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雨說白航有些小麻煩,但目前看起來,這些小麻煩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微不足道。


    白航來京城是為了參加躍溪試,甚至說就是柏廬為棋評測特意的安排,畢竟白公子對識念的操控力冠絕柏廬,這一點在棋評測上會占很多優勢。


    試前大宴不出場就罷了,那隻是一場宴會,無關最後的排名,棋評測如果再不出場,那白航即便參加了最後的武試,除了真的拿到武試第一名,否則絕沒有任何進入前七的可能。


    那可是武試第一名………


    徐自安看了眼人群最前方那個不需刻意展示姿態就能讓天下所有少年修者難以逾越的身影,覺得白航實力固然不輸廖平,可能比廖平還要強上一些,但如果要戰勝那片浩雲,可能性真的很小,比他現在遇到的那個所謂的小麻煩還小。


    寧青魚何人?國師大人都要設局探清雲絮的天之驕子,不,應該說是天之神子,梅園九十三梅葉道法,生而知之的天命所歸之人,甚至極有可能從那座後廟出來,這樣堪稱怪物的家夥,無論怎麽看都應該是如烈陽般不可戰勝的存在。


    白公子當然也如煦陽般耀眼,但烈陽與煦陽,怎麽看都是倆種概念。


    ……………


    按照各自試袍的顏色分別站在倆側,寧青魚一身白衣,翩翩立於人群最前端仿若登雲而去,張經年溫聲與周側相熟試子打著照顧,小聲閑聊著什麽趣事,廖平則滿臉冷傲隨幾位柏廬弟子立在一旁,沒有說話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因為棋評測即將開啟的緣故,殿內所有弟子都漸漸斂聲靜氣,不再相互攀談交流,清風在一張張略顯青稚的臉龐上拂過,不同麵孔上展露出來了同樣的緊張與忐忑。


    這些學子雖都是來自王朝,或者來自天衍大陸各處最優秀的少年,都是通過層層考核脫穎而出的優勝者,無論實力還是天賦都極為優秀,可當棋評測真要到來之際,也會覺得心底緊張。


    就在這時,一道中正**的宮樂聲響敲碎了殿內繞柱的風,也驚醒了眾位試子緊張氣氛。


    負責監考的考官到了。


    負責維護考核秩序的禁衛軍到了。


    負責觀禮的朝廷各部官員到了。


    負責看熱鬧的京都老爺們到了。


    然後………


    各大學院的教諭院長到了。


    二皇子周楚到了,寧王侯緊隨其後也到了。


    國師大人到了。


    一位盛裝紅豔的女子到了,另一位寬袍麻衣的女子到了。


    還有一位頭束梨花的女子也到了。


    ………………


    國師大人親臨棋評測!這是多少界躍溪試都從未有過的幸事,往年裏,國師大人隻負責將躍溪試的首測方式進行下最後敲定便不再理會,就連最後為頭榜祝詞頒獎的典禮都少有露麵,如今隻是棋評測的考核,國師大人便親身觀禮,這讓眾位試子感到榮幸之至。


    莊重宮樂聲漸漸被平和清幽的鍾鳴聲替代,眾位試子的目光紛紛聚集在天南前殿的高台上,神色各異目光也各異,或仰慕或崇敬或震驚或好奇或灼熱或………驚喜?


    徐自安遙遙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腦中浮現出某些仿若昨日般青山篝火小梨花,稚果山道小姑娘的美麗畫麵,才發現自己雖然這些時日被棋評測占據了所有腦海,可那些美好的畫麵竟如刻在識竅中的印跡一般隻要輕輕動念,就宛在目前。


    朵朵殿下一身華貴大方的宮廷裙裝,神情稚嫩可愛但氣質雍容,顏色還是當初大青山畔初次相遇時的一身鵝黃,隻是發綹間少了草屑與泥土,所以不再如初見般楚楚可憐也楚楚動人,當然,在徐自安看來,她依舊是那個青山綠水間需要他照顧保護的鄰家小女孩,比黃鶯清麗比梨花爛漫的可愛少女。


    人群響起一片嘩然,原來是有人認出了朵朵殿下的身份,知曉這位備受武帝寵愛的小女兒在雪域間的數年事跡,不由將傾慕崇敬的目光紛紛灑向她。


    朵朵目光同樣落在殿內,一雙大眼睛像蝴蝶般撲閃撲閃的從每人臉上輕掃過,看起來有些遊離,似在人群中尋找什麽,可奈何殿內一片不是黑土就是白雲。


    她知道那少年要來參加躍溪試,可她不知道那少年此時究竟化成了一捧黑土,還是一絲柳絮,徐自安身處的位置又較為偏僻,尋覓起來更為困難,如此大海撈針的幾率,確實有點微弱的可憐。


    是的,為給天下試子鼓勵,大離王朝的公主殿下特從宮中前來觀禮,送來祝福。


    是的,為尋那少年的下落,大青山畔的少女朵朵特從後院園中前來,送來祝福。


    但是………少年那去了?


    朵朵殿下尋了好長時間後沒發現徐自安的蹤跡,眸子間的蝴蝶訕訕收迴翅膀,顯得有些失落。


    須發花白容貌卻飽滿精神的國師大人坐在主座席上,一邊捋須一邊望著殿內風景,目光漸漸被滿殿黑白倆色占據,似乎很滿意自己這個妙手天來的主意,微微頷首,花須輕翹,國師大人帶著得意向身旁的朵朵殿下望去,卻剛好看到朵朵目光閃過的那絲失落。


    微微一愣,國師大人正欲張嘴詢問下原因,可隨即想起那天禦花園裏聽到的某些大青山的美麗故事,於是故意笑著打趣道。


    “殿下,找誰呢?”


    少女心思被捅破,朵朵的臉頰上浮起一絲羞怒,眼眸豎起,揮著拳頭瞪了瞪莊老兒的胡須,臉畔因生氣嘟嘴而出現的倆個小酒窩仿佛能盛一杯新釀的梨花露。


    國師大人趕緊迴頭望向大殿,心有餘悸捋了捋白須,想著那天為問出這些少女心事而失去的縷縷胡須,沒來由的一陣心疼,暗想你個天機老兒說的神神秘秘,弄了半天不過隻是些春天裏的青山事,害我白白浪費了這麽白須,這事咱們完不了。


    城門失火,魚池總少不了倒黴,於是國師大人很不懷好意的瞥了眼張經年。


    張經年在宮裏長大,與朵朵殿下自幼相識,所以不似其他眾人般好奇崇敬目光灼熱,他此時正與一位黃門郎家的弟子相談頗歡,餘光看見國師大人方才似乎瞥了自己一眼,心頭莫名生出不詳預感,以為莊老兒嫌自己不顧禮堂規矩一直閑聊細語,趕緊迴頭閉嘴觀心靜意,倒是把與他交談的那位少年弄的很是莫名其妙。


    國師大人落座中央,朵朵與二皇子分坐兩旁,接著便是寧王侯朱雀等人以次而坐,餘唯………則站在國師大人身旁。


    這是一個很值得琢磨的信息,殿內數位來自大離的官員各自互視一眼,眼神中各有意味。


    這隻是些信息,並不影響棋評測的進行,隨著某位官員的敘敘詳解,困擾世人數日的棋評測,總算是如那位遮麵美人般解開了那層討厭的麵紗。


    同何安下推測的相差無幾,天南大殿為棋盤,天下試子為旗子,玄妙就在那些隱著流光的青玉石板與特製的試袍,基礎棋局,就是四劫殘局。


    先解局者,就是棋評測的勝者。


    整場躍溪試的最後評判當然是以綜合成績決定,這就意味著若想進入前七,不管是棋評測還是之後的武試,都必須要有一個不錯的排名,如果有試子在棋評測上成績不佳,武試考核中能進入前三甲,也未嚐不是沒有進入前七的可能,不過今年競爭如此慘烈,不說徐自安能不能真突然沈離附體爆發出某種神奇且神秘的洪荒之力一舉進入武試前三甲,即便他真的擠進前三,棋評測的成績如果糟糕的一塌糊塗,怕是也很難跨進躍溪試前七的名額。


    當然,有一種方式可以直接略過棋評測的成績直接進入前七,那就是武試第一名!


    可惜那是寧青魚的,是張經年的,是廖平等其他眾位有資格爭奪這個名次的少年強者們的,不是徐自安的。


    除非他叩府成功,而且至少是叩府中境成功!


    徐自安用很嚴肅的認知告訴自己,沈離不會附體,這個世界裏也沒有那種傳說中莫名而神奇的洪荒之力。


    他也不是驕陽,至多是黑夜中的星月。


    負責解說考核方式的官員已經離場,國師大人與二皇子等人的勉勵祝詞已經結束,數位來自南溪齋的女教諭紛紛來到殿中,以鬥星七宿的方位站於各處星位點間,形成某種互連互各之勢,齋裙舞動間,一道道如虹橋般的光芒自各位教諭指間流轉開來,將整個天南殿渲染的分外迷離。


    大殿內的磚石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光線絲絲縷縷,如淺溪般開始潺潺而動,不僅是磚石,就連各位試子身上的試袍也開始散發出同樣綺麗的畫麵。


    漸漸的,眾人眼前的景色慢慢模糊起來,雕梁畫棟不在,飄嫋清風不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虛線出現在天地間,將整個世界拘成了一個個獨立的方正天地。


    天地成方,萬物縱橫,普天下皆在經緯線中,原來………這就是棋盤世界。


    行棋落字,黑白入局,每個試子皆是解局人,原來………這就是棋評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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