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順著許清菡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後嗬嗬一笑。


    “你說這個啊?”他將腕上的手表取了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後放到她的手上,他則是繼續揉著腳。


    “這叫手表,跟了我幾年啦。”


    “有啥用處呢?”許清菡翻來覆去的看著,可卻始終弄不明白用處。


    “用來看時間啊。”


    “看時間?”


    “對呀,這麽說吧,現在用的時間是一天一夜十二個時辰對吧,那咱們把十二個時辰一分為二,將其看作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時,那根最短的指針走一圈便是十二小時,走兩圈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說完後他看了看許清菡,覺得許清菡似乎還不理解,於是幹脆站了起來,彎著腰指著手表繼續解釋。


    “這裏……最短的指針走到這裏的話,白天就是正午,就是十二點。夜裏就是子時,我稱作零點。明白了嗎?”


    許清菡點了點頭,然後抬著看了一眼,發現陳辰離她有些近,不由往後挪了挪,再次打量一眼這所謂的“手表”後,又不解問道:“那另兩根針是什麽用處呢?”


    看著她往後挪的舉動,陳辰抿了抿唇。


    “最短的是時針,次之的是分針,最長的則是秒針。秒針走一圈是六十秒,即是一分鍾。分針走一圈是六十分鍾,即是一個小時,一天一夜便是二十四小時。”


    “那這上麵彎彎扭扭的又是什麽?”


    “這些是數字,就是用十個符號代替了我們的零到九,你現在不會明白,不過如果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啊。”


    陳辰重新蹲了下去,許清菡則是仍將手表在手中翻來覆去。


    “才不想學呢。”好一會後她才迴應。


    “學了又沒啥用。”她強調道。


    陳辰點了點頭,他本想說這是很有用的,畢竟簡單方便了許多,而且也是曆史的潮流。不過這對她來說確實沒啥用處,所以這樣說倒也不算錯。


    見許清菡似乎很喜歡,他便說道:“你若喜歡的話,我將它送給你啊。”


    許清菡的表情有些意外,隨後似是想起了什麽,臉色有些遲疑。


    “你都說跟了你幾年了……我才不要呢,你自己留著便是,我不需要。”


    陳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想著她或許是誤會了什麽,於是正色說道:“我沒有別的什麽意思,就是覺得這次的事挺對不起你,總想著賠罪。可我除了這個也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既然你喜歡,那便送給你,權當是留個紀念吧。”


    許清菡愣了愣,隨後哼了一聲,不滿道:“我倒成了那等重財輕義的人了。”


    陳辰苦笑著搖了搖頭。“合著送東西給你,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好像……是這麽個理兒?許清菡想了想後格格笑了起來。


    她試著將手表戴到自己的腕上,然後轉著手自我欣賞了一番。


    “你戴著挺好看的。”陳辰適時誇讚了一句。


    許清菡撇了撇嘴,搖了搖頭。“可惜有些大,看上去不太適合我。”


    陳辰嗯了一聲。“這是男款的,所以大了些。女款的會更適合你。”


    “還有女款的?”許清菡的神情現出了幾分驚喜。


    “當然,怎麽可能沒有呢?女人的錢才是最好賺的嘛。”


    “那……哪裏有的賣呢?”


    額……雖然許清菡自動過濾了女人的錢好賺這句話,但陳辰覺得她的神情已經徹底說明了女人的錢為啥最好賺。


    可惜又順口說錯話了,這可怎麽迴答?


    “大概……你大概是買不到的。”他吱唔著答道。


    “為什麽?是不是很貴?就這麽個小玩意兒又能值幾個錢?我還就不信買不起它了!”


    “買得起買得起,可如果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你就算再有錢,又上哪兒買去?”陳辰看著有些小傲嬌的許清菡,忍不住笑出了聲。


    “如果世上沒有……那你這哪兒來的?難道從天上掉下來的?而且你不也說了有女款的麽?”許清菡不甘心的繼續追問著。


    陳辰搖著頭歎了一聲,心道還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僅手表是,就連他這個大活人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當然,這種話顯然是不能說的。


    見陳辰隻是搖頭歎息卻不作答,許清菡的眉頭蹙了起來,臉上現出了一絲狐疑。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究竟是從哪來的?”


    陳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低下頭沉默不語。


    好一會後,他才意識到原來水已漸漸涼了。於是端起木盆站了起來,走到屋外潑了水,又拿了一塊擦腳布,重新迴到房裏扔給了許清菡。


    許清菡仍蹙著眉看著他,一臉等他迴答的征詢目光。


    “你不是調查過的麽?”陳辰覺得躲不過去,於是想蒙混過關。


    許清菡微微搖了搖頭。“那可不是調查,而是想找到你在哪裏。”


    “而且你騙得過縣衙裏的那群蠢貨可騙不了我,畢竟我是最先見到你的人,什麽樣的老和尚會給你那麽不倫不類的打扮?還有你那稀奇古怪的曲兒……老和尚能懂這玩意兒也就不是老和尚了。”


    “我雖不算見多識廣,但依然敢保證,你最開始出現在我麵前的那身裝扮,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個。”


    陳辰站在她的麵前微微笑著,不過笑容有些古怪。


    “這手表,你到底要不要?”


    許清菡微微撅著嘴巴,也是不甘示弱的看著他。


    “如果你告訴我你從哪裏來,我就要!”


    陳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合著我求著你要似的。”


    “別打岔,你到底說不說?”


    “你的好奇心太大,要知道好奇可是會殺死貓的。”


    好奇……殺死貓?這又是哪門子的典故?許清菡一臉的莫名其妙。


    “好啦。”陳辰嘴角彎了彎,繼續道:“如你所料,確實不存在勞什子老和尚,那是我編出來唬弄人的。”


    “而且不瞞你說,我不僅編了個老和尚唬弄了縣衙裏的人,還編了個另外的身份唬弄了其他人。所以除你之外,世上再無第二人知曉此事。”


    “隻有你一人知道的秘密啊,是不是很感動?是不是很榮幸?”


    許清菡的嘴角也彎了起來,之前的莫名其妙又轉變成了一臉期待。因為她覺得,她一直所好奇的陳辰的身份,終於要在她的”壓迫“之下揭曉了。


    感動?榮幸?確實是有,畢竟是隻有她一人知曉的“秘密”,這份信任真可謂是沉甸甸的。


    可是陳辰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又讓她嘟起了嘴,目光怔怔。


    “至於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話,是因為我不想騙你!”


    “可是有些事卻又不能說或者不適合現在說,所以一來不想騙你,二來又說不得,那隻能選擇避而不答。”


    避而不答……許清菡也不知道自己滿不滿意這個答案,而且陳辰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她再追問可就是不知進退了。於是她低下頭將腳擦幹,迅速鑽進了全新的被褥裏蒙起了頭。


    “我要休息了。”


    聽著那甕聲甕氣的聲音,陳辰抿了抿唇。


    “餓不餓?要不要我去把先前吃剩下的飯菜熱一熱?”


    “不餓。”


    “那還有什麽需要我的麽?”


    “沒有了……不對,有的,幫我把蠟燭吹了。”


    陳辰依言吹熄了蠟燭,屋裏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那我走了,我就睡在外麵。你若夜裏有什麽事,喊一聲我便能聽見。”


    “好啦,知道了。”


    “晚安。”


    “晚安。”


    陳辰在黑暗中摸索著走出了門,躺到先前鋪好的桌鋪上,然後無聲笑了起來。


    笑容有些感傷,也有些落寞。


    終究是別人的老婆啊。


    等迴到文州城,怕是她就要走了。到時一別,再見的機會就很渺茫。而且就算日後能夠再見,也是不如不見。


    所以,這兩天……讓她開心些,也讓自己開心些吧。不僅是給自己的魯莽贖罪,也權當是給他那段未開始而且看起來也永無可能開始的感情、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


    他在感傷,屋裏的許清菡在確認他已經走了後,終於把腦袋探了出來,


    她是和衣睡的,所以此時得把外衣脫了。不過在脫衣服時她才意識到,原來那手表還戴在她的腕上。


    她將手表取下來握在手中,看著眼前的黑暗怔怔想了好一會。


    這手表……要不要收下來呢?


    收下來、還給他、還給他、收下來……


    最終,她握著手表睡著了。


    ……


    ……


    陰了一個白天帶半夜後,終於在子夜時下起了雨。雨並不大,但一直不緊不慢淅淅瀝瀝,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


    天亮了,雨仍在下著。


    天亮了,陳辰仍在睡夢中。


    夜裏下雨時他曾起身看過一次,當時心道明天可以美美睡個懶覺了。


    他已記不清自己上一次是什麽時候睡得懶覺,如今有這個無所事事的機會,自然得要“溫習”一番。


    可惜如此“樸素”的願望被一個聲音打破了。


    “噯,來幫我打水啊。”


    打水?陳辰坐了起來,睜著惺忪的睡眼打量著站在門口喊著他的許清菡。


    此時在門口,正放著一隻木盆。


    木盆裏有衣裳。


    於是他明白了,原來她是要洗衣裳呢。


    原本是可以到河邊洗的,可惜天在下雨,不僅去不了河邊,就連院子裏也不行,隻能在門口屋內,再把水從井裏打過來。


    他起了床,從院子裏的井中拎著水。


    然後看著笨手笨腳且行動很不方便的許清菡,關切問道:“要我幫你洗嗎?”


    許清菡搖了搖頭。


    於是處於待命狀態的陳辰便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門口倚在牆上,無所事事托著腮,一會看著她洗衣裳,一會看著雨,一會又將目光投向遠方。


    正是做早飯的時候,不遠方和遠方都是炊煙嫋嫋。


    看著眼著的煙雨,他下意識輕輕哼唱起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


    哼唱聲雖輕,但終究落到了許清菡的耳中,不過聽得很模糊並不真切。於是她抬起頭,用腕背輕輕拂了拂垂下來的青絲,怔怔看了一眼陳辰的側臉,然後咬著唇默默低下了頭。


    ……


    接著陳辰又打了幾次水讓她清著衣服,完事後看著她一瘸一拐地拎著衣服迴了房間晾了起來。


    片刻後,許清菡一手扶著房門,朝著他囁嚅道:“你……出去。”


    臉色有些紅,神情有些羞。


    這是咋了?陳辰站了起來,哦了一聲後道:“那我去做早飯去,等你忙完就差不多了。”


    聽他此言,許清菡的神情卻現出了幾些猶豫,片刻後嚷著。“你……別走。”


    嗯?


    本已準備離開的陳辰不得不轉過身,莫名其妙看著她。


    又叫我出去,又叫我別走,這是鬧哪樣?


    許是覺得自己太過自相矛盾,許清菡蹙著眉想了想,道:“你先把盆裏打滿水,然後站在門口,不許迴頭看,一眼都不許。”


    陳辰愣愣眨著眼,隨後一拍腦袋,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她是要打算洗貼身的內衣了……


    怪不得要他出去又不讓他走,最後覺得表達不清,就霸道強令不許迴頭看。


    他的笑聲惹來了一個有些嗔怪的眼神。


    ……


    當然,雖然接到不許看的霸道命令,雖然許清菡也在遮遮掩掩。但陳辰要負責拎水倒水,哪能真一點都看不到?


    有意無意間,最終仍是瞄到了幾眼。


    當然,這肯定得是在許清菡未注意到的情況下,否則……嗯,會吃人的。


    不過他並不知道許清菡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已經知道但無奈之下不得不裝作不知道。


    嘿嘿……


    陳辰覺得這種笑聲很能反映當時他的心情。


    ……


    洗完衣裳吃完早飯,兩個“避難”之人便徹底陷入到無所事事的無聊狀態。


    “避難”的生活是無聊且枯燥的,畢竟外麵下著雨出不了門,而且昨兒晚上陳辰吩咐過村裏的人無事不要上門、免得萬一沈淼追到這裏露了餡。


    但好在是兩個人,而且是一男一女。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而且陳辰還有保留節目,那便是……揉腳。


    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獨處且無人打擾的場景裏,一邊說著話一邊替她揉著腳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日子,哪裏會與無聊枯燥沾得上邊?


    理由很冠冕堂皇,便是替她舒筋活血盡快恢複。


    不過到底是真存的幫她盡快恢複的心思、還是找這借口以滿足自己不能為人所知的齷齪小心思就不得而知了,包括昨晚上也是一樣。


    很快,在許清菡目瞪口呆花容失色的神情下,她的那隻傷腳又落到了陳辰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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