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以前走路總是喜歡說個不停,今天怎麽不說話了?”鄭語挎著竹籃,她在故意逗鄭蘋。


    鄭蘋不承認地說道:“哪有,姐姐胡說。”


    鄭語一聽,更樂了,說道:“你這小丫頭該不會看上哪個公子了吧?”


    鄭蘋被鄭語說得臉通紅,像春天盛開的桃花。鄭蘋見姐姐這麽說,以為姐姐是看出來了,也不再遮掩。“二姐,你說……”鄭蘋頓了頓,“蕭公子好還是徐公子好?”


    鄭語這次是真被鄭蘋蒙住了,本是和妹妹開玩笑的,她沒想到她的妹妹真動了心思。她和兩位公子都是頭一次見麵,也沒有說多少的話,若論印象,她倒是覺得更偏向徐公子。想到徐遠陵,記起剛剛和她那相視的一笑,驀然心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臉上不覺一熱。


    “姐姐你說呀。”鄭蘋在一邊催促鄭語。


    “我,我覺得,徐公子……”鄭語斷斷續續輕聲說道,她竟有了些許心虛,“更好些……”


    一旁的鄭蘋馬上不開心了,嘟起小嘴:“明明蕭公子更好。又儒雅,又謙和,又平易。大姐說,這叫……叫‘實獲我心’。哪像徐公子,都不喜歡和我們說話。”


    鄭語聽到最後一句,知道鄭蘋是愛屋及烏,替徐遠陵辯解:“你真是歪理兒一堆。徐公子與我們又不熟,當然沒有許多話說,而你與蕭公子畢竟見過。”


    鄭蘋脫口而出:“可我第一次見蕭公子就覺得他好嘛。”


    鄭語聽著鄭蘋略略激動的聲音,聽出了鄭蘋潛在的意思,然而她畢竟比鄭蘋大兩歲,也比鄭蘋成熟了多。剛剛一次相見,她已經微微感覺到兩位公子的不同尋常,如果真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真不知是福還是禍。


    “三妹,你了解蕭公子多少?他家在何方,家裏有幾人,可曾婚娶?你又知道多少?”鄭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她立即板起臉嚴肅地質問鄭蘋。


    鄭蘋一下語塞,不知道該怎樣迴答姐姐,她賭氣一樣看了鄭語一眼,一把甩掉了手中的蘆葦杆,快速幾步走到了前麵去,把鄭語遠遠地摞在了後頭。


    “素安啊,你看看這些。”安謐的靜慈宮裏,丁貴嬪披著一件白色的寬敞狐裘衣坐在花梨木龍紋幾案旁,一手托著頭,一手推了推桌上的一疊紅冊子。冊子紅底金字,在徐徐升起的白檀煙霧裏,像春日的一簇桃花,燦紅燦紅。


    素安坐在貴嬪的對麵,她不知道是什麽,抬起袖子信手拿過最上麵的一張。“澹台世全,澹台太傅之子,年方二十……”素安隨口輕聲念道。剛看了幾行,素安就明白是什麽事情了。


    丁貴嬪微閉著眼,倚在身後鋪滿貂毛錦氈的紅木鉤雲紋玫瑰椅上,低沉地說道:“打算在這個月的二十二就把桐陽的婚事辦了,我看了,六合相應,是個好日子。”


    素安沒料到這麽快,有些詫異:“這……沒有多少天了,隻怕桐陽一點準備都沒有。況且太倉促,六禮不周。為何不過了年再議?”


    貴嬪依舊托著頭,茶水的水霧與香薰的濃氣雜融,貴嬪有些困倦。“沒什麽好議的了,桐陽已經十八歲,不小了,你父皇又是倡議早婚的,一拖再拖又要過一個年了。至於六禮的問題,從簡些又何嚐不可,不必太鋪張了。這一疊喜帖我都看了,都不合適,我看函啟今年剛剛二十,尚未婚娶,你覺得……”


    素安又吃了一驚:“您說宋函啟?表弟?”


    貴嬪點點頭,沒有說話,隻在喉嚨裏沉沉地“嗯”了一聲。


    素安向來聰鄭,對各類事情都有耳聞,立即清楚是怎麽一迴事了,宋函啟的父親是當朝駙馬,娶了父皇的三妹,又掌握了朝廷四分之一的兵權,母妃如此安排,無非是想親上加親,而對於桐陽而言,這無疑是一場政治婚姻。


    素安不好反駁,隻略微勸貴嬪:“要不要再考慮考慮,他們倆以前見過麵,也不知桐陽喜不喜歡函啟……”


    貴嬪還是閉著眼,打了個嗬欠:“行了,我再看看。你先退下吧。”


    素安站起身,微微彎身行了禮便曳著一身翠湖色的散繡千瓣菊長裙退了下去,屐鞋觸地與大紅的地毯發出微微的撞擊聲。其實素安心裏清楚,一旦貴嬪決定了的事便很難改變了。


    素安一路從靜慈宮迴到東宮,東宮很熱鬧,宮人們都在忙著鋪陳,還有二十幾天就是新年了。


    “姐姐迴來了。”素安與梓珠走至牡丹園,園上鬆竹亭裏有一個女子在叫她,聲音嬌滴可人。


    亭裏的女子是太子的側妃,龔毓。她頭上一絲不苟地綰著傾髻,並無多少首飾,耳邊的綠玉墜子隨著身體來迴擺動。她的上身穿著一件薄薄的帶貂毛淡綠色對襟夾襖,夾襖上用金絲線繡滿了纏藤枝蔓,下麵穿了一條黃色拖地百褶長裙,裙身繡著怒放的描邊繡線菊,阿娜多姿,她站在漆紅的柱子邊,迎著風,外頭隻披了一件小小的狐裘衣。


    龔毓身子一向單薄,生病是常有的事,她的齊平宮常常飄出藥的苦香。她來東宮已經六年了,被封為瑜妃,她是太子唯一的側妃,進宮第一年就添了一位皇子,隻是此後因多病就再未有過身孕。素安從未把她當作側室,隻管讓她喚自己姐姐。


    素安抬頭見是龔毓,便挪步沿著台階走到亭子上去,梓珠和眾婢女跟在後麵。素安見風大,憐惜地對龔毓說道:“鬆竹亭在高處,這風也大得很,我見妹妹穿得單薄,我們還是迴去說說話吧。”


    龔毓“哎”地應了一聲,便下了台階來。兩人一起走到素安的宮殿裏去,身後梓珠和龔毓的丫頭傾兒緊跟著。


    素安的新儀宮非常奢華,近幾日更是整裝一新,各種奇珍異寶添了不少。素安喜歡精致的東西,琥珀,珍珠,翡翠,瑪瑙……在這一點上她與太子截然不同,太子喜歡素淡清雅,室內沒有多少修飾,他不支持素安的喜好,卻又無可厚非,好在素安並不是一個鋪張浪費的人。


    “姐姐的新儀宮越發漂亮了。”龔毓四下打量著不由讚不絕口。


    素安邁進房間裏,忽瞥見正中的紫檀木桌子上放著一個梳妝盒大小的精致黑漆梨花木匣,上頭雕刻著花開富貴的吉祥圖案,雕工極精細。素安以前沒見到過,不覺好奇:“梓珠,這是什麽?”


    梓珠走至跟前連忙迴話:“迴太子妃,是白大人送來的。”


    梓珠聲音很小,但還是被一旁的龔毓聽到了,龔毓知道這朝上沒有幾個姓白的大人,腦筋一轉,想到這禮盒八成是侍郎白庭居送來的。


    龔毓隻做不在意的模樣走到桌子旁,撫摸著盒子上精巧的雕紋:“真好看,姐姐何不打開來看看?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素安聽到“白大人”渾身有些不自在,微微蹙了眉頭,本想過會再打開,既聽龔毓這麽說,不好推辭,況且龔毓不算是外人,便吩咐梓珠把匣子打開。


    隨著盒蓋的開啟,周圍頓時一片明亮,原來是一盒珠寶首飾,滿目琳琅,什麽都有,碧綠的玉釧,掐絲金鐲,琉璃流蘇,夜明珠……看得人眼花繚亂。


    龔毓隨手拿起一支玉簪,這是一支玲瓏剔透,雕工極細的赤金鑲翡翠碧璽梅花簪,簪子的一端是一朵六瓣的梅花,生動鮮活,最底下一片花瓣上有一個非常細小的孔洞,穿著三串玉穗流蘇。


    龔毓愛不釋手,也不去看其他的東西,隻管和素安說道:“姐姐,這支簪子真漂亮,姐姐能不能送給我?”


    素安見是一支小玉簪,宮中多的是,沒有在意,也知龔毓素來喜歡梅花,便隨口道:“妹妹喜歡就拿去吧。”


    龔毓高興地連聲謝謝素安:“謝謝姐姐,姐姐真好。”邊說邊把簪子插在了頭上,又纖腰微步走到新儀宮的青銅菱花鏡前照了照。其實龔毓除了太瘦弱些,還真是個美人,彎彎柳眉若含春,嬌媚鳳眼似有情,一雙朱唇,語笑嫣然,嬌紅欲滴。倒真像那一句“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宛如畫上走下來的仙人兒。


    素安隨便揀了幾件東西看看,便把蓋子合上了:“梓珠,收到暖冬閣去吧,我房間裏東西多,放不下。以後不論誰送東西來都不許再收。”


    龔毓在一邊盯著匣子看了許久,沒有說話,手上隻管扯著狐裘衣的邊毛。良久借口說道:“姐姐,今天的藥我還未喝,我得先迴去了,有空再來找姐姐說話兒。”


    素安溫和地點點頭:“妹妹自己當心身子。”


    龔毓帶笑“哎”了一聲,轉身出了新儀宮,傾兒亦步亦趨也跟了出來。


    龔毓一迴齊平宮便氣衝衝地往冰冷的紅木屏風椅上一坐,裘衣半搭在了旁邊的幾案上,龔毓有些惱火,臉漲得通紅,一把扯下衣扣,便將狐裘衣摔在地上,桌子上的茶杯乒乓乓乓也被隨手推倒在地。


    傾兒一看娘娘的臉色便知道事情不好,趕忙關上了門,拾起地上的衣服抱在手上,小心翼翼地走到龔毓的身邊遞上鎦金的手爐:“冬天椅子上涼,娘娘小心身子。”


    龔毓氣不打一處來,拍著桌子嚷道:“憑什麽她有用不完的金銀珠寶,憑什麽她能得到太子的萬千寵愛,而我什麽都沒有。”說完竟嚶嚶啜泣,慢慢趴在桌子上,將頭埋在雙臂下,身子不停地抽動著。


    傾兒慌了,然而她畢竟在東宮多年,馬上鎮定下來,彎身安慰龔毓:“娘娘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太子妃有的您一樣可以有,但您一定要放開膽子,學會去爭取。不能因為她是太子妃便處處讓著她。”


    龔毓先是沒有理會,自顧著哭泣,一會兒迴過神來,緩緩抬起頭,看著傾兒:“你說什麽?”


    傾兒堅定地望著龔毓,重複了一遍:“您要學會去爭取。”


    這一日是十二月初八,昨天夜裏又下了大半夜的雪,這會兒到處銀裝素裹,素白一片。鄭如和萃縈早早就起了身,萃縈嗬手推門看到皚皚白雪,不禁感慨萬千,想起那日在雪地裏暈倒的事,又看看身邊的鄭如,心裏一陣溫暖。


    “鄭如、萃縈,這麽早就起了。”從庭院前的走廊裏過來一個姑子,手上拿著一個信封似的東西,“不過還真有比你們更早的。”


    “非雲師父,早啊!”鄭如攏了攏頭發,對著走來的姑子客氣地問了聲好。


    非雲來到鄭如麵前,笑著把手裏的東西交給鄭如:“你的信,大清早的有人送來的。我開門的時候那人站在庵外的銀杏樹下,打著把傘,傘上是一層雪,看樣子等了很久,說讓我親自交給你。”


    鄭如低頭看了看信封,隻寫了“鄭如親啟”四個字,並無其他。鄭如有些奇怪,喃喃自語:“誰會給我寫信……”


    非雲自顧自地說道:“是個年輕公子,二十幾歲的樣子,穿著身白衣裳,乍一看和白雪沒多大區別。以前倒從未見過。”


    鄭如立即猜到了七八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對非雲說道:“謝謝你非雲師父,不過您得幫我保密,別告訴別人信的事情。”


    非雲一向大方,這種事情大概是見多了,見怪不怪,馬上說道:“放心,又不是什麽稀罕事兒。”


    鄭如對她一笑。一旁的萃縈不便多問,隻叉著手在心裏猜測著,可她認得的人寥寥無幾,盤算了半天也想不出是誰給鄭如的信。


    鄭如迴屋後便把信夾在了書裏,隨手翻到一頁,那一頁泛黃的紙張裏夾著一瓣枯萎的桃花,那一頁的開端便是“鳳凰於飛,??其羽,亦集爰止”。鄭如手停住了,念了幾遍“鳳凰於飛,鳳凰於飛……”


    她知道是德施的信,自從上次在陳塘橋又見一麵後,鄭如對德施再也無法忘懷,還有他的那句“如雲紅顏,惟卿知我”,徹底吹開她心底的堅冰。她明知是錯,卻無可自拔,一錯再錯。她迴來後曾幾次告誡自己這樣下去沒有任何結果,她也知道他的夫人叫素安,一個溫良端莊的女子,而她不會有任何名分,而這樣下去亦會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可是她無法忘記他,魂牽夢縈,仿佛在這片遠離塵囂的土地上,他隻屬於她。


    鄭如在想,要不要拆開這封信,要知道這可是一條迴不去的路,像一杯鴆酒,直讓人肝腸寸斷。鄭如幾次想把它用燭火燃盡,讓它徹底化為烏有,從此,不念,不想,就這麽平淡結束。


    可她到底做不到,她巍巍顫顫地開下了信口,裏麵的宣紙淺黃若夕陽,帶著淡淡的墨香,還有隱隱約約那熟悉的杜若香氣,一手秀氣柔和的字宛若德施其人。


    “惠而好我,攜手同歸”。中間幾行小字一下映入鄭如的眼簾,對鄭如而言這一頁紙從頭到尾恍如天與地的距離。末了,一句“昏以為期,明星皙皙”。太子寫明了自己的思念之切,他希望能與鄭如明日傍晚在陳塘橋見上一麵。


    那一夜鄭如徹夜未眠,她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


    第二日的鄭如一直魂不守舍,有時看著窗外的樹枝發呆,有時托著腮一動不動,萃縈叫她好幾次她都未曾聽到。


    總算熬到了傍晚,鄭如來到陳塘橋時,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了梢頭,天上的長庚星早已閃閃亮亮,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這麽早。在很遠的地方鄭如就看到了太子,他的身影於鄭如是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遙遠。他的手裏拿著一管長簫,橫在唇邊,在蕭瑟的朔風裏安靜地吹著,依然一身如雪的白衣,他喜歡白色和青色,他曾經說過。


    鄭如換上了一身淺黃色的雲邊襦襖,下麵係著一條乳白色的寬邊桃瓣長裙。她的一頭青絲隻用了一條長長的藍色繡邊絲帶綰紮著,沒有更多的繁飾。月光下的鄭如越發的清美,臉上淡淡的紅暈秀氣而嬌媚。她聽出他吹的曲子是“青青子衿”,她想起他們的緣分,那一塊溫潤的碧玉。


    鄭如又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陳塘橋的不遠處,那兒能夠清楚地看到德施,正好合歡樹粗壯的枝幹為她做了天然的屏障。冬天的晚上很安寧,大部分人都已迴屋休息,鮮有人走動。


    夜越來越深,直到徹底黑了下來,縷縷簫聲飄在空中。初九的月亮不圓亦不缺,鄭如看著天空,想著這就像德施和自己,不遠亦不近,一座橋倒像成了難越的鴻溝。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她並不打算見他,她想讓他先忘記她,她想讓他以為,她骨子裏,不過是薄情而已。


    太子站了很久,天氣很冷,簫聲裏多了冰涼和淒寒,剛開始他不過是吹一會兒簫便放下來搓著手取暖,後來幹脆抱臂立在橋頭。鄭如也很冷,她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德施,很心疼,疼到最後已然麻木,卻最終選擇不見。


    一個人終歸有很多選擇,也許選擇之後會後悔,但或許早已忘記當初選擇時的心痛與不舍,一條路走到底,就算是荊棘與烈火,那也是自己的決絕。鄭如想讓德施因為這而永遠不再見她,讓他忘了她,是的,讓他以為,她不過是薄情而已。


    酉時慢慢過去了,太子依舊沒有走的意思。他打了好幾個噴嚏,又連連咳嗽了幾聲。有那麽一瞬,鄭如真想走出來,可她到底還是沒有。


    鄭如沒有想到那一晚德施真得等了一夜,直到早上卯時天微亮才離開。太子低頭歎氣,“道路阻且長,會麵安可知”,他把冰冷的手扶在冰冷的石頭橋欄上,最後帶著滿心愁苦無奈離開。


    鄭如也站了一夜,她知道什麽是冰涼,什麽是失望,什麽是痛徹心扉,在她看到德施最終向西邊走去終於淡出視野時,她的心仍像被狠狠地糾動著,默默絞痛。她自欺欺人地笑著,淚水在德施的背影裏洶湧而出。


    太子迴到香山寺時心力交瘁,剛走到寺的偏門口時,迷迷糊糊裏看到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他不禁眼前一亮,脫口而出:“鄭如。”


    女子聽到聲音,遲疑地轉頭:“蕭公子。”


    來人是鄭蘋,一身寶藍色金鈴花襦裙,幹淨秀麗的紫棠色夾襖裹在肩上,精心地梳了端秀而不嬌媚的倭墮髻,淡淡抹了水紅的茉莉香胭脂,襯得朝陽清霜也添了幾分清秀。太子見自己叫錯了人,不好意思地勉強笑了笑:“鄭蘋,是你啊。”


    鄭蘋點頭走到太子的麵前,欲言又止:“我,一早就來香山寺找你了,今天可有時間?想邀你與我出去走走,我覺著今日的天空甚是明朗。”說完低頭羞澀地抿嘴一笑。


    太子非常累,心頭泛過一絲酸楚。他不想拂了鄭蘋的好意,點點頭答應:“好,有空。”


    鄭蘋向來開朗,她沒有察覺到太子的異樣,見太子答應了她,一把開心地拉著太子的衣袖下了山去。


    太子看到鄭蘋自然也是高興的,隻是此時的他滿心疲倦,提不起半點興致,隻能強打精神隨著鄭蘋下山,路上好幾次他都甚至把鄭蘋看成了鄭如。


    “你怎麽知道我寄住在香山寺?”太子問鄭蘋。


    “聽我姐姐隨口說過,我便記下了。”鄭蘋道,“今天時候還早,我們去遠一點的縣城裏玩吧?”


    太子隻管點頭:“隨你。”


    鄭蘋仰頭看著太子的麵龐,和他如此近的距離,又拉著他的衣袖,一種滿足與幸福悄然升起。“如果能夠選擇,我願意就這樣陪你一路走下去,不管兩岸的風景是綺麗還是荊棘,隻要是與你一起,我都無怨無悔。”鄭蘋靠緊了太子,心裏默念。


    太子任由鄭蘋拉著他,在他心裏鄭蘋就和桐陽她們一樣,是她最親的妹妹,每次都會給他帶來最愉悅、最單純的時光。


    出了香山寺,走過一段不算崎嶇的山路和一片開闊的平原,一直向南便是縣城了。也許這一片土地是一處世外桃源,遠離建康,遠離那紛擾的歲月,躲在這裏,習慣逃離。縣城很熱鬧,車水馬龍,不用多久便是丙午馬年了。


    一路上鄭蘋從開始拉著太子的袖子到後來幹脆挽著太子的手臂,開始時太子很不自在,過了一會也慢慢習慣了,他記得小時候的桐陽就喜歡這樣挽著他,不停地叫他“哥哥”。


    兩人四處隨意走走,剛轉過一個拐角時,看見前麵不遠處圍了一大群人,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什麽。鄭蘋很好奇,拉過太子說:“我們去看看。”還沒等太子答應,鄭蘋就已帶著他走到了前麵。


    圍觀的人群正中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手拿一把雕滿夔紋的長柄青銅劍表演著武藝,她長長的頭發隨著身體舞動,打著蓮花結的灰色衣帶飄揚,速度極快,又極精彩,人群裏不時傳來一兩聲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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