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韋賁忙問道:“此子生才一月,吾師何故言別久耶?”


    胡僧一見鎮住了場子,悠悠道:“此非檀越之所知也!”


    這也就是關乎兒子,要不韋賁早就命人拖出去打了,不信你不說!


    一再追問下,胡僧才道:“此子乃諸葛武侯之後身耳。武侯當東漢之季,為蜀丞相,蜀人受其賜且久。今降生於世,將為蜀門帥,且受蜀人之福。吾往歲在劍門,與此子友善。今聞降於韋氏,吾固不遠而來。”韋氏異其言,因以武侯字之。後韋氏自少金吾節製劍南軍,累遷太尉兼中書令。在蜀十八年,果契胡僧之語也。”


    這番話的意思是,“這娃老牛了,諸葛武侯轉世,doyouknow?


    將來必掌蜀門帥位,受蜀人的祭祀。


    我當年在劍門混的時候,跟他前世關係不錯。


    聽說他轉世到韋家,特意不遠千裏跑來恭賀,你看給多少錢吧!”


    此話一出,韋家人眼裏全是星星,諸葛亮轉世耶!想低調,實力都不允許!!


    於是,便以“城武”做了韋皋的字。


    後來,韋皋果然節製劍南西川,官至太尉兼中書令,與胡僧所言相符。


    不知道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韋皋是諸葛轉世的說法,在中晚唐時期廣泛流傳,見於多部唐代小說,其中有的橋段還被納入正史。


    如《太平廣記》中兩篇題目同為《韋皋》的小說,都被新、舊唐書采用,足見其影響力之廣。


    但作為整個唐朝數百名臣名將中,唯一被奉為“諸葛亮轉世”的韋皋,所憑借當時鎮蜀時抵禦吐蕃,安定局麵的不世之功。


    滿足了蜀人飽受戰亂之苦、藩鎮之暴,苦盼武侯再世,賜福民眾的心理訴求。


    加之“諸葛轉世”確非凡品,“治蜀凡二十年,善附士卒,始斂民頗厚,而民免吐蕃、南詔之殘,樂於輸。將及府庫充足,又為除租,三歲一複。皋卒,民德之,見其遺像必拜祀之。”


    民眾價值觀是樸素的,誰讓我過得好,誰就是神佛下凡。


    於是,從結果推導原因,捧出了個“武侯轉世”的說法。


    韋皋一脈出自“京兆韋氏九大公房”之一的郿城公房,其祖父時尚能任陝州刺史,贈太子少保之職。


    但其父時官勢已開始漸落,至其兄不過是屯田員外郎,號稱工部四司之一,已有名無實,不過是從六品上秩。


    所以,韋皋雖然是韋·勞斯萊斯家族成員,但也沒受過啥直接照顧,功業都是一刀一槍拚出來的。


    他人生幹的第一份差事,是個巨奇怪的職務,叫建陵挽郎!


    這古怪職業是在建陵(唐肅宗李亨陵墓)上班,當遇到皇帝、皇後、妃嬪、親王等級別的人出殯時,牽引靈柩給死人唱挽歌。


    從這職業上看,估計韋皋長得不賴,至少不嚇人,要不在陵園幹不長。


    另外,估計嗓子不錯,應該不跑調。


    在建陵唱歌之前,韋皋在江夏住過一段時間,與薑郡守的兒子荊寶關係甚好。


    荊寶有個小丫環叫玉簫,才十歲,常常去侍奉韋皋。


    兩年後,韋皋遷居頭陀寺中暫住。荊寶時常打發玉簫,到寺裏去聽他使喚。


    日久天長,兩個年輕人間產生了愛慕之情。


    這時,韋皋叔父來信,“侄兒韋皋長期客居貴郡,懇切盼望打發他迴家省親。”


    薑郡守便給韋皋備了盤費,打發他乘船迴家。韋皋依依不舍,寫信與荊寶做別。


    不料得到消息的荊寶與玉簫一塊趕來,韋皋見了悲喜交集。


    荊寶想讓丫環玉簫隨船前往,沿途侍奉韋皋,也算玉成二人情誼。


    但韋皋擔心郡守不喜,不敢帶玉簫離去,便一再推辭。


    最後,三個年輕人約定,少則五載,多則七年,韋皋即來娶玉簫。


    為此,韋皋留下玉指環一枚,又寫了《留贈玉環》詩,一起贈給了玉簫。


    五年匆匆而後,韋皋沒有前來,又過了兩年,到第八年春天,韋皋依舊音信全無。


    默默等待中的玉簫歎道:“韋郎走了七年多,必不會再來”,便絕食而死。


    薑家將那隻玉指環,戴在她中指上一同殯葬了。


    韋皋到任西蜀後,馬上著手處理沉積舊案,發現冤、錯案件牽涉近三百人,其中一個人,恰是荊寶。


    韋皋給他平反後,問及玉簫下落,荊寶說:“仆射上船時留下契約,七年為限,必來娶她。可逾期未至,她便絕食而死了。”


    據說,韋皋因此在蜀地大興造像之事,以報答玉簫的一片誠心。


    此時,有個會招魂術的人,也來燒韋皋的熱灶台,聲稱能讓死者與親人見麵。


    他一頓做法後,玉簫飄然而至,對韋皋道:“承蒙仆射造像的幫助,十天之後我就會托生降世。再過十三年,便可再次為您侍妾,以謝大恩。”


    十三年後,韋皋已名震川蜀,諸羌無人不服。


    趕上他辦生日大party,各節鎮全都獻上珍奇豪禮,唯獨東川盧八座隻送來一名歌女朝賀。


    這歌女也叫玉簫,韋皋仔細一看,不但跟荊寶的玉簫,生的一毛一樣,左手中指上還長著一個肉質指環,與當年所贈指環形狀相同。


    韋皋慨歎道:“生與死的區分就是一‘來’一‘往’,玉簫當年所說的話,如今驗證了。”(筆記小說集《雲溪友議》_唐_範攄)


    這個兩世情緣的故事,跟上“武侯轉世”一樣,也來源於唐代筆記小說。


    撰寫《雲溪友議》的範攄離韋皋年代並不遠,僅相差六七十年(唐僖宗時期)。


    但從行文可以看出,此時筆記小說裏,已開始用仰慕的視角來描寫韋皋了。


    所以,韋皋的神話之路,在其去世後不久,便已彌漫開來,弄個轉世自然也不在話下。


    那這麽被小說追捧的大ip韋皋,就這點軼事嗎?


    當然不是!


    韋皋家族是“城南韋杜,去天尺五”的京兆韋氏。


    這個“豪門裏的勞斯萊斯”,西漢便已位列三公+封侯,至唐則拜相者二十,號稱“氏族之盛,無逾其家”。


    不過,即便韋氏牛到掉渣,也非所有成員都必然位高權重,要是這樣的話,唐朝就不用姓李了。


    因此,韋皋一係就算位列“九大公房”之一,至其父時已官蔭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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