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霧寒,天高人遠。


    且不說最先進入生死劫的寧青魚如今走到了那一步?即便是後來陸續進入棋劫的少年強者們也超過了徐自安一大截。


    最先進入的人不一定就是最早破局的人,但最先進入的人,一定會比後來者擁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如何破局。


    這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遊戲,更何況寧青魚本就是所有試子中的最強者。


    後廟萬般道法盡悟,梅葉真義持身,如果這世間有真正的天之驕子,除了他,恐怕沒有人能承擔住這份美譽。


    與最晚進入的徐自安一樣,寧青魚此時也很孤獨。


    孤獨不是隻影孤燈誰為伴的孤獨,而是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沒人可以追趕上他的腳步,即便是實力同樣強悍,同樣最早進入的廖平等人。


    於夜中起舞,影隻隨行,於寒霜中行走,心隨意動。


    圍繞在他身旁的霜霧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又或者在這樣一片濃厚飄遠的雲霧麵前,那些本該成為他行走障礙的霧也不敢放肆,要知道,這些霜霧是倆位神念師特意從清風書道中抽離出來的,雖然隻是其中數縷,可對於隻有叩府境的少年而言,依舊是不可小窺的。


    當然,這要把徐自安除外,一個自小就被另一片霜霧困擾的人,對於霜霧無疑是非常熟悉的,而且曾經為他解開那片霜霧的人,是大夜瑜墨守!


    當初墨守可能也沒有想到,他原意是想贈徐自安一片海湛清明的識海天空,卻無意間讓他此時省去許多麻煩,未來的某天,可能會省更大的麻煩。


    對於霜霧,徐自安是機緣巧合下的無視,寧青魚則是因為實力強大到根本不需要在意。


    與外麵相比,生死劫中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改變,天依舊是灰蒙蒙看不到盡頭的天,不過腳下卻沒有那些徑直交錯的縱橫線,這裏似乎隔絕了聲音,直到現在依舊沒有聽到任何鍾響。


    明知時間在流逝,卻不知具體流逝到了那一刻,寧青魚感覺自己已經走了很長時間,然而四周灰蒙,沒有方向可尋,也沒有道路可踏,所謂的生死劫究竟在哪裏?


    寧青魚終於停下了腳步,雙眼不再直視前方,而是緩緩盤膝坐下,閉目沉思。


    大離國師製造了如此大一個局,生死劫絕對不會如眼前這樣單調,破局的關鍵在這裏,這是可以確定的事,寧青魚本來以為會和前麵的解山一般有什麽具體的表現方式,卻沒想到這裏真的隻有一個空『蕩』『蕩』的灰蒙世界,根本不存在任何有形狀或者是有可能是棋劫的實物。


    他是第一個進入生死劫的人,也是最早將這處生死劫全體踏遍的人,他非常確定,這裏隻有眼前那些灰蒙蒙的霜霧,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第一步,解山,國師大人給了全部試子一個四麵環山的難題。


    第二步,尋路,棋盤世界縱橫交錯就像是一張巨大無比的『迷』宮。


    解了山,尋了路,那第三步應該在那裏?


    寧青魚緩緩睜開眼,看著身前隨意散開的棋袍,白『色』旗袍極為顯眼,如一朵綻放著雪白朵瓣的白梅。


    千山上有後廟,後廟前有梅園,他自幼於後廟中長大,平時不苦修研讀時他也去梅園外修修籬笆,清洗梅葉蒙塵,如果不出意外,他將是千山宗下一任宗主,長久來的清靜苦修讓他成為了一朵縹緲無影的雲絮,高冷孤寒,不僅是外界如此傳他,同門師兄弟也對他疏遠,這種疏遠不是刻意冷落,而是太過敬畏,他也漸漸習慣,將世間任何事都看的極淡,道心安穩,無悲無喜,看似無欲無求其實卻不然。


    年幼時,他其實非常討厭那片梅園,更喜歡去那座隻有幾顆小黃楊的山頭,看天外形狀萬千湧動不斷的雲,看山下熱鬧非凡的人世間。


    那才是他向往的生活,卻是截然不同的倆個極端,一處在天外,一處在人間。


    如今的他,既不在人間,也不在天外。


    天外,人間,一個上,一個下,他突然解開自己的道髻上的發簪,似乎明悟了些什麽。


    原來,生死劫,是一個選擇。


    寧青魚起身抬眉,望向上方並不存在的天穹,目光清明,眸間安定,似乎沒有發現,或者沒有在意他身後那幾位觀看了許久的………朋友。


    “不愧是千山宗千年難遇的神子,我們還沒有絲毫頭緒,你已經找到了破局方法,很不幸的是我們碰到了你,你很強大,我們三個人加起來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你,很幸運的是我們有三個人,你隻有一個人,我們打不過你,但能拖得住你。”


    棋評測隻看成績,不看過程,最先破局者為首名,那怕你是天縱奇才的神子,坐擁那後廟那千山那百梅等無限資源,時運不好,被暗算被圍攻被算計,依舊隻能落個蕭瑟黯淡的背影,同樣,那怕你是隻有一把小破傘的白衣書生,隻有你時運過佳,有貴人有奇遇有異寶相助,或許,真能走到金鑾殿前。


    不提那少年究竟有沒有這份鴻運,此時看來,寧青魚的危機已經開始漸漸浮起。


    想想也釋然,天下試子實力之首,一直傲然淡漠立在人群浪頭尖,從棋評測開場到現在……寧青魚一路行來確實太過順利了點。


    解山不過彈指一揮間,尋路更如尋花問柳,在別人還在為爭道奪星打的水深火熱的時候,他已經悟到了如何破劫的方式,他就像一個遊青山的局外人,尋尋常常的就走到了最後。


    這種尋常,本就是最大的不尋常。


    他是寧青魚,無數人目光所致的那片雲。


    樹大必然招風。


    此時,就是要鋪麵而來的第一陣疾風,來的人是三位柏廬弟子,這次相遇也是無意間的巧合,正如三人所說,他們的運氣非常不好,剛進棋劫就遇到了實力最強的寧青魚,注定了他們幾人隻能成為第一批撲向火花的飛蛾。


    好在他們是三個人,要做的事情也較為簡單,隻要拖住寧青魚的步伐就行,那怕隻是拖住半刻鍾。


    半刻鍾的時間足夠很多人做很多事,比如,足夠廖平去完成破局。


    柏廬之人就像一群有著狂熱信念又堅定無比的苦修者,當他們決定做某些事情時,他們不怕付出任何代價,方才與玉川比拚柏廬少年為了不讓玉川獲勝,甚至不惜於以自毀修行的方式來對戰,這或許就是那座日暮下的西山為何一直很少有修者出世,可每次出世能在時代的『潮』頭毅然佇立,在百花爭鳴的園中始終不倒的真正原因。


    沒人願意招惹這樣一群實力強勁的對手,沒人敢小覷這樣一群執念狂熱的狂士。


    但他是寧青魚。


    他從未小覷過任何人,因為在他心裏,任何人都不值得進入他的眼中。


    連看都看不到,又何來小覷?何來對視?何來阻擋自己的步伐?


    駐步,迴首,寧青魚向身後望了一眼,目光看似灑向三位對手,卻給人一種落在遙遠無盡中的感覺,瞳孔並沒有任何遇敵戰鬥時的凝聚,而是散的極開,就像荒野中遍的草根被一場龍卷風襲過。


    倆旁霧『色』瞬間消散,仿佛被卷入茫茫天穹,無數個肉眼可見的小型漩渦在其中不斷冒起,將周圍灰蒙霜霧吸扯進去,隻是刹那間,不斷旋轉撕扯的霜霧發出了陣陣刺耳急促聲,聲音帶動周圍空氣,竟讓三位柏廬試子隱隱有種空間被分裂崩潰的錯覺。


    國師大人曾見過那片最神秘詭譎的海,在皇宮後院園的萬鯉前扔直言沒有看透寧青魚背後的那片雲,人們都知道他很強,卻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強,三位柏廬弟子自以為可以拖住他的時間,真到寧青魚麵前時才發現,原來所謂的自以為竟如此可笑。


    整個識海就像是風暴的中心,識海中象征識竅的明光在狂暴衝擊下不斷翻滾黯然,散發於外的識念險些脫離他們的控製,三人齊齊後撤一步,身上黑白雙『色』的試服瞬間被切開無數道蛛網式的裂縫,識念類攻擊本應該是無形無影的,寧青魚卻能將識念化為實質,如同刀鋒利劍般將三人同時斬落下無數碎布,若不是這裏是棋盤世界,不允許出現過重傷亡,三人恐怕已經血肉模糊!


    三位柏廬弟子的境界與寧青魚一樣都是叩府上鏡,曾在九門秘境中苦修多年,九門秘境無論道法玄妙與功法精深都並不輸千山宗,資源相差無幾,境界同屬一境,這種情況下三位柏廬弟子竟還險些不是寧青魚的一招之敵。


    十指在空中不斷結成一個又一個法決,三位柏廬弟子同時施法試圖強行壓製住身周肆虐旋轉的漩渦,不得不說,身為三大世外之地的柏廬,無論道法還是法決都有著獨到的地方,三人同時散發出的識念,在空中竟相輔相成,在極短的時間內穩住空氣中的氣流漩渦,無數衣訣碎絮才得以安穩飄落在地。


    隨著試袍碎屑飄落,三位柏廬弟子才漸漸緩了一口氣,神情複雜的看著對方。


    那一身白衣怎會如此強大。


    (趕稿的日子不好過啊,有些章節根本來不及修改,前幾章甚至出現了串章的重大失誤,在此向大家深深鞠躬認錯,我會好好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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