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中的毒雖然不是見血封喉那種頂級毒物,至少也是麻辣級的。


    從吞毒藥到現在,經過三十幾天了,我每天睡覺的時間還是得超過八個時辰,走兩步路會累,大熱天要穿棉襖,連喝水喝大杯一點,都會吐滿地。


    要不是這時代沒有鹽酸、巴拉鬆,我會懷疑自己真的是吞到那種鬼東西了。


    我老追問禦醫,我的病什麽時候才會好,可那些討人厭的老醫生總是搖頭晃腦說,病去如抽絲,這病,得慢慢來。他的話總讓我聯想到“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不會等他絲抽完,我的小命也沒了吧?


    我把想法告訴阿朔,他笑翻了過去,捏捏我的鼻子,說沒見過這麽古靈精怪的女人。


    唉,怎麽是古靈精怪啊,我隻是擔心自己的身子,就算要逃跑、要行走江湖,也要有強健的身子當根本呀!


    病中,唯一讓人滿意的是,隻要眼睛睜開,我就會看到阿朔,不知道是他太會計算時辰,還是他一直待在我身邊。


    還有,他能走路了,而且走得很順暢。


    我懷疑地問他:“哪有人恢複這麽快的,複健也得過一陣子才能好得齊全。”


    他笑笑推說,全是被我嚇的。


    所以那天,他的亂吼亂叫不是我的幻覺,他一把將我抱起來、狂奔找禦醫也不是我在作夢。


    真好,我居然有能耐把他嚇得健步如飛,如果我再嚇他大一點,他會不會決定不愛江山愛美人?


    這話,我沒悶在肚子裏,而是真的問了出口。


    他笑彎腰,迴問:“你確定自己是美人?”


    也是啦,我又不是美人,何況去掉了半條命,才換他一個健步如飛,想要換到一等獎“不愛江山愛美人”,恐怕得拿我整條命去換。到時,死人哪裏享受得到福利?不劃算嘛。


    今天早上,我實在躺不住,讓小祿子、小壽子替我搬張躺椅到樹蔭下,然後把他們趕進屋裏去,不讓他們在我耳邊嗡嗡亂叫。


    翻著一本小說,看得我昏昏欲睡,果然,讀不到三頁,我又去找周公了。最近和周公交情太麻吉,實在不健康,不都說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在埋怨中入睡,會醒來,是讓花美男靖睿王和鏞晉的聲音給吵醒的。


    我躺在成排的大樹後頭,他們沒瞧見我,我也沒看見他們,但他們的聲音清晰明白,不想竊聽都很難。


    “四哥太過分,他已經讓父皇封了東宮太子,心想事成,為什麽還要跟我爭幼沂?”鏞晉氣唿唿說。


    原來阿朔已經當上太子了呀!怎麽都沒跟我說?他打算一路瞞我到底?笨,這種事哪裏瞞得了,我早晚要知道的。


    不過,這樣很好啊,這是他一心想要,也要得起的。


    “不是爭,幼沂本來就同他親密。”花美男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我也同幼沂親密,我很喜歡她。而且,四哥不能讓她當正妃,我能。”


    “你以為幼沂會在乎身份名位?你看錯她了。”


    真開心,花美男這麽懂我,這個朋友沒白交。


    “可是……”


    “沒有可是,你今天的行為太魯莽,不該在老四向父皇央求幼沂的同時,跳出來湊熱鬧。”


    “我不這時候出頭,難道要等她變成四哥的側妃時,再來同四哥搶嗎?”


    “可你這舉動害死幼沂了。”


    “哪有?”


    “你沒發現父皇神色難看?”


    “他隻是不知道要把幼沂賜給誰。”


    “蠢,你以為父皇能讓一名女子搞得我們兄弟鬩牆?何況老四才剛當上東宮太子,他需要兄弟的支持輔佐。”


    感激花美男,他沒提到皇帝的弦外之音,那才是讓我最恐懼的事。


    “那四哥就更該把幼沂讓給我。”鏞晉說得理直氣壯。


    果然是長不大的驕縱孩子,我在心底苦笑。


    鏞晉啊,他赤裸裸的喜歡,真是把我弄得無處可躲,被他喜歡,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你以為老六不喜歡幼沂?十二弟不喜歡幼沂?錯,喜歡幼沂的大有人在,為什麽他們都不敢在今日的家宴裏出聲?因為他們很清楚,喜歡幼沂就不能毀了她,要保她順利平安。你被母後寵壞了,心機連十二弟都不如。”


    “三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腳夾傷那次,是大事嗎?”花美男咄咄逼人,那是我不曾見過的那麵。


    “不是。”


    “母後為什麽要打她二十大板?”


    “因為嘴碎的下人在母後麵前搬弄是非。”


    “錯,事情並不如你想象的這麽簡單。那次事件發生,是因為母後知道幼沂經常去找老四,知道他們的感情很好,更知道她在的時候,老四會很開心。而你,卻先一步向母後討了她,還說非章幼沂不娶。”


    我聽見落葉被踩在腳底下的聲音。


    花美男歎氣,續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和老四作對。如果老四的腿一直好不了,母後想扶為太子的人會是你,而不管你或老四當太子,都需要借助彼此的力量相扶持,在這種左右為難的情況下,你說,母後怎麽能容得下幼沂?”


    我越聽越心驚。原來,在那些小事背後暗藏了多少波濤洶湧。


    終於弄通,那個我抽了線頭卻拉不出來的線索,那個我知道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不對在哪裏的部分。唉,那些板子,我挨得太冤枉。


    “可是……”鏞晉的口氣裏出現一絲心慌。


    “可是老四動作比你更快,這點讓母後看清,幼沂絕對不能留下,才會有後來的和親事件。”


    “和親?不是讓芮儀公主去了嗎?”


    “原本該去吐蕃的人是幼沂,是老四布下暗樁,他讓皇祖母先一步對幼沂產生好感,讓皇祖母在鏞嶽中毒那次救下幼沂,還免除她的和親任務。


    這下子好了,你今天一鬧,就算皇祖母再喜歡幼沂,也不會讓她留下來。兩權相害取其輕,一個再好、再優秀的章幼沂都頂不了兩個皇子。放心吧,父皇不會把幼沂許給你或老四,你們都失去她了。”


    “不,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可想。”鏞晉慌了。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花美男的口氣裏帶上威嚇。


    “可是我不甘心……”


    “你太幸運了,有母後一路護著,不懂得在後宮生態中,不甘心是常事。”花美男透露出些許無奈。


    “我去找四哥,我要同他坦誠,我不能沒有幼沂,隻要他願意退出,我們一起去見父皇,幼沂就會沒事。”鏞晉仍是一個勁兒地一廂情願。


    “如果老四堅持不肯退讓呢?”


    “太子給他當、皇帝給他當,我願意為他打仗、助他治理天下,他要什麽我都幫他做,隻要把幼沂讓給我。他會答應的。”


    好可憐的阿朔,連弟弟都把他想得這樣功利……我被鏞晉弄得哭笑不得,感情怎能拿來分贓?隻不過,他的喜歡讓我好感動,也許他老是用錯方法,但永遠是第一個跳出來護我的人。


    迴過神的時候,花美男站在我麵前,笑得滿臉桃花。這張臉不拿來賣錢真的很浪費。


    “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彎下腰來,細看我的臉。


    “你永遠有先見之明。”我對他輕笑。


    “怎麽說?”他揉揉我的頭發,把被子拉好。


    他知道我怕冷……不,是全世界都知道,這場病把我變成怪物,分明是不冷的八月天,我卻冷得要在屋裏燃上火爐。


    “記不記得上迴你帶來的禮物?”


    “那些十年人參?記得。”他把手伸到棉被下麵,握握我冰涼的手指頭,又扯扯棉被,把我包個緊實。“你在誇獎我,知道你會闖大禍,那些人參早晚會派上用場?”


    “你知道我在這裏?”這才是我指的先見之明,前麵的人參不過是引子。


    “一進來園子就知道了。”他柔聲迴答我。


    “那些事,你是存心讓我知道的?”


    “你有權利知道自己將要麵對什麽事,向獵物鳴號角示警是君子作風。”


    “說一聲‘我來抓你了’,會讓獵物比較好受嗎?”我苦笑。


    他歎氣,坐到我身邊,攬住我的肩膀。“會很辛苦的,準備好應對了嗎?”


    “不管有沒有準備好,還不是一樣要麵對?又躲不過。”我靠在他肩上,這個地方有這個朋友,還真是讓人放心。


    “不害怕嗎?”


    “我說怕,你會不會唾棄我沒有英雄氣概?”


    他笑出聲。“不會。”


    “那我就告訴你實話,我很怕,怕得心髒震顫、腸胃衰弱,可是再怕,還是非得闖闖看,我不會坐以待斃的。”


    “很好,就是這種氣魄。不過……你別擔心,父皇是個明君,他不會草菅人命,況且你還立了大功,救下母後和四弟。”


    “明君不會草菅人命,那麽明君會不會強人所難?”我的話裏有弦外之音。我是怎麽也不願意成為皇帝的女人。


    他深深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問:“你是可以被勉強的人嗎?”


    “不是。”


    “那就對了,隻要堅持,就是天皇老子也勉強不了任何人。”


    他的話讓我鬆口氣,但願他對生下自己的男人有充分了解。


    風從林梢竄過,幾片早衰的枯葉帶出落索,我們各自想著心事,直到他一聲悠悠歎息傳出。


    “幼沂,跟著四弟不好嗎?”


    他知道些什麽?是吧,也許阿朔同他談過我們之間的對話,知道我對當四王妃這件事興趣缺缺。“不好。”


    “我以為你喜歡他。”


    “我以為你偷聽過我說話。”我和橘兒在禦花園的對話。


    “我記得,你說身為平凡女子,苦了身體,自由了心靈,何樂不為?你說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塚一堆草沒了。”


    “對,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自由對你那麽重要?”


    “我不愛做籠裏的尊貴鳳凰,要做四處飛翔的小雀鳥。”


    “即使老鷹在旁邊虎視耽耽,也不害怕?”


    “對,即使老鷹在旁邊虎視眈眈,我也要自在翱翔。”


    又沉默了,我們互相靠著彼此。朋友就該是這樣的,不需要多餘言語,隻要在心痛的時候,安靜陪伴就夠了。


    “靖睿王。”我先打破沉默。


    “幹嘛叫得這麽生疏?”


    我微笑問:“你為什麽不愛當皇帝?”


    “如果我當皇帝就好了,你可以和鏞朔比翼雙飛,暢遊五湖四海,做對人人羨慕的鴛鴦?”他一口氣道破我的私念。


    “對啊,要是你肯當皇帝就好了,你是嫡長子呢!不負責任的家夥。”我小小地埋怨了他。


    “我的性格不夠堅毅,心思不夠縝密,要坐上這個位子,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容易。”


    “會嗎?我以為當老大的人,隻要懂得怎麽貪汙就可以。”


    他大笑。“你在說什麽啊!”


    “你真那麽不想當皇帝?”


    “對,我絕不會和你的阿朔爭。”他在挖苦我。


    “可你心地善良啊,應該稟持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寬大胸懷,接下這份苦差事。”


    “也隻有你把當皇帝當成苦差事。”他推推我的額頭。


    “我要怎麽說服你,你才會改變主意?”


    “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你說服不了我的。”


    “好吧,不問這個,問別的。你真的不想娶妻生子?”連阿朔都有了正妃側妃了,皇帝怎肯獨漏他?


    “想啊,不過那得碰到我真心喜歡的才行。我不接受賜婚。”


    “你想娶幾個老婆?”


    “一個就夠了,女人很麻煩的。”


    “這樣啊!不錯,不錯。我們可不可作個協議?”


    “什麽協議?”


    “如果十年以後,你找不到真心喜歡的女人,我也嫁不掉,你娶我好不好?”


    他偏頭看我,眯了眼,緩緩說:“是可以啦,不過……”


    不過阿朔嗎?原因──兄弟鬩牆?真是的,我這種容貌怎能讓男人為我發動戰爭,我又不是陳圓圓……


    “你是男人耶,大方一點,我都跟你求婚了,還有什麽不過的?”我用手肘撞撞他的胸口。


    “不過對象是你的話,我隻娶一個會不會太虧?”


    我橫他一眼,笑了。跟花美男在一起真的很輕鬆,沒有負擔,隻有滿滿的自在,這種朋友應該多交幾個。


    “喂。”我又推推他。


    “什麽事?”他拉住我的手,不讓我亂動。


    “我有沒有辦法把九爺也變成好朋友,像我跟你這樣?”


    他沒迴答我的話,我抬頭,對上他怪異的眼神。我和他這樣不好嗎?


    “你被點穴了?”


    他笑笑說:“上次你教老九那首歌很有意思,可不可以把整首歌唱給我聽?”


    “我沒教他啊,是他偷學的。”我抗議。


    他沒理我的抗議。“來,唱給我聽聽。”


    “你的耳朵夠堅強嗎?”


    他又笑了,我真愛看他笑。“唱吧,我有很好的禦醫。”


    人家都說有禦醫了,我幹嘛還用歌聲去娛樂他?不過,我貪看他的笑臉,不在乎用破鑼嗓子為他創造快樂。


    “你身邊的女人總是美麗,你追逐的愛情總是遊戲,


    在你眼裏,我是你可以對飲言歡的朋友,你從不吝嗇,催促我分享你的快樂。


    你開心的時候總是揮霍,你失意的時候總是沉默,


    在你眼裏,我是你可以依靠傾吐的朋友,你從不忘記,提醒我分擔你的寂寞。


    你從不知道,我想做的不隻是朋友,還想有那麽一點點溫柔的驕縱。


    你從不知道,我想做的不隻是朋友,還想有那麽一點點自私的占有。


    想做你不變的戀人,想做你一世的牽掛,想做你不隻是朋友……”


    奇怪的是,我的歌喉那麽有娛樂效果,他竟是連笑也不笑。他低頭看我,四目相對,愛笑的嘴角緩緩吐出我唱過的字句──


    “你從不知道,我想做的不隻是朋友……”


    ※※※※※※


    再次醒來,是小福、小喜把我喚醒的。


    上麵來報,說皇後娘娘要到月秀閣探病,所以她們把我挖起來梳妝打扮,在我臉上擦擦洗洗,擺弄美麗。


    這種探病法不是為難病人嗎?可探病的是皇後,誰敢多說話!就算我病得快死了,也得做做靈界spa,把自己弄得整齊幹淨,別熏了尊貴的皇後娘娘一身穢氣。


    小祿子、小壽子連枕頭被單都換過,屋裏燃上熏香,搞得我頭暈腦脹,我對人工香料一向是敬謝不敏。


    知道嗎?頭上插著翡翠簪子、身穿鑲銀絲繡花紅袍,臉勻厚粉,靠坐在床上,真的很不舒服。可是,我連反對的權利都沒有,在我靠在床上,靠著靠著又快入睡的時候,皇後娘娘來了。


    小喜小福連忙扶著我下床,給皇後娘娘行禮。


    “不必下來,病著呢!躺著就好。”皇後出聲阻止,免除我的膝蓋之苦。


    皇後屏退下人,屋子裏隻剩下我和她,她坐在床沿,定定看我。這是第一次,她看我的眼神裏不帶敵意。


    “幼沂,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她悠悠地歎口氣,就沒了下文。


    這時候,說話、不說話都錯,我選擇靜觀其變。


    “你救了哀家和鏞朔一命,卻又給哀家出了個大難題。”


    “奴婢不懂。”


    “如果你隻喜歡鏞晉,或隻有鏞晉喜歡你,事情就單純得多了。”她離開床沿,走向窗邊。


    我很想迴話,說我隻是個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女人,別說他人的心思,我連自己的心思都駕馭不來,怎能控製她講的那些事?


    但再白目我也知道,大人說話,小孩隻有閉嘴的份。


    “前兩次,你在皇上麵前說的那些話,皇上很讚賞,說你聰敏慧黠,是個很有見識的女孩子。皇上從沒這樣稱讚過誰,你,很不簡單。”


    她在隱射什麽?隱射在“喜歡章幼沂”這件事情上麵,皇帝也加了一腳?心狂跳,我又想吐了,病人經不起這番折騰嗬。


    她轉迴身,手上拿著早上新插的薔薇,走到床邊,把薔薇放在我的被子上麵。“這是鏞朔親自送來的吧?”


    “是。”我沒什麽好否認的,到處都有皇後的眼線,她敢說,就表示她有確切消息,用疑問句,隻是方便我接話。


    “懷恩宮裏的薔薇極好,上迴我見著也特別喜歡,提了兩句,他就讓小扇子剪下一大把給我送去,可親自送花……鏞朔從沒為誰做過。”


    這算是婆媳爭寵?不對,要爭,她也該去找那個李書鳳、穆可楠爭去,怎是找我這個名實都不相符的小女子爭?


    “別怕,我不是在責怪你。”她靜靜地看我一眼,很有威勢的一眼,和阿朔相當。


    我發抖了嗎?是的,我發抖了。


    “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禍水。你不夠美麗,但那雙眼睛裏麵飽藏智慧,你太特殊,特殊到後宮裏大大小小的皇子都喜歡你。相信我,那絕對不是好事情。”


    當然不是好事,如果是好事,我怎麽會把自己搞到這等地步?


    “我本來想把你指給鏞晉,可鏞朔怎會罷手?他是個意誌堅定的孩子,從小就是個認死扣,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意誌,他要的就是要,不要的,就算硬塞進他手裏,他也不肯收。


    若不是鏞建的死,他不會願意出頭,爭這個人人都想要的東宮太子,他喜歡自由的心情,不會比鏞睿少。所以,就算把你給了鏞晉,我還是擔心。”


    她歎氣,美麗的容顏裏有著身為母親的憂鬱。


    “我也想過,幹脆把你指給鏞朔,問題是,鏞晉也是個難纏家夥,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一個女人像喜歡你那樣,真把你指給鏞朔,恐怕他會鬧騰個人仰馬翻。”


    原來,我是顆燙手山芋,怎能怨她不喜歡我!


    “皇後娘娘請放心,我無意同九爺或四爺有所牽扯。”


    “真的嗎?”她的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是。”我想牽扯的時候過去了,在他有穆可楠和李書鳳之後,情斷意滅,我不準自己再多想。


    “那就好辦得多了,可總還是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對你死心。”


    “奴婢的病怕是不會好了,哪還需要想什麽辦法?”


    我沙盤推演過了,迴章家後想個辦法逃走,到時,爹爹必會對外宣稱章幼沂病重,藥石罔效。


    “你不能死,你一死,鏞朔肯定會用盡辦法懲罰元兇,他這個太子位子尚不穩固,絕對不能冒險。”


    “已經查出下毒兇手?”我驚訝。阿朔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沒說?


    “查出來了。”


    “是誰要謀害皇後娘娘和四爺?”


    “是你的二姊夫禹和王。”


    紅紅的嘴唇開開合合,我忍不住嗆了一下。


    其實,我早有預感,隻是……那樣挺拔出色的男子啊,為什麽要做出這等晦暗殘忍的事情?封王還不夠嗎,妻妾成群還不夠嗎?人的欲望有多大,心又有多貪呐?


    “禹和王被圈禁,連同你的姊姊和其他妻妾都跟著關進去。這次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皇上卻是重重舉起,輕輕放下,沒人知道皇上在想些什麽。


    不過你放心,舉朝皆知你是這件事情裏的大功臣,章大人並沒有因為這個事件遭貶,反而還受皇上嘉勉,說他育女有方。”


    又如何?我迴章家肯定沒有好日子過。


    爹爹對於子女向來是漠不關心的,兒女對他的意義隻有光宗耀祖,而幼祺是大娘的親生女兒,她受我所害,大娘怎會讓我好過!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奴婢一死,四爺會對二爺出手?”而皇帝對禹和王的態度不明,不能冒險。所以,我不能死,更不能活,我的死活對皇後來說是個難題。


    “我給你兩條路,你認真想想,想要走哪一條,我都會成全你。”


    “哪兩條路?”真不錯,原來我還有路走。我諷刺一笑。


    “第一條,再過不久就要選秀,你先迴家,等你以待選秀女身份入宮,我會親自欽點你為嬪妃,再掙個幾年,宮裏有我提拔,保你一路順利爬到貴妃位子,這也算是替章家掙足了麵子。我知道皇上挺喜歡你的,你不會被冷落,倘使能產下皇子,就更可確保你在後宮的地位了。你說呢?”


    真聰明,用老子鎮壓兒子,哪個兒子敢吭大氣、跟老子搶女人?隻不過,用丈夫去換兒子,我真不知道該讚歎一聲母愛偉大,還是悲哀第一家庭的夫妻情分?


    皇後見我沒作聲,又提出第二個建議:“南國是一個小國家,土地不大、人口不多,但物產還算豐饒,南國前年與我大周結盟,新王剛登基,皇上有意思送一個公主過去和親,瞧我大周國勢,公主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苦的。


    聽說,新王年方二十六,是個知書達禮的斯文人,比起年老的吐蕃王可又強了許多,隻不過千裏迢迢,往後要迴家的機會渺茫,你覺得呢?”


    她是期待我選第二個的吧!這樣我才能遠離這個皇宮,遠離她心愛的兒子們。


    低頭,真恨。


    “不勉強你,這關係著你的一輩子,先想想,等你作好決定再告訴我。”


    “謝皇後娘娘。”


    “作出決定之前,你先迴章大人府邸休養,這陣子宮裏得忙著太子的迎親大典,人手不足,怕是沒法子好好照顧你。”


    “是。”


    她怕的是節外生枝吧!我的存在,對她而言總是威脅。


    “很好,那哀家先迴宮靜待佳音。”


    “送皇後。”我很大膽,竟敢不下床,可現在是她求我,不是我求她,囂張一迴何妨?


    皇後離開,我翻身想睡,卻是怎麽也睡不著,她的話輪番攻擊我的腦袋,令我輾轉。


    阿朔就要娶妻了啊!那麽快,我還想多占他一些時候呢……難怪他早上出現時,神色怪怪的。擔心什麽?早就知道的事兒,還能翻騰?


    就此截止了嗎?應該是。我心窄量小,不與已婚男子多作牽扯,就在這裏劃下句點吧!


    再見了,親愛的阿朔……再見了,我珍貴美好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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