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怎麽了?


    境界已經是個玩笑了?


    通玄下境將叩府下境的修者一刀擊飛,叩府上鏡將同境界的修者視為無物,修者間的比試不應該是風輕雲淡,道法自然嗎,一個平淡到隻是拍了拍對方,一個無趣到瞬間砍飛對方,那少年是怎麽做到的?


    武技?武道大家或許有如此強悍身法,徐自安身材瘦弱身上全無武道修行的跡象,為何也會有如此快的速度,那一刀能將劍川生生從空中砍斷,單純憑借武技絕對不會有這般鋒利的力量,一刀斷川,順勢將對手擊飛出戰台,這是什麽功法?


    “是刀意。”


    折梅迴想著那一刀裏漸若實質的白色光芒,腦中漸漸浮現出一張熟悉而又遙遠的麵孔,那人也極擅刀,用的刀和這少年的刀非常相似,不,是同一把。


    宣平候厲眉緊蹙,深深看了眼正在搖晃著離開的朱小雨,想著前不久與陛下的一次交談,突然質問道。


    “那人不是已經死了嗎?”


    朱小雨沒有迴頭,在暮色下隨便擺了擺手,絲毫沒有理會對方尊貴的身份,顯得很是輕佻,毫無顧忌道。


    “人死了,刀又死不了,你們把他攆出京都死都不能迴來,還能不讓刀迴來,他同意,刀同意嗎?”


    刀同意了,不過同意的迴來。(二黃我得非常認真的告訴你,刀真同意了,詳情見注。)


    朱小雨這番話非常平淡,聽起來沒什麽情緒但聽懂的人卻清楚這句話的鋒利,沈離流浪半生最終還是身死他鄉,墨守化身成雨隻餘一縷白發,他們這些遭遇是因為王朝有人不想讓他迴來,朱小雨把那縷白發帶迴來最終葬在都城外的某座山丘,白發可以葬,封刀不行。


    這是清夜司對王朝的態度。


    準確的說,是餘唯朱小雨等人向那些人要的一個態度。


    宣平候就是那些人給他們的態度。


    “一群無法無天的年輕人。”


    “一些隻敢在黑夜裏苟且的鬼。”


    “一座早該被光明抹去所有存在的陰森院。”


    宣平候看著朱小雨肥胖的身影,淡淡說道,聲音冰冷。


    朱小雨嚇得一聳肩,撇過頭來努力斂收肚子上的肥肉,一邊像模像樣的點頭哈腰一邊誠惶誠恐小心翼翼道。


    “您老費心,抹的時候小心點,桌子上的油膩好擦,黑夜裏的鬼不好打哩。”


    朵朵被朱小雨逗的格格輕笑,折梅遲重陽等一些學院教諭收迴目光假裝看晚霞,數位大離官員麵露慍色,二皇子周楚沒有說話,看著晚雲想著某位女子恬靜而倔強的肩膀暗暗心想到。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


    “墓山中的事物對我們很重要。”


    房屋內點著青燈,餘唯坐在臨窗畔,秀眉輕展,沒有繼續繡著桌上繡花,而是看著院內被月光打碎的滿院花海。


    當然,現在已經不是花海,飛刀過後還完整的花朵沒剩幾朵,花院裏殘花居多。


    朱小雨站在門檻處,院外清幽的月光被遮了大半。


    徐自安正在書架前看書,聽到這句話後微微蹙眉,不知餘唯為何會突然跟他提起這種事。


    承認他有知曉這些極機密事情的資格?還是武試表現很讓餘唯滿意?又或者是倆者皆有。


    徐自安咽了咽喉嚨,準備隨著餘唯話語往下問,餘光看見朱小雨正在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說話,繼續聽著就好,於是隨手從書架間抽出一本書來,坐在屋內唯一的木凳上。


    “朝廷……不,那個男人需要用墓山上的東西來走出禦花園,司主大人也需要用那個東西走出小樓,千山宗不想那個男人或司主大人走出,所以他們必須爭,柏廬倒不知為何會來趟這趟,不過想來和四禁有關。”


    餘唯抬眉看了眼徐自安,待看清少年看的書籍是一本名叫《羅幕》的道籍,淡唇微起,隱有笑意漣起。


    《羅幕》是朱小雨這次帶來的幾本秘籍之一,是為桂乾對戰時專門挑選的秘籍,桂乾是後日的對手,徐自安不為明天比試準備,而是直接來到後日,想必對明日的戰鬥很有信心。


    想到今日戰台上那震驚無數人的斷川一刀,餘唯愈發相信眼前這少年或者真有希望,她為武試做了很多準備,目前來看,這些準備似乎有些多餘。


    因為徐自安帶來的驚喜確實有些令人意外。


    “武帝需要那件東西恢複當年受的傷,司主大人也需要,難道他們倆人的傷是同一種?”


    雖然沈離和墨守之死與武帝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徐自安不知為何一直對龍椅上那個男人提不出太多憎恨情緒,想著餘唯剛才說的話,他思考片刻出聲問道。


    餘唯沒有說話,朱小雨挪動了身軀。


    “傷不是同一種,不過很像。”


    徐自安將道籍橫置腿間,疑惑看向朱小雨。


    通過很多線索,徐自安隱隱猜到武帝這些年一直在禦花園中養傷和沈離有一定關係,甚至極有可能是沈離傷的武帝,如果司主與武帝受的傷相同,那司主當年也是被沈離打傷的。


    從內心深處,徐自安不願看到這種局麵,武帝是支撐大離王朝無畏前行的唯一昊陽,清夜司是穩定大離秩序最堅定的裁決者,倆者之間才構成大離作為世間第一王朝的底氣,若沈離先後將王朝的支撐與秩序都打破,他圖了什麽?


    陰謀論?滅世論?他說自己是個好人,誰還信?


    “誰也不要相信。”


    餘唯仿佛從徐自安疑惑眼眸中看出了少年心思,將青燈推的離窗畔更近了些,意猶未盡的輕輕說道。


    夜風微起,燈火搖曳,月光如瀑,餘唯臉龐燈火月光映襯的或明或暗,那條恬靜且極有意味的秀眉被拉展的很長,仿佛橫隔了燈火與月光的距離。


    誰也不要相信。


    這裏的誰指的具體是誰?


    還是所有人?


    “墓山是不是冥界通往這個大陸的途徑沒人知曉,墓山的裏東西一定不可以落在武帝手上,清夜司可以不要,但清夜司不可以不爭,因為這關係著光明與黑夜最重要的一次爭奪,如果這次爭不到,不僅僅是王朝的黑夜,整個世界的黑夜都將不複存在。”


    “當世界充滿光明。”


    “何嚐不是正在走向毀滅。”


    餘唯說完,一手撐頰凝望著桌上孤燈,那道略微偏斜的肩膀上被青絲遮掩,神情有些落寞。


    徐自安靜靜的看著她,心情有些失落,他不太懂餘唯隱藏在這些話裏深層意思,光明籠罩,世界不該是一片美好,為何會走向毀滅。


    既然不懂,那就不想,少年收迴看向青燈孤影的目光,捧起腿間道籍繼續觀看,明日比試對手是那位名叫李浩的將領子弟,他對自己,很有信心。


    說來有趣,李浩是從前線退來的將士,年紀輕輕戰功已經赫赫,大離的戰功是靠廝殺與勝利換來的,沒有任何水分摻假,李浩常年戰於荒原,無論境界還是對敵經驗比他都要老練豐富,可直到現在,房內三人一直沒有談及過任何與比試有關的事,不管是明天的比試還是今日徐自安斷水的那一刀,看似絲毫不關心其實透出強大的信心。


    信心來源於實力。


    清夜司有這份實力。


    徐自安恰好也有這份實力。


    不是所有的通玄下境都僅僅隻是通玄下境,徐自安是個例外,寧青魚也是。


    朱小雨挪開了擋著月光的身體,慢慢走向院中,隨便找了處石階坐下,抬頭看向深邃冰冷的夜空,目光幽幽,想著許多其他心事。


    關於墓山,猜測一直很多,不同於那些憑空臆想出來的猜測,清夜司有很多渠道與線索來推斷出最有可能的真實,朵朵入雪原對外宣稱是覺醒血脈力量,然雪原之行朵朵血脈力量沒有任何進展,發現墓山後不顧生命匆匆迴京,聯想到少女極為特殊的天賦,


    很輕易能推斷出,所謂覺醒血脈力量的說法是個幌子,尋找墓山下落才是主要目的。


    朵朵殿下對世間法器有著最為敏感的天賦,就像一個探測器,在茫茫雪原中尋探著來自器物的氣息,世間有什麽器物值得王朝公主殿下不遠萬裏前去尋探?冥界遺留下的無上法器。


    世人皆知武帝是世間權力最巔峰的那個男人,不知除了權力,武帝本身也是一位位於世間頂峰的強大修者,可以被這個世界稱之為真正強大的修者隻有一個境界,那就是聖人境。


    武帝是聖人境,未受傷之前。


    一位權力巔峰的男人,一位實力登頂的聖人,如今受傷常年休養於一方禦花園中,甚至有可能即將要麵對死亡的威脅,他最渴望什麽?


    恢複境界,重歸聖人。


    聖人壽命極長,武帝需要萬壽無疆。


    萬壽無疆,便是沒有界限,不僅僅是生命,還是領土。


    半個天衍大陸都是大離王朝的領土,另外半個呢?


    武帝是這個世上唯一的昊陽,當昊陽當空永遠不落,黑夜怎麽自處?


    有光明,有黑夜,黑與白之間的更替輪迴,才是人世間。


    可惜看懂這個道理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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