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的很巧妙。


    不管是詢問清夜司的入局人還是打趣朵朵殿下的心上人。


    那少年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又應該是那位少年?


    不等殿內眾人仔細琢磨,一道如殼裂的聲音打破了場景的安靜。


    原來是有人解開了第一道壁壘!


    寧青魚看著眼前的四方壁壘,壁壘森嚴肅穆,渾然天成,根本尋不出任何可下手的岩石凸起,更毋說可供識念滲入的石澗縫隙。


    因為某些刻意的原因,他麵對的這道壁壘較之尋常試子的更加厚重,如皇城裏最巍峨的雄鸞殿,讓人望之敬畏,言之諄諄。


    他來京城多日,每日除了埋首於禪經解疏中,就是靜立簷下窗畔望山望月望朝柳晚霞,所以至今為止,寧青魚其實並沒有見過真正的雄鸞殿,當然,他也無意那些俗世間的宮孌雄殿。


    雖然那些大殿代表了大離王朝。


    修道者應切斷與世俗的牽扯,避免被紅塵意染指太深而亂了道心,離人一直以為他是用刻意的冷漠淡泊來表示尊嚴與驕傲,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對於這些,他其實真的沒有在乎過。


    正如國師大人所猜測同樣也最擔心的那般,他確實來自那座世間最神秘也最強大的後廟。


    後廟立於天穹下,卻又淩於萬物巔,後麵裏的修者就是世間最接近天穹的人,同樣也是離世俗最遠的存在。


    他來自雲外,眼睛裏隻能看見雲端上的風景,看不到也無心於雲霄下的紅塵世間。


    不是不屑,隻是無心,對這個世界淡漠到某種極致的人,根本不會產生不屑這種俗世情緒。


    國師大人若想通過他看清後廟裏的真實,僅僅憑借幾顆澆灌了陣法氣息壘石,恐怕還不能。


    他站在壁壘下,站在雄殿前,站在當年第一次看見的廟前巨柱旁,微微頷首,眉梢一根薄絲輕浮,一股龐大浩瀚的識念氣息自他雙眸中透出,自他眉梢間透出,自他薄唇道衫發絲間透出,如輕飄雲絮般彌漫在四方壁壘內,更如陰沉烏雲般籠罩在整個棋盤世界中!


    如雲絮般輕嫋,如陰雲般厚重,一種識念卻出現倆種截然不同的感覺,這不僅僅需要修者識念要足夠磅礴精純,還要修者本身能夠完美將每一絲識念都可調動起來,如臂如筆,心意湧動手臂便可任何伸展,心識改變筆墨才可方成圓隨。


    這至少需要開啟十七處識竅才能做的到。


    甚至有可能識竅全開。


    如果寧青魚的十八處識竅全部開啟,那他真的就是天命所歸之人。


    隻有天命所歸,才能有此奇跡。


    莊老兒感受到了那股連棋盤大陣都壓抑不住的強大氣息,白眉用力皺起仿佛連在了一塊,他看了看身後的餘唯與朱雀,餘唯微微低頭躲避開這道目光,南雀則眼眸蹙凝,目光異常明亮亢奮。


    餘唯低頭躲避的意味很複雜,或許是清夜司根本不知曉這個情報,或許是清夜司根本不願插手調查這件事,又或者是………清夜司知曉,但卻不願插手,不管那一種,餘唯既然已經擺明了不會解釋的態度,莊老也不會再繼續強求清夜司的態度,但南雀的明亮目光隻有一種情況。(南雀南雀南雀,前倆章老是不注意就寫成朱雀,最近狀態賊傻逼,大家請自行忽略。)


    她的戰意被寧青魚提起。


    王朝的年輕一代中強者很多,天機三子,各郡的天才少年,朵朵殿下等等,市井間的京都子民喜歡拿這幾人做比較,而市井外的朝野廟堂上,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則喜歡拿朵朵殿下與餘唯等人做比較,但不管怎麽比較,人們都會將某人自動隔去,甚至說忘了她的存在,這個人,便是南雀。


    理由很簡單。


    因為太強大,所以會讓人們不自覺忘了她的年齡。


    因為太強大,所以人們會理所應當將她看成真正的朱雀。


    因為太強大,所以人們才不會平等視之。


    能引起南雀戰意的人不多,寧青魚能讓南雀明光亢奮火熱,已經足夠。


    寧青魚不知道他隻是散出了識念便已經讓許多人有了不同的反應,他靜靜看著眼前的四方壁壘,目光從壁壘間隙中看到了道道陣法氣息,看見了那道最薄弱的點。


    然後伸出手來輕輕的推了上去。


    何以破壁壘?


    很簡單,推開它。


    隨著他指間的輕落,座座壁壘瞬間瓦解,壁壘外的世界自然寬闊,卻依舊有無數迷霧遮掩,迷霧間有條條路徑出現,遙遙通向極深處,寧青魚知道這些迷霧小徑應該就是棋評測的第二關,於是不再理會。


    他的目光望著某處,那裏是生死劫的位置,四劫殘局中最艱難,同樣也最強大的一劫。


    ……………


    與寧青魚風輕雲淡的伸手一推壁壘開不同,張經年一臉愁眉苦臉箕坐在壁壘前,單手撐頰,軒昂濃眉下的眼眸低垂,他不時看一眼身旁的塊塊壘石,顯得很百無聊賴,也顯得很是頭疼鬱悶。


    身在棋盤世界內,他比大多數人都更早感受到了寧青魚散發而出的識念,更清楚的認知到…………自己與對方的差距真的很大。


    身為天機三子中最具有領導力的大弟子,他師傅天機老人有沒有把希望放在身上他不曉得,但他很清楚,朝廷內有許多大人物可是給予了他厚望,尤其是……………國師大人很看好他。


    得罪師傅不要緊,師傅好哄好騙好說話,得罪國師大人可就不怎麽美麗了,莊老兒說關他禁閉他就別想能逃出那一劫,莊老兒說關他三年他就別想能少在裏麵熬一刻鍾。


    所以他現在真的煩惱,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把老命拚了也打不過,但是不拚命國師大人肯定又會很生氣,他也是很為難啊。


    好在解山隻是第一步,後麵還有行棋與破劫,棋評測以解局的先後順序排列名次,第一關已經錯過,他在後倆環中拚拚命,應該能堵上國師大人的嘴。


    明明就解個山,簡簡單單找到壁壘機樞,然後簡簡單單的打開就行,很簡單的事情,搞出這麽大動靜,幹嘛呢?嚇唬人啊?


    一邊在心中小聲腹誹,張經年一邊尋找到壁壘最關鍵那處,識竅散發滲入縫隙間隔中,輕輕扭轉片刻,就差沒有一句芝麻開門,壁壘緩緩挪動,一道羊腸道路出現在他麵前。


    張經年站起身來,拍了拍雪白試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土,低聲哼唱著一首隻有自己能聽懂的小調向外麵行去。


    “小鹿呦呦過小河,小河有幾條?我來悠悠過棋盤,棋盤有幾道?我說棋盤十九道,你說小河我說鬧,道道道道道,鬧鬧鬧鬧鬧,看誰最能鬧。”


    ……………


    廖平強自壓下心頭的妒忌和震撼,識海翻騰如瀑下河流,他知曉這位來自千山宗的同齡人很強大,但很多時候他會刻意他忘對方的強大。


    身為柏廬大弟子,廖平的境界在柏廬中名列前茅,向來受各位長老重視,同門中少有惹他的弟子,誠然這與白公子一直被關在九境中密修有一定關係,這次前來京都準備一展鴻圖,不想遇到寧青魚這樣的強悍對手。


    憑心而論,廖平與張經年,白航,等人的實力不分伯仲,都是叩府上鏡修者,在修行史上是不可多得的異稟天才,世界的舞台本就應該是他們的,當然…………如果沒有寧青魚那個已經脫離了天才範疇的變態。


    棋評測出場,廖平刻意走在寧青魚前方,他知道如果論識竅強度他比對方弱,但沒想到對方竟能完全壓製他,當然對於修行者,識念強度雖然決定對天地的感悟能力,但不代表綜合實力,就像有些聖人,識竅隻不過開了十五六處,最後依舊可以走到大道巔峰。


    廖平將麵前的壁壘碾壓成了粉末,以粉末揮舞來發泄出自己的憤怒。


    他踏在最後一塊石塊上,然後向空氣中那道有如明燈般明耀的識念走去。


    那是寧青魚的。


    他要做舞台上唯一的人。


    …………


    何安下同樣走過最後一塊岩石,將算盤夾在腋下拍了拍身後壁壘,笑著與對方告了聲別,他抬頭看著棋盤世界,一邊心中擔憂著徐自安的下落,一邊緩緩行走在前方的棋格縱橫線條中。


    有些四方壁壘已經被破,有些還豎立著將裏麵的人與外麵的人分隔成倆個世界,何安下的識念拂過每一道壁壘,似在思考如何更快到走到生死劫,更似在尋找徐自安的下落。


    因為他走的很慢,慢到根本不擔心時間會不會就這樣在他腳步間流逝,慢到棋評測最後成績會不會在他這樣悠閑腳步結束。


    他的確不在意棋評測的成績,因為他還有些其他更重要事情要做。


    ……………………


    一道又一道壁壘被推開被打破被掘起被夷為平地,越來越多有實力踏出壁壘的試子紛紛走出,散發著識念來尋找方向,尋找解局的路線,如果在高處縱觀整個棋盤,就像一顆又一顆真正的黑白棋子在行棋一般,棋局上的變化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變動,沒有人知道這些變化會另四劫殘局最後的動向牽引進那個地步,但可以肯定的,這會增加很多難度。


    就在此時,第一聲鍾響,敲破了柔風敲開了敲醒了棋盤世界中的所有試子。


    三刻鍾,已經過了一刻!


    徐自安還茫然望著眼前壁壘,撓頭不解低頭沉思搖頭歎息抬頭看著那些金色銘線好長時間之後,突然站起。


    他準備試試。


    不是解山。


    而是用最擅長的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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