫,薛寒雲賣了個空子,覷著那少年上當,他飛起一腳,將那少年踢下河去。此船上的小廝頓時大喊:「快來人啊!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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