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下,你三番五次的堅定我殺過很多人,看似在分析戰鬥風格其實更像是滿懷惡意的提醒,提醒人們猜測調察,世間任何事都經不住猜測與調查,邊將張毅然之死不會永遠藏在深夜裏。


    刺殺王朝軍將,這罪名可大可小,離律的執行者是清夜司,但清夜司裏不完全隻在餘唯手裏,如果罪名落實,墨寒等一係列不願與朝廷爭鋒的官員很樂意將徐自安關押在離獄,進了離獄,想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徐自安不知道這是軍部某些將領借機對自己的一次打壓,還是李浩自己刻意的蠱惑,人言可畏這四個字很有道理,針對這四個字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對方閉嘴。


    體內真元驟然爆發,骨骼被驟發力量撐的咯吱作響,堅硬魔岩石上再次多了數道細微裂縫,封刀橫在眉間遮住視野如平隔前方的一片天地,徐自安隔著封刀看著前方同樣仿佛被橫切成倆段的李浩,高高抬起一隻腳,然後重重落下。


    鞋底落下,人亦消失。


    消失不是平白無故失去了蹤跡,而是速度太快連幻器都很難捕捉到身影。


    他在奔跑,人們隻能看到一道殘影。


    ……………


    巨大寬曠的戰鬥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腳印,每一道腳印落下皆有一道裂縫產生,裂縫裏殘留著許多細微石礫,那些石礫被震飛在空中,天空上方,用來映射場間戰鬥的幻器光幕清晰映出所有石礫的形狀,有的嶙峋有的突兀,人們看著那些石礫顯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怪異有的震撼。


    需要多塊的速度,才能讓可以將塵埃石礫都映射清晰的幻器失去作用,上一次的戰鬥因為時間太快,人們一直猜測徐自安應該是借助某些空間法器才瞬息來到林峰身前,修行界中,普遍認為最快的事物莫過於飛劍,飛劍無形,轉瞬即逝,徐自安此時的速度即便不如尋常修者的飛劍也相差不多,在短程爆發力上,甚至還可能有甚之。


    空氣中隻留下一道尖銳淒厲的嘯聲,那是封刀破空時的鋒鳴,高速下身體與空氣碰撞會發出如同爆竹般的聲音,幻器裏陡然顯出一抹亮光,封刀宛如青瓷的刀麵出現在人們眼中,刀尖離李浩胸口隻差幾絲。


    李浩不虧是慣戰沙場的軍中好手,麵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封刀竟沒有絲毫慌亂,沒有理會身前封刀,這位少年軍將雙手緊握長槍傾斜上挑,槍尖寒芒自徐自安雙腿處撩去。


    以傷換傷的打法關鍵誰受的傷更重,徐自安這一刀砍向的是胸口,李浩攻擊的膝蓋,一處可以致命,一處至多隻會致殘,徐自安不相信一位常年征戰的人會算不清這些得失,強行在空中雙腿微變,一隻腳尖踏在槍尖後掠而去,封刀失力擦著李浩胸口而過,溢出的刀意將對方衣襟切開,露出裏麵幽黑的事物。


    玄鐵盔甲!


    李浩身上竟披著王朝的玄鐵盔甲。


    玄甲重騎是大離稱霸天衍大陸最重要的力量,每一位玄甲重騎都是最優秀的戰士,事實上,玄甲重騎之所以無敵於世間,並不是軍將們如何強大,而是因為這具由玄鐵製成的盔甲。


    玄鐵材質極為堅硬,能與各種陣法完美融合,並與披甲者產生極為契合的聯係,毫不誇張說,每一具玄甲都是一件可輕易抵擋叩府上鏡飛劍攻擊的強大法寶,徐自安封刀固然鋒利無比,可他本身刀意並不夠,想要破甲一時很難成功。


    私自攜帶王朝玄甲,這種罪名單單憑借李浩是擔不起的,背後必定有某些大物的授意,朱小雨會處理好那些背後的事,徐自安現在需要做的是獲得勝利。


    封刀青意更濃,還沒有完全轉化成白質的刀身像極了螢淨素美的精致瓷器,砍擊到玄甲上發出陣陣如清泉落池時的叮呤聲,對於夜徑功法,徐自安一直都在獨自修行練習,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放在實戰過,昨日與林峰的一戰速度太快,來不及體會什麽心得,今日遇到身著玄甲戰鬥經驗同樣豐富的李浩,不失為是一個絕佳的試煉機會。


    想著如此,徐自安穩下神來,不再急於破甲速戰,在心中默默迴憶著夜徑功法的口訣,按照口訣所述沸騰起分離在身體各處的力量節點,夜徑主要以步伐為主,對於速度與靈巧的提升較為明顯,力量方麵也會有,可徐自安自修行至現在不過數天,能掌控的節點有限,尚且來不及感悟熟練。


    百蟲,伏兔同時用力,積存在這兩處節點內的真元池譚漫出數道溪流,連帶著中針等幾處節點一同升出感應,布履鞋麵早已經因承受不住腿部力量和速度迅疾崩裂脫離雙腳,腳底與地麵因為不斷接觸變得有些炙熱,好在徐自安以前常行山道,後來又被沈離以數顆梅果改變過體質,不至於到還沒破甲自己就雙腳滲血的局麵。


    如果說這世上除了沈離,還有另一個清楚徐自安身體狀況的人,那這個人一定是朱小雨,蒲城數年,朱小雨是聽著徐自安對沈離的抱怨度過,抱怨的事項很碎很多,歸攏起來倒是沒幾件,逼他跳崖,哄他鬥熊,騙他練刀,這些都是瑣事,徐自安當時不知這些瑣事會為他打造一個多麽完美的基礎,朱小雨很清楚,尤其是在封刀歸徐自安所有的時候,朱小雨就徹底死了那顆成為沈離弟子的心。


    沈離選擇了一個隻會砍柴做飯洗碗鋪床的山間少年,沒選擇他這位惡名遠揚同時又憑實力將名字留在劍閣的舉世天才,這讓他曾一度十分鬱悶。


    後來徐自安夜殺邊將張毅然,他把瀕臨死亡的少年背了迴來,親眼看見沈離以冥石為少年重鑄心府,然後又從某個世界中取出了數顆梅果。


    當時沈離問他青梅製成的酸梅湯好不好喝。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茫然迴答沒有烏梅的好喝。


    但誰知道那青梅竟然真的是那個世界的青梅。


    早知道是那個世界的青梅,他一定腆著臉說好喝好喝真好喝,再賴著皮說什麽也得吃上一顆。


    連他這樣自持清高且本就橫溢的胖子都垂涎欲滴的盼望能討上一顆的果子,徐自安吃了數顆,身體怎麽可能不被打造的極為強悍。


    武道修者在衝擊高層次階段時會有一次名叫淬體的關卡,那道關卡如同道修中的叩府與知承,一旦衝過既是天人之距,徐自安沒有修行過任何武道功法,不算典型意義上的武道修者,夜徑看似像武技,本質還是以真元作為力量源點,沒有係統修行過武道,但他的身體卻被青梅煉化過所有雜質,說是最完美的淬體一點不為過。


    身體素質完美,體內真元數量磅礴,識海有明月高照,夜徑功法與他極為契合,無數積攢下的力量爆發,讓徐自安現在看似隻是通玄下境,卻有與尋常叩府下境戰鬥的實力。(本來打算把這個繼續埋下去,到與廖平一戰的時候用出,現在發現還是現在寫出來比較合適點。)


    殘影在幻器中愈發黯淡,偶爾可見封刀如驚鴻一瞥隱出,少年的身影完全不見,因為有昨日那戰,看客們不至於震驚到失神的程度,隻是眼神中情緒異常複雜。


    不止觀禮台前的大人物與大修者,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徐自安現在不是在比試,是在練習,練習一種還沒有完全熟悉的功法,由最初幻器還能捕捉到稍許痕跡到現在完全隻能下光線明亮的殘影,他的速度愈來愈快,功法技巧愈發嫻熟。


    聯想到開戰的對話,人們心中漸漸升出一個怪異想法,你說會以最快的速度擊倒對方,現在速度已經很快,就請不要繼續拿對方當磨練石了。


    對方畢竟是大離玄甲重騎中的一員,如此打法確定不會讓軍部感到恥辱?


    李浩在繼續支撐,身上衣裳以被封刀切成無數縷,描繪著各種符文的玄鐵盔甲間布滿刀痕,幽亮色澤黯淡快要破滅,他知道自己已經失敗,而且是完敗,軍人堅毅的品質讓他不會輕易言敗,隻能站著站台上苦苦支撐最後一刀的來臨。


    晨曦還沒來得及變暖,少年已經進步如斯,李浩甚至懷疑自己不是在和一個修者戰鬥,而是在麵對一位怪物,一位謹慎強大冷靜且能力無限的怪物。


    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忘了徐自安現在還是個通玄境。


    也對,這樣的通玄境還能叫通玄境?萬世來誰見過一位通玄境將叩府境打的根本無法還手?


    寧青魚應該可以,隻是那時他還在千山宗後與青魚為伴,人們不知道而已。


    想到如此,人們迴顧整個修行史,突然發現數萬年來沒有任何修者能做到的事情,在這區區數千年裏不斷被打破,先是那瘋子獨自一人於人間無敵,後來阮郎歸做出朝夕叩府的壯舉,再到如今寧青魚無規而行,廖平成為世上最年輕的知承,何安下一盤殘酷算力驚詫天穹,徐自安更是直接跨越了境界的隔閡,加上那些還未在世人眼前驚豔登場的強大少年,這些放在任何時代都能成為潮頭最前端的少年同時出現在一個時代裏,爭前恐後的綻放出自己最繽紛的色彩,讓人在眼花繚亂後不得不由衷感慨。


    這個時代。


    真是個百花齊放姹紫嫣紅的大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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