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如此山窮水盡的程度,殿下手中還藏著一副洛河神圖,祭司大人說的沒錯,殺死殿下,果然比留住殿下要困難許多”


    伴隨著枯枝踩斷聲,十數位身著黑衣臉蒙黑布的男子終於走了出來叢林,這些男子身體比尋常人要高大許多,雖然被黑衣包裹,但不難看出他們體格的健壯,這種健壯並不像是傳統武道修者後天精煉體魄的強壯,更像是一種由天生血脈注定的體格。


    在這些魁梧雄壯的黑衣男子身後,一位尋常體高的男人緩緩走出人群,聲音嘶啞,說話時的語氣很慢,有些生澀,似乎還不太熟悉大離王朝的話。


    “傳說中洛河圖,已經毀去的天機閣機杵與煌蒼鈴,還有已經之前用過的那些強大法器,殿下這一路,真的是給了我們太多的驚喜。”


    這位尋常體高的男人說話間,目光一直看著少女手指間的洛河圖光澤,眼神隱晦不定,言談間似乎頗為感慨。


    “到了此時,你們似乎還很有信心能夠殺我?”


    被稱為殿下的少女凝起好看的秀眉,指間的洛河神圖逐漸成型,每一條水流都仿佛變成了真的滔滔江水,將周圍的空氣席卷出一道道仿佛波濤般的洶湧氣浪。


    這件法器名叫洛河神圖,一直存於少女體內,直到此時,少女才逼不得已祭出來。


    毋庸置疑,這是一件很強大的法器,不然也不會被少女一直留到此時,傳聞中,這道名為洛河圖的法器,是某位聖人在一次夜觀洛河時心有所感而繪,圖中不僅蘊含了聖人無邊的道義與智慧,更包含了一整條澎湃洶湧的洛河。


    與其說它是一副法器,不如說它是一道遊離在空氣裏的氣息,一絲飄渺在天地間的強大意念。


    因為無形,自然就無跡可尋,所以關於洛河圖的存在一直都隻是個傳聞,即便這些神秘的刺殺者們調查的再如何詳細,計劃的再如何周密,也絕對想不到,被稱為殿下的少女體內,竟還隱藏著這樣一件強大至寶!


    可是受限於少女本身修為的緣故,它能發揮出來的威力有限,不然,以它不弱於涼亭之戰中千山宗道人手裏白鼎的威力,即便是那黑衣男子口裏的祭司大人親身到來,也有可能無功而返。


    徐自安猜對了一些,少女確實是一名強大的修者,不過卻不是通玄境,而是叩府中境!


    甚至因為血脈的原因與一些不為人知的傳承,她的實力雖然隻是叩府處境,但與尋常叩府處境的修者都相差無幾,甚至還要超出一些!


    以豆蔻之年便已達叩府處境,不得不說,少女的血脈與天賦,果然是世間最頂拔的那一小數人。


    從叢林中走出的這些高大黑衣男子,如果按大離的修行境界劃分,他們大多都是通玄上境,其中以最前方的哪位體格較為正常的男子實力最高,已然接近與叩府上境!


    叩府上境,對於尋常俗世而言雖強大無比,但其實相對於少女尊貴的身份,這似乎不太夠資格,也不夠尊重。


    對大離王朝不夠尊重!


    時間如果真的如流沙,那將沙漏倒過來就可以讓時間迴流的話,這場針對少女的刺殺,其實比表麵上的更慘烈也更壯烈的多。


    從多年前少女離京去前往那片雪域的那一天,這場針對少女的刺殺便已經開始了,隻是因為某些原因,這場足以震驚世間的刺殺一直在暗中進行。


    如果少女不是突然要從雪域迴京,如果不是少女婉言謝絕了雪域靈族的護送,如果不是護衛將士最後選擇了南道嶺這條路線,那麽這場刺殺可能就不會顯出鋒利獠牙。


    從雪域到南道嶺,這一路的廝殺逃亡,雙方強者都已經在之前的戰鬥裏死亡殆盡,護送少女的整支車隊隻剩下了少女一人,而追殺少女的那些死士或殺手,也隻剩下了埋伏在叢林中的最後一批!


    一人,與一批,勝利的天平自然會知道向那處傾斜。


    頭戴黑色氈帽的男子迴憶著這一路的慘烈,用腳尖用力擰著地上的青草,草間水意染濕靴麵,看著靴子上那些難看多餘的青意,男子思索片刻,突然意有所指的再次說道


    “殿下許久未迴京都,看來真的對京都陌生了許多,忘了那座都城內,最多的是不可叵測的人心!”


    “很多人需要殿下死,不管是王朝外,還是王朝內………”


    這句話裏有許多隱晦難明的信息,但男子知道以少女的聰慧一定能聽出自己的意思,果然,少女聞言後突然歎了一口氣,秀麗的眉梢有些低垂,臉頰微微鼓起,氣唿唿的顯得有些委屈,同樣,也顯得更加可愛。


    她現在確實很生氣,很失落,很委屈,並不是為這一路逃亡的艱辛而生氣,而是她聽懂了對方要說的真正意思。


    她一直以為刺殺她的人是王朝的世敵,比如說與大離常年戰火不斷的北域荒族,事實上,這些渾身籠罩在黑衣內的刺客們也確實有著荒族戰士的鮮明特征,高大,雄壯,兇殘而且悍不畏死,可是如今看來,這場關於她的刺殺可能不會這麽簡單……


    也對,如果沒有王朝內部的勾結,對方怎麽會如此精準的知道自己這次秘密歸京的信息?又怎麽會如此準確的清楚己方的路線和護衛力量?


    隻是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王朝的人背叛,少女還是感覺很生氣,因為她當初離京前往雪域便是為了王朝的未來,如今歸京更是為了王朝的如今。


    一個王朝的如今與未來,這是個很沉重的擔子!似她這般本該笑顏如花笑聲爛漫的年紀,本不該去抗起如此巨擔,但她不得不扛起,哪怕她的肩膀隻能承起一朵梨花。


    因為她有一個尊貴無比的姓氏,因為王朝的子民,從某些方麵來講,也就是她的子民,因為她擁有世間最強大的血脈,因為她的母親來自天衍大陸之外的雪域靈族,因為她姓周,周武帝的周!


    她是大離王朝的公主殿下,也是雪域靈族的下一任神女!


    天衍大陸之外,有許多神秘而強大的領域與種族,其中以緊靠天衍大陸的雪域神國,與大離王朝的關係最為密切,聯姻與使團的來往也最為頻繁


    之所以這裏被成為神國,因為這裏生活一個非常神秘而強大的種族,靈族。


    傳聞中,那些生活在雪域間的靈族,每一位都是天生的靈體,常年沐天雪而浴,食聖源雪水而生,體內自聖雪而衍生出一道靈脈,這條靈脈與尋常世間修者的玄脈心府不同,因為靈脈本身便是世間最純潔的脈絡,不需要再經過天地真元的洗禮與淬煉,所以這些生活在雪域間的靈族,天生就會與天地力量有種自生而發的聯係。


    因為這種獨特的修行方式,所以他們的傳承也非常不同,世間修者以道藏典籍書卷口諭等可以記於墨間傳於道理的方式來進行授業傳道,而靈族則不用,他們用某種類似於血脈相傳的方式,來喚醒體內隱藏的強大力量。


    她的血脈很強大,所以她的傳承也很神秘。


    為喚醒血脈間的力量,十一歲那年,她離開京都,前往那片神秘而雪域神國。


    而如今又因為一些其他比尋找傳承更重的原因,她自雪域悄然歸京。


    既然是悄然返京,那她迴京的消息自然封閉的很死,即便是王朝內,知道的人也極少,但不知為何,還是走漏一些風聲。


    靠著這些風聲,來自荒族的戰士如群嗅見腥味的豺狼般不遠萬裏前來進行刺殺,而因為需要隱蔽行蹤的原因,負責護送迎接她的將士門都隱藏在南道嶺的另一邊。


    她卻在這一邊。


    隻是一山相隔,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


    她看著眼前的茫茫青山,突然感覺有些心累。


    心累自然不是前方險阻的路程,而是男子口裏所說的人心。


    殺自己的人很有可能是她一直要守護熱愛的大離子民,這如何讓她不感覺失落抑鬱?


    徐自安不知道這些更深的內幕,但他還是很清楚的聽到了殿下這倆字。


    這個消息讓他有些震驚,不過這種震驚並沒有在臉上存在太久,如流星般一閃而過。


    千山中的守爐人,清夜司的大夜司,還有在劍閣留了姓名的朱小雨以及各種形形**的大人物,在短短幾天內接踵而至,這讓徐自安除了不可思議之外,已經有了一種近似麻木的感覺,別說少女極有可能真的傳說中的公主殿下,就是武帝陛下出現在他麵前,他可能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太值得驚奇或驚喜的情緒。


    他現在真的越來越懷疑這是沈離臨死前另一個惡俗安排,故意讓他踏著世間碎縫莫名其妙來到這裏,然後再送給自己一個更莫名其妙的驚喜。


    這個驚喜意味著什麽,講實話他現在還真不清楚,反正沈離行事向來神乎莫測,天曉得這個一肚子壞水的惡俗老男人到底想做些什麽。


    不過如果這一切都是沈離的安排,那為何沈離就敢保證少女會在匆忙逃亡路上,就這麽抽出空來救了自己?


    這很值得琢磨,但現在可不是什麽琢磨的好時候,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少女黯然的聲音緩緩響起


    “一路追殺,你們從來沒說過一句話,如今肯給我說這些機密,看來對於殺我,你們現在真的很有信心,已經不在乎會不會把這些陰謀泄露出去”


    “我並不是怕死,但是很不想死在這些惡心的陰謀裏,這是一件很不美麗的事”


    少女說完皺了皺鼻尖,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事情上,她確實隻是個小姑娘,今年也剛至豆蔻年華,她喜歡雪原上潔白無汙的雪花,喜歡京都高大的城牆,喜歡兄長那匹威武的駿馬,喜歡騎著那匹棗紅色的駿馬馳騁在京都城外的草原上,那片草原很遼闊,青草的味道很好聞,她那時還小,最喜歡躺著草甸上打滾,頭間會沾惹上許多綠草與鮮嫩的草汁,前些日她與皇兄通信,最疼愛寵溺她的二皇兄,告訴她那片草原如今還在,草兒依舊碧綠鮮嫩喜人,等待著她再次策馬撒歡。


    少女自背後看了眼徐自安,有些歉意的小聲說道。


    “真的很抱歉,你應該剛從劫匪手中逃脫,如今一見麵又把你帶到這種危險中”


    徐自安並未迴頭,雙手仍平舉封刀,明亮封刀上的青色刀意決然。


    如果不是少女將他自河中救起,他現在應該已經隨河流墜入山崖,化為山崖下的一具來迴飄浮的浮屍。


    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少女也不會因為耽誤時間被對方追到。


    好吧,拋去這些虛偽操蛋的理由,他隻是覺得少女很可愛,可愛的讓他有種忍不住想要保護的衝動。


    刀意青如草甸又決然如堅石,這種決然毅然的態度讓少女很高興,讓她感覺自己沒被拋棄,於是她微微前傾看著徐自安的背影開心說道。


    “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還沒正式介紹一下”


    “我叫周梨花,小名叫朵朵”


    “當然,你可以叫我朵朵殿下,可我還是很希望你叫我小名”


    “比如說,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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