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那又膩又齁嗓子的玩意兒好吃?迴想起小時候喝藥時母妃遞到嘴邊的冬瓜蜜餞,在苦澀的對比之下確實好吃,然而單獨吃的話,除了能令人口幹舌燥,並沒有別的什麽特殊體驗,也正是如此,宮廷內的糕點師傅通常隻做後宮嬪妃們的份,他這這位不貪嘴的皇帝鮮少品味。


    男人掃了一眼石案上各式各樣的繁複茶具卻獨獨少了茶點,漫聲說:“我沒有吃配茶點的習慣,這樣吧,我命人去給你買些來……”說罷,男人拍拍手,不知從何處躥出來數名黑衣人,“把京城最好吃的甜點全部買來。”


    鴉黑勁裝的眾人領命,騰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人類的動作能做到如此迅速也當真令紅墳大開眼界,她眨巴眼睛,“他們是你的手下?”


    肖琛儲抿了口茶,“算是死士吧。”你來應征的招安就是為了選拔這類人才的,誰知當中最為優秀的你竟是女兒身?


    “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居然需要這麽多人保護?”到底是多召恨的人,買這麽多的死士?


    “多麽?遠不及平時的十分之一。”淺笑著放下茶盞,男人習慣性地用食指規律地點著桌麵,這是他等待某事的標誌性動作。


    不得不驚歎此人的財力物力,紅墳對肖琛儲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起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好人唄,要不然早就不管你了……”這丫頭怎麽還沒打消對他的防範之心?“你瞅瞅,除了我,誰還關心你出獄?”


    “以前有個人告訴過我,倘若有個人平白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那便是有所求。”


    聞言,肖琛儲讚同:“確實是這樣沒錯。”


    “你呢?為什麽要幫我?我這裏有你所求之物?”難不成他知道我的身份?紅墳狐疑地咬了咬唇。


    前者訕笑,眸深如海,“那個人有沒有告訴過你,除此以外還存在著另一種平白無故的好?”


    紅墳細細迴想,搖頭嘟囔:“先迴答我的問題。”


    “好好好,為什麽幫你是吧?”男子眉心皺成一道溝壑,裝作為難地說:“大概是因為我閑著無聊吧?嗯,沒錯……所以我並不介意你感謝我,痛哭流涕地跪下磕幾個響頭也可以!”對自己表示認同地邊說邊點頭。


    這家夥……


    萬怨之祖被眼前人沒個正形的模樣逗笑。


    “這才對,別總皺著個眉頭。”肖琛儲被紅墳彎月一樣的眉眼感染,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他撐著顳顬,慵懶而又專注的目光惹得後者一陣局促。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在狼群之中,隻有想要挑戰狼王地位的年輕公狼才用勇氣直視狼王的眼睛,這家夥難道想和自己切磋一下?紅墳迴複他同樣的視線。


    “我在看你臉上的雀斑。”男子玩笑著說:“你呢?你幹嘛也這麽看著我?”‘傻姑娘你知道你的眸子有多清澈嗎?’她瞳仁中倒影出的自己與平日大相庭徑,幾乎令他以為是另外一個人。


    雖然想要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肖琛儲擁有著一張絕對稱得上完美的臉頰,皮膚還好到沒話說,想來他幹淨的麵頰上也沒什麽值得深說的,緊挨著眼角的一點淚痣倒能用以反擊,紅墳指了指男人右眼壞笑:“你小時候一定經常哭吧……你父母是不是時常冷落你?”


    此話過後的漫長緘默讓紅墳見識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變臉如翻書。


    隻見肖琛儲暗下眸子,原本含情脈脈的眉眼猝然天寒地凍起來,尤其是眼神變得像刀子一樣銳利,他冷腔寒語:“跟你有關係?”


    紅墳臉上的笑意瞬時凝固,她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呃……我……那個……是不是說錯話了?”


    肖琛儲興致寥寥地撇過頭去不做言。


    “對不起……”隻要發現是自己做錯了,紅墳總能第一時間道歉,這也算是她來到人世學會的第一條規則。


    前者越是不說話,紅墳就越如坐針氈,就在她考慮要不要原地消失的時候,那群外出買甜點的黑衣人迴來了,說起來畫麵略微有些搞笑,大男人們大包小包拎著各式各樣的包裝盒,為了維持板正的身形又不得不隨時調整自己的姿態,以至於扭扭捏捏的像群姑娘家。


    “主子,這些都是京城最有名的甜點。”


    這些人不會把所有的甜點都給買來了吧?紅墳不自覺吞咽口水。


    肖琛儲懶懶瞥了一眼紅墳,又看向摞成小山的甜點,“嗯,不錯。”,擺擺手命令道:“都扔了吧。”


    “……這……”伴君如伴虎的眾人早已如數家常,隻能硬著頭皮再次拿起甜點往就近的水裏扔。


    “等下!”紅墳忙不迭上前阻止,“這麽多辛苦買迴來的甜點你怎麽說扔就扔啊?”


    男人無視紅墳,斜睨眾黑衣人,提高音量:“還不快扔?”


    “是!”身為死士,唯有服從命令才是第一要務。


    “不準扔!”紅墳拍開他們的手,有些委屈地朝肖琛儲怒叱道:“你這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啊!脾氣這麽大,難怪要別人來保護,根本就沒有人會跟你這種人做朋友!”剛剛不還好好的嗎?她明明也道過謙了啊……


    男人冷嗤一聲,站起身來威嚴厲色道:“說完了嗎?我告訴你,這些都是我買的,我自然有權利決定它們的去留,你想吃是不是?那就跳水裏去吃吧!”說罷,肖琛儲隨手挑了一件包裝精致的木盒丟入了潭水之中。


    好想打人……紅墳後槽牙動了動,緊緊握拳壓製內心中的怫然,他說的沒錯,這些甜點全是他的東西,她確實無權幹涉他所做的一切。


    一包又一包的甜點被丟入水中,有些在水中散開融化飄來沁人的香氣。


    不知過去多久,肖琛儲似乎是發泄發累了,他驟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神情複雜地睥了一眼紅墳,拂袖而去。


    死士們緊緊跟在他的身後簇擁著他一同離去。


    “這算什麽事嘛……”紅墳憤懣地蹲下身將最後幾盒甜點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頭的塵土坐迴石凳上。


    數不清的甜點隨著潭水漂流向更遠的地方,萬怨之祖隻能幹巴巴地抿了抿嘴對水潭中的魚兒念叨:“真是便宜你們了。”


    在涼亭中坐了一會兒,紅墳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這裏,她接下來該去哪裏?就在她像隻熱鍋螞蟻似的原地不知所措時,一位老婆婆端著案板從小榭後頭的閣樓中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


    “你是?”老人身形傴僂,紅墳幫她接過案板時問道。


    “還是老奴來吧……”老人又奪迴了紅墳手中的案板,小心翼翼將石桌上的茶具收起來放置在案板之上,一邊收拾一邊迴答紅墳的話:“老奴是照顧雅子先皇妃生前起居的奴婢。”


    “雅子先皇妃?”原來這世界上還有比她名字更奇怪的人。


    “用中原話來說,是雅賢貴妃……”媼嫗顫巍巍抬首探了一眼紅墳,隨後又恭恭敬敬垂首,“姑娘您是他第一位帶迴這裏的女子呢……”


    突如其來的訊息令紅墳應接不暇,她撓撓頭:“他?你指的是肖琛儲?”


    聞言,老者臉上暈開褶皺,她點頭的動作有些僵硬,於是乎看上去整個身體都在動,“原來如此,那位似乎不想用身份來限製你……”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一點都聽不懂?”萬怨之祖生平遇到過很多種不明所以的狀況,她敢發誓這次是最讓她一頭霧水的,算了還是別發誓了,斷念炎明晃晃地印在掌心,她可沒有貓的命。


    “姑娘若是不嫌棄,大可先在這裏住下。”老人也不解釋什麽,隻邀請紅墳住下。


    “誒?不好吧……這裏貌似是肖琛儲的宅子……”紅墳瞥了一眼滿潭的甜點,嘟囔道:“而且……他又沒同意讓我暫住……迴頭又大發雷霆了怎麽辦?”


    媼嫗諱莫一笑:“這是他的意思,姑娘放心住下便是。”說罷,蹣跚離去。


    是他的意思嗎?


    這個肖琛儲,當真是個陰晴圓缺飄忽不定的人,雖然這般想著,心中卻依舊對他充滿感激,畢竟有屋子住與以天為被地為床是完全不同的,舒適度可謂雲泥之別。


    萬怨之祖再次發動自己的厚臉皮,腆著個臉住了下來。


    風景這種東西看一次兩次會覺得新鮮感慨,若是每天都處在這樣的環境裏,自然也就沒了欣賞的心情,天氣似乎正在漸漸轉暖,從牢裏出來到現在大半個月了也就隻下了一場雪而已,紅墳抵著憑幾,懶散地遙望遠處水墨畫似的山巒,好幾個瞌睡過後,她選擇出去逛逛。


    樓閣四麵環水,隻有通過橋梁才能連接到陸地,很多時候紅墳都會產生一種自己身處空中閣樓的錯覺,偌大的居所竟然就隻有那位老者一人住,紅墳很容易就避開了她的視線,隨便推門進了一處屋子,這裏的環境也沒有比自己住的地方好,隻是牆壁上多了些字畫,紅墳百無聊賴地搗鼓桌案上的新奇玩意兒,書架上異族風格的彩繪花瓶引起了她的注意,難耐好奇,準備拿下來把玩之際發現此花瓶似與書架整個黏在了一起,隻能左右搖動而無法被拿起,伴隨著一聲“卡啦——”紅墳驚愕地發現這間看起來質樸平常的房間居然藏有密室。


    石門裏一片幽暗。


    按照常理一般建造密室的原因通常是很私人的秘密,無外乎藏了些不想與旁人分享的東西,比如奇珍異寶,比如失傳的武林秘籍。然而此間密室岑寂一片,暗墨色的石壁上嵌著幾盞長明燈,據說長明燈是用北海鮫人的油脂煉製的,幽螢之光萬年不滅,紅墳數著自己腳步聲的迴音來到了這間密室唯一的藏品跟前。


    這是一副不似中原筆觸的異國畫,整個畫麵風景排鋪詭譎妖異,當中人物乃為一名女子,她舉著一把紅傘,紅傘的之下隻寥寥筆墨便能勾勒出她的冰肌玉骨,隨之筆鋒迴提,兩撇狹長的鳳眸睥睨遠方,就這樣一派傲雪淩霜的清寂撲麵而來。


    就在紅墳聚精會神賞畫時,突兀的腳步聲響於身後,“姑娘……還請速速離開密室……”


    擅自亂逛又兀自闖進人家的密室之中,紅墳燥紅著臉跑了出去,見老者沒跟上來,悄摸又往密室中探了一眼,隻見老者朝畫像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說道:“娘娘,多有驚擾,請勿責怪……”


    “娘娘……?”紅墳恍然驚唿,原來畫像中的女子便是老人家口中的雅子貴妃?待老者慢騰騰地走出來,小心翼翼地將花瓶擺正,紅墳好奇:“請問,雅子貴妃與肖琛儲……是什麽關係?”


    “那位是雅子娘娘唯一的孩子……”老婦眼中綴上深深的懷念。


    原來是皇子啊……怪不得能在後宮橫著走……“哦對了,我能再問你一件事嗎?”


    “姑娘請問。”


    “肖琛儲他……與雅子娘娘的關係怎麽樣?”其實並不多想探知別人的家事,但如果之前肖琛儲的憤懣是因為她的玩笑揭開了往日的傷疤,她還是有必要再次好好道歉。


    老者領著紅墳走出書房,幽幽地說:“雅子娘娘在那位出生後便再也沒有受過寵,性子變得清孤乖戾,很少給予那位作為母親的關懷……這樣慢慢地,那位也養成了陰鬱的個性……”有些渾濁的瞳仁裏閃過絲絲悲憫,老人繼續說:“雅子娘娘是一位性情中人,時而烈火,時而寒冰,那位小時候可沒少受娘娘的疏離……”


    原來關係這麽差……紅墳憤憤咬住嘴皮,心頭泛起一陣自責,瞧她之前做了什麽啊……她居然明晃晃地問他是不是時常受父母冷落……天哪……想都不敢想他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嘖……我當時為什麽要那麽說他……”狠狠錘了兩下腦袋,紅墳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補償肖琛儲。


    “那位呀……一直很忌諱旁人提及自己的生母,自小就生活在明爭暗鬥的皇權漩渦之中,個性有些乖張跋扈,雖說他身居高位性情多變,卻一直深諳底線,不會做出任何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來,這一點請姑娘放心,也請姑娘多多擔待他那忽晴忽晦的脾氣……”媼嫗苦口婆心地勸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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