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滿地瞥了眼拖著鎖鏈的楊年,待得惡鬼頭顱全部進了大院,這才向前踏了一步。老人眼神微微一凝,抬頭看向那些在房頂上看戲的殺鬼人,說道:“諸位,請迴吧!”


    聲音如雷貫耳,像是有一股晴空霹靂炸在了他們的耳畔。眾多殺鬼人趕忙下房離開,不敢再過多待。


    老人負手而立,眼睛微眯,站在門口宛如一尊的石獅子震懾旁人。眾人皆知這名老人的實力,因此也不敢輕易忤逆他,當即離開了此處。


    在眾多殺鬼人離開後,他們的耳畔依然留有老人的聲音久久不能散去,這不禁引得他們之間的談論。這名待在邊村殺鬼衙門的殺鬼官—黃老,異常神秘,性格孤僻。在此的眾人,無人與這名殺鬼官能夠聊得上天。


    然而這名戴著鬥笠的少年,老人的舉手投足間卻對他極為滿意,眾人不知,也不敢知。老人實力強大,如果不是這般,邊村怎能在數次惡鬼的侵擾中而不倒?


    那些見過老人出招之人,都是麵露駭色,每每談論此事,雙腿都似篩糠,顫抖不已。


    “以前你來都是殺鬼換賞錢,從來不要評級,這次怎麽想著當一個殺鬼人了?”老人用劃亮的火柴點燃了地上的熄滅的油燈,他拿起油燈,用這昏暗的燈光給兩人照亮前麵的路。


    整個府苑並沒有很大,坐落在四周的也僅僅是刀架與木桌。而府苑的大堂並沒有什麽光亮,唯一的昏黃燈光是從側房露出的。


    楊年沒有說話。


    油燈裏的光影打在牆壁上,搖晃地不停,等走到客廳的最後時,老人將油燈放在了木桌上,木桌旁是一幅畫像,隨後他對楊年說道:“等待片刻,我先去把客廳的油燈都點燃了。”


    楊年點了點頭,隨後將鬥笠放在了另一旁的木桌上,少年的臉龐出現在昏黃的燈光下。


    老人隨即拿著火柴盒消失在黑影裏,不一會兒,漆黑的房間裏,一處光芒擴散開來,兩處光影相接。又過了一會兒,另一隅的光芒同樣散開,三處昏暗的橘黃色光芒充滿了整個客廳。


    “唉~邊村不比人城,他們用的是亮敞敞的白光燈,我們隻能用油燈。”老人做完這些,緩緩向前走來。


    這時,楊年指了指木桌上的一幅畫像,沉默不語。


    畫像由於與油燈相近,所以是那麽明亮清晰。


    “怎麽了?這幅畫我記得上次來時,你見過。”老人看向楊年所指的那幅畫像,那幅畫像上是一位父親,這位父親佝僂的脖頸上坐著一位拿著風車的孩童,孩童笑得很開心,父親因此也很開心。


    “你問我問題的…答案!”楊年的臉在昏黃燈光下異常堅定。


    老人頓時一怔,隨後歎氣搖著頭說道:“你這孩子明明不苟言笑,冷漠,不食煙火,但對那些對你好的人,卻是百般嗬護。”


    老人拿起木桌上的油燈,隨後對楊年說道:“我去拿銀令牌,有了銀令牌,你就可以迴鬱村的殺鬼衙門進行評級考核,成為一名真正的殺鬼人。”


    老人話罷,獨自一人拿著油燈向門外走去。


    過了一分鍾,老人拿著油燈從門外走來,手裏拿著一塊銀色的令牌,上麵用銀水灌注著一個“令”字。令牌邊角上鐫刻著花紋點點,上麵用細小的鐫刻刀刻著幾個人的名字。


    “楊年,給,這是令牌。”老人伸出手,將令牌想要放在楊年的手上。


    楊年伸出手去,但是老人卻沒有將令牌最終遞給他。


    “令牌我可以給你,茶,你得先陪我喝幾壺。”老人壞笑地看著楊年,隨後將令牌放進了領邊,端起了木桌上的空餘茶壺。


    “等一會兒啊!這可是我自己種的茶,雖然沒有洪城那地方的好,但是也夠喝了!”老人話罷,便走進廚房盛茶和熱水。


    壺嘴熱氣騰騰,隱隱有淡淡茶香從中飄出,老人邁著小步,笑著走來,說道:“茶來囉!”


    老人小心翼翼地拿著盛滿茶水的茶壺,就在要走到木桌旁時,他的手臂一抽,像是突然間失去了力氣,茶壺竟然從他的手掌脫落。楊年見勢不妙,立刻攙扶住老人,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即將掉落的茶壺。


    楊年輕輕地將茶壺放在木桌上,隨後扶著老人坐了下來。


    “哎呦,真是老了,端個茶壺,手都不利索了……”老人躺在木椅上,瘦骨如柴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著,微微睜開的雙眼裏布滿了憂傷。


    楊年沉默不語,倒是把老人弄笑了,老人說道:“你也是,我一個老人都這樣了,竟然不能讓你擠出一點安慰的話來。罷了,罷了……”


    “哎呦,茶還是要喝的,我害怕以後再也沒機會找你喝茶了!”老人拍了拍楊年的肩膀。


    這一拍讓楊年很抵觸,楊年後退一步,眉頭緊皺,他的嘴巴顫抖著,硬是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隻能用牙齒咬著嘴唇,好一半會兒,才說道:“不會。”


    “哈哈!”老人立刻坐了起來,精神氣頓時恢複紅潤,他直接站了起來,大笑著,說道:“終於讓你這家夥說一句關心我的話了,真是不容易。”


    楊年在老人的示意中坐下,二人在老人的笑語與楊年的沉默中喝完了這一壺茶。


    老人礙不過楊年的性子,也隻得喝了一壺茶,隨後也隻能將銀令牌交到了楊年的手裏。同時,老人語重心長地說道:“要走殺鬼人這條路子,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成長的路很長,情感是一個殺鬼人不可拋棄的東西,放心,我會活著看到你成長起來!”老人拍著楊年的肩膀,挺著胸腹,拍了拍自己,笑道。


    楊年深深地看著老人,隨後在老人的注視中戴上了擺在另一個木桌上的鬥笠,拿著銀令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大門。


    院子裏,又隻剩下老人一個人了……


    楊年的身影漸行漸遠,老人渾濁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追逐著楊年,最後隻得空落落的向天歎息。


    “咳!”


    那一晚,老人一直看著紅黃的燈打在他的手上,沒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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